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慢走》一方

2、第二回合

　　（东成西就副本下载中……）

　　自从大理寺带回狄仁杰每晚溜去燕子楼的消息，上官静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前往查探一番。
　　身旁属下听得她如此打算，再三犹豫，终于鼓起勇气好言相劝：“大人此去，最好男子打扮。”
　　“为什么？”
　　“燕子楼……乃烟花之地，女子之身前往，不大方便。”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当然有。不过作为一名善解人意的优秀下属，怎会说出诸如“大人可化妆青楼女子探听机要更为方便”的话来。
　　至于“属下窃以为对于大人来讲女扮男装比摆弄风情更为容易”等等大逆不道想法，更是一点儿都不带有的。
　　一点儿都不带。
　　傍晚时分，狄仁杰前脚走进燕子楼，翩翩锦衣公子后脚跨进大门，折扇轻摇：“妈妈，刚才那位留着三寸须的客官在哪间房？”
　　老鸨做了十多年生意，从未见过这般俊俏郎君，胖包子脸上挤满褶子喜笑颜开：“公子瞧着可面生得紧呐，三寸须客官说的莫非是狄大人？今儿个睿姬登台，狄大人自然要来捧场，要的还是甲字一号房，老身这就带路。”
　　她越说越近，浓烈脂粉味儿冲得上官静后退半步，忙不迭扇子挡住口鼻，依着属下指点熟门熟路吩咐：“不必，劳烦妈妈也为在下要间雅室，嗯，就要甲字二号房吧。大茶壶五钱银，再点两个花面。”
　　老鸨哎哟一声，想不到这公子年纪轻轻，一把扇子捏得青筋暴起，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犯着紧张哩。没想到竟是个行家子，手面儿也大方，当下更是欢喜，清清脆脆应了，亲自引着上楼去。
　　上官静暗自舒一口气，跟在老鸨后面上楼、拐弯，再下楼、再拐弯……
　　月明星稀，倦鸟还巢，流水潺潺，暗香怡人，正是人间好景色。上官静左右望望——二人正穿行偌大花园，足足走了半盏茶时光，进了另一座气派楼宇，伸手推开一间房门。
　　“妈妈，这是哪儿？”
　　“甲字二号房啊。”
　　“……那甲字一号房呢？”
　　“在刚才的前楼啊。”老鸨满是自豪耐心解释：“我们燕子楼啊，那可是全洛阳数得着的讲究处。甲到癸、子到亥的奇字号房是招待寻常客人的，双字号才是真正人间乐土，公子尽管好好享受，睿姬的舞，也是要您们贵客先饱眼福呢。”
　　哪像那狄大人，朝廷命官说着好听，每次来花销不过白银十几二十两，一身穷酸真是辱没身份。
　　噗啪暗响声起，上官静脸上血色褪尽。
　　好容易缓过气来，丢出锭小银子将老鸨与送茶水的龟奴嘭地关在门外，摊开手心，扇子断成三截委委屈屈皱巴一处。
　　“我就说，你身上公门味儿太重，扇子摇不出那份倜傥风骨，不耍也罢。”
　　上官静看也不看，右臂急振，破碎扇骨作暗器往身后话声来源处打去，跟着反手摸上剑柄当胸护住要穴，这才猛然转身。
　　白衣玉带迎春立，修竹折扇含俏拈。五官分明眉目莹然，下巴一道浅沟平添勃勃英气。身前是委顿在地三截破烂。
　　好个风流公——美人？
　　至于嘴角抿起的浅笑，化了灰上官静也认识，莫以为穿个男子衣衫便能瞒过去，脱口而出招呼：“混蛋！”
　　应声而出的，还有三枚特制金针。
　　混蛋扬起手正欲与她招呼，眼前突然金光大作，急忙腾身而起，扇面接连开合，轻轻巧巧都收了过去。拿在手中掂一掂看一看，辨认出的确为足金打制，更是笑逐颜开，忙不迭揣进怀中。
　　上官静气个一佛出世，却又心知不是此人对手，偏生一时之间别无对策，只好狠狠瞪住。目光霍霍如刀，先杀她个千百回。
　　“你来做什么？”没想混蛋收钱（？）不认人，先一步理直气壮质问。
　　上官静没好气：“总不是来做你要做的事！”一个假相公跑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光想想便浑身都不舒服。
　　混蛋大吃一惊，惶恐万分上下打量：“一个假相公跑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也太那啥了吧？”
　　那啥是哪啥啊！上官静气个二佛升天，正要不管不顾上前拼个你死我活，忽地愣住：这混蛋混入青楼，莫非也别有所图？
　　咦，我为何要讲个也字？
　　忽而想到那晚混蛋口出调侃之语讥讽自己身段。不由得余光往不该注意地方一扫，果然平平坦坦，想必是用布条紧紧裹住。心头莫名快意，这等祸害，勒断气才好呢！
　　对面感受到她炽热目光，伸手摸摸下巴浅沟，默默地脸红起来：被英俊小娘子这样看着，可真叫人难为情呢。
　　当然，若是能把其中杀气收敛几分就更好了。
　　不酥胡啊……
　　果断开口打破僵局：“小娘子，你这样看着我可是非常的危险，因为你随时可能看～上～我～哟～”
　　回答是剑气千条纵横。
　　可以的话，上官静不介意把这混蛋变成第二把破扇子。
　　身形骤起扑到一半，身侧凉风微至，随即凛冽。不得已回剑招架，反身落在屋角，心头大骇。
　　世间竟有这许多高手能潜入房中而不为自己所知，江湖凶险果然远超自己所想。
　　但听得后来之人闲闲淡淡风凉话：“小缺缺～有没有人告诉你，随意偷学别人的话也是很危险的哟～啊咧，原来是个英俊小娘子，怪不得，啧啧……”
　　上官静怒火又窜，一句“胡说八道”冲到口边，在看清来人相貌之后蓦地卡在嗓子眼，震得半响发不出声。
　　天，天后？！
　　此人年岁似乎小着些，但那眉眼口鼻，五官神态，明明白白就是天后模样。
　　“天后”极快的将一整盘点心扫进嘴里，慢悠悠喝完杯茶，见上官静呆呆而立，还是一副如遭雷击模样，情不自禁上前几步，与混蛋一起近距离围观：“小缺缺，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混蛋严肃思索片刻，答曰：“兴许是没在青楼里见过道士吧，好好的修道人跑来这烟花之地，不嫌作孽么？”
　　“天后”嗤之以鼻，拍拍身上道袍：“假男人来得，道士来不得？想我老周跟着师兄走南闯北时，你还窝在邀月女娃子怀里吃奶呢。”
　　混蛋瘪嘴，摇摇手中折扇：“如今我长大成人，也没见你黄土埋到脖子，整天寻思着沾花惹草，不怕王掌门抓你回去强行闭关么？”
　　“闭关”二字仿佛是周道士死穴，戳得连颤两颤，白眼一翻抱住混蛋胳膊开始嚎哭：“那天街上遇见个大理来的美貌公子，不过上前说了几句闲话儿，谁料落在师兄眼里。堂堂一派之主，心眼比针尖都小，连着扣了两月零花还不让我回观里吃饭，小缺缺～”
　　涕泪俱下声嘶力竭：“我饿啊……”
　　饶是混蛋修为高深，也抵不住这等魔音贯耳，急忙再拿块奶窝窝塞进她口中。
　　周道士品出滋味，自动自觉伸出双手捧住，任凭混蛋抓着领子拎到桌旁，蹲在矮凳上专心咀嚼起来。
　　混蛋满脸同情，十分善良地扶一把几乎站也站不住的上官静，唉声叹气无比遗憾：“小娘子看到了，这位周伯通道长，脑袋是出了些毛病的，我不能放着不管。至于你我之间的事，只得先搁一搁了。不如就此告辞吧。”
　　“嗯……”尾音颠颠上云霄，脚下发虚地飘。
　　“小娘子。”忽的又唤。
　　“嗯？”尾音忽忽穿长街。
　　“门在这边。”
　　“嗯……”脚底一转换个方向，发着虚飘出去。
　　混蛋脸埋扇子里，笑不可遏，弯弯眼角说不出的耐看。
　　周道士吮着手指，终于想起心中一早存的疑问：“小缺缺，无缘无故的，你到这地方来做什么？又给你那脑袋不清楚的娘吩咐了什么事么？”
　　混蛋高高兴兴摇头：“没有啊。”见周道士眯起眼顶着满脑袋的“是吗是吗是吗”，面容一肃，顿时变回满身出尘意味的清嘉公子：“我说我是来寻娘子的，你信么？”
　　“不信。”
　　“给你买驴肉火烧。”
　　“信！那你寻到娘子了吗？”
　　“嗯，大约，或许，刚刚跑掉了吧。”
　　眉儿挑，红绫绕，问道花香好。娘子美貌，杯中滋味妙，欢尽宵。
　　三天后。
　　天后阅完奏章，唤了贴身小监上前麻利整理，回头见上官静低着颈子站立一旁，默不作声。
　　“静儿，你有心思？”
　　“禀天后，没有。”
　　“那为何一直埋着头？狄卿见识卓著经验老道，前几日刺探失利，也怪不得你。”天后手段严酷满朝皆惧，唯独对上官静向来和颜悦色：“抬起头来说话。”
　　上官静无法，绷着脸回话：“天后，静儿……”
　　结结巴巴：“静儿，静儿……”
　　“噗……”
　　上官大人，请千万保重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