《《冬尘故晚》》OLLV

6、第六章

　　她以往害怕着弥漫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现在她被他牵在身后，手掌心都被汗水粘湿。
　　她的手掌冰凉，他的手掌炙热，手间粘腻的汗是他出的。
　　她感受到他手指间的颤动。
　　既是脉搏又是心跳。
　　但又不知在何处停下时，她的手开始颤动。
　　他掌心的炙热焦灼着她的皮肤，她不动声色的抽开了自己的手。
　　病房的门口，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那个人变得苍老。
　　时光，年岁在他脸上存留，积累下一条条深壑。
　　一无表情的闭着眼。被子底下伏起又伏下的律动，那里面是温热的血肉与跳动的心跳。
　　与她隔的很近，又很远。
　　他站在她的旁边，手不知何时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着。
　　他说：进去吧。
　　她一动不动，目光似是定格住。逐渐她眼中的焦距被晕开，谁也无法知道这一刻她的人格空间已经回到了几年前的雨夜。
　　大雨，伤痕，还有背弃的目光；
　　烟雾，啤酒，还有一粒粒药片。
　　她想到左脸突兀的疼痛，比针头戳进她血管里抽尽血液还要可怕到千倍万倍。
　　她想到每晚梦醒时黑暗，睁眼闭眼全是漆黑一片桌上药片发着令人生畏的光。
　　害怕….害怕…..
　　她猛地转身跑远，他一惊，追在她身后。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在流失掉，越跑就流的越快。
　　她进了洗手间里，喉腔挤压着，她拼命地咳嗽，直到嗓子眼里的东西倾泻出。
　　一滩血色。
　　面前的镜子，照出她此时的样子。
　　苍白的脸，眼眶，眼角边落着几行泪，唇被鲜血染成淡淡红霜。
　　流泪了…..
　　她有点惊讶，用手摸着那神秘的泪水，涂在手心处。
　　干的真快…..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无数的人经过，轻声议论。
　　他喊着她，她在里面听到后，立马擦掉脸上的所有多余的东西，漱了口。
　　她出来的时候嘴角浅浅的弯着。
　　她说：有点急。
　　他放了心，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抽走。

　　她又一次站在那件病房外，此时已不是安静。
　　病房里传来笑声。年轻与年老的笑声，和谐，普通。
　　他敲了门，那个年轻的声音说请进。
　　她被他牵着进去。
　　她有着排斥，他便攥紧她的手。
　　他说：爸，我来了。
　　随后年轻的声音回应了他，喊了他的名字。
　　冬尘…..
　　她在那一刻才想起。
　　原来他的名字叫冬尘。
　　而真正与他相配是梓衿。
　　冬尘，梓衿……..
　　曾经的佳话。
　　他在她旁边笑了起来。
　　她低着头，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身旁的他。
　　笑声此刻融洽的就像夏天树上的蝉鸣。
　　正是这样，她厌烦这聒噪的夏天。
　　紧攥的手，一下子被她抽开。
　　过激的动作使她成了最为显眼的人。
　　她抬起了头。
　　看到了一切。
　　那个苍老的人躺坐在床头，脸上，刚刚微笑的红晕还没散开，看起来像喝醉一样。
　　床边站着一个女人。精美的妆容与她的不堪对比的鲜明，脸上带着疑惑，嘴角却扬着微笑，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削着苹果。
　　此时的场景，像三个一家人在回忆着以往幸福美满的生活，但都被她打破。
　　她总是扮演者格格不入的角色，总是令人生厌。
　　一边，梓衿说：冬尘，她是？
　　另一边，坐在床上的人好像已经认出了她，她清晰地看到他眉头中间皱起的不愉快。
　　她此时的眼神带着刺，直直盯着坐在床上的人。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愈烈愈浓。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个男人。
　　他说：爸，我把故晚找到了。
　　沉静了…..
　　她看到他们各自的神色，转化的十分精彩。
　　床上的人，她看到他愤怒的眼睛。
　　站着的梓衿，她看到她怀疑的眼睛。
　　他呢？……她突然想看他的眼睛，是为难，还是为难？
　　她没有说的上一句话，激烈的破碎声带着那个男人的叱呵声响进了她的耳朵里。
　　碎片上，液体发着光。
　　那个男人说：你看你现在像什么鬼样子！！
　　她没有害怕的闭眼，真实的站在那里，盯了床上的人几秒。
　　他和梓衿立马走到那人的身边，劝着那个人别生气。
　　真好笑….
　　她轻轻低笑一会儿，之后看着他。
　　她说：我已经来过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毫不犹豫，她转过身。
　　他立马站起身，跨出拉住了她。
　　他说：故晚，别这样。他是我们的父亲。
　　她带着刚刚的笑容，别开了他的手。
　　她说：我没有父亲。
　　她迈开步子时，拨散了她身上的消毒水味道。
　　曾经害怕的东西，早已经在这几年被她利用丢弃。
　　如今厌烦的东西，也已经在每分秒被她撕碎扔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