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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卷(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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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周怀箫想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可是我却迟迟未归。他担心我出事,只好上街来寻找。犹豫包子吃得太多,我实在吃不下东西去了,可是又不想再让他伤心,只好硬吃了。我拿起碗筷,刚要往嘴里送,却被滕与恩抢过来。他迅速地吃了两三口,大半碗饭下去了,姿态还不及我吃包子雅观。周怀箫对滕与恩的举动大为吃惊,这表弟平日里如玉做的一般,初识冷淡,愈渐温和,就算是对亲近之人,也始终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今天怎么这般狼狈得跟一个女孩子抢起饭来?
滕与恩抬眼看了看周怀箫说:“表哥太过分了,我虽带她玩得太久,您也没必要不留我吃饭呀。我最喜欢表哥这儿清淡的饭菜了。”
周怀箫怒视他说:“我也不知道会有你这不速之客,只准备了两个人的饭。”
我知道滕与恩是在帮我,怕我吃撑了,心领神会,捂住肚子说:“哎呦…着凉了,肚子疼,本身也不想吃饭。我想喝点热水。”我假装很痛苦离开餐桌。滕与恩也赶紧离开餐桌,帮我倒了杯热水。
我捧着水杯,注视着先生孤灯下的身影,他的脸上从不为自己写上忧伤,但却流露着寂寞。我默默坐回餐桌,哪怕不说话,哪怕只是在他旁边静静喝着水,也不会显得他形单影只。
餐桌上很安静,我看一眼周怀箫,看一眼滕与恩。滕与恩看一眼我,看一眼周怀箫。周怀箫谁也不看。我们这样持续了一阵子,总算让滕与恩打破了寂静。
“嗯…明天下午,我们老地方见。”
“明天…我不想去了。”我可不想再惹周怀箫生气了,可是滕与恩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什么?我们…今天不是…很愉快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滕与恩,我原本想和他一起出去,学习也好,玩也好,总之比宅在家里好。可是考虑到今天的我行为让先生很不满,而且考虑到得周怀箫需要人陪,我就打消跑出去潇洒的念头就消了。我瞅了瞅周怀箫,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他却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连看我们一眼都不看。
滕与恩看着我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俊不禁,问:“你该不会是怕我表哥吧?”
周怀箫真是躺着也中枪,他瞥了下滕与恩,淡淡说:“吃饱了?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快回吧,我的车借给你。”
“您赶我走啊?”
“是啊。”周怀箫毫不避讳地说,虽然是调侃,但也是他的真心话。
“哦…好…”滕与恩站起来,看了看我说:“你不送送我?”
“哦,好呀。”我转过身对周怀箫说:“我送他到楼下,一会儿就上来。”
周怀箫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说是送到楼下,我不知不觉就送他到了校门口。由于总是有聊得东西,我又决定再走一截送他到第一个路灯处,然后我们又站在路灯下聊了许久。因为怕在外面待太长又会让周怀箫担心,我只好对滕与恩说:“我答应先生送你到楼下,结果一送就这么远。”
“要是答应他送到楼下,那我再把你送回楼下不就成了。”
“我可没那么矫情,我是怕先生等久了会着急。”
“你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这么怕我表哥?”
“我不是怕,是…比较在乎他的感受。”
“什么?那你也太在乎了!连吃饭和走路都不是自己的了?你今天直接跟表哥说你和我一起吃过晚饭了又怎样?”滕与恩愣了一下说:“你…要在乎…但…也别太在乎。希望我的猜测不要得到证实。”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得直接点。”
“就是说,你不要欺负我表哥,要对他好,但是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我想他对你也应如此。你们俩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我气不打一出来,呵到:“你才对你表哥有非分之想呢!”
“我?我五岁之前是有过。”
“呃!不会吧…真有基情…”
“当时我以为喜欢跟谁玩,谁对我好,我就可以和谁结婚。”
我咯咯笑着,心想小滕与恩缠着小周怀箫的样子该有多萌啊!
我们在第一个路灯下分手了,然而我们俩都没有预料到这短短几步的距离会发生什么。校门口,有个人早已恭候多时,我不认识他。从他的表情和行动时间上看,没什么好事,但他开始还是心平气和地想跟我谈话。
“苏小姐,恭候多时了。”
苏小姐?我松了口气,这厮认错人啦!我解释说:“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苏小姐,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那个人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我们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你的行踪了,别以为你躲到这里来,我们就找不到了。”
“我姓林,我不姓苏。”
“苏小姐!我们不想伤害你,只要你把瑰璞交出来…”
“瑰璞?”我只记得这个好像听滕与恩和周怀筝说过,是那五块彩色的石头吗?苏小姐?难道是那个和滕与恩攀亲的苏小姐?她不是死了吗?我说:“这位仁兄,我真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麻烦您把知道的事告诉我好吗?”
“少废话,小姐要是想在这里拖时间我也就不客气了。”他揪住我的领子要拉我走。此时,黑暗中又出现了一群他的同伙。我真正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刚要喊,就听一声怒喝。
“放开她!”滕与恩冲过来挡在我前面,“我想你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滕少爷,我们原想礼让您,可是您要跟我们抢人,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那就先对我不客气吧!”周怀箫从校门走出来,我第一次看见他温顺的眉目间路出愤怒,威严十足。我喊着先生,我喊他不要过来,我怕连累他,我怕伤害他,可我又想即可扑到他怀里,觉得看到他就看到了家。几个劫匪相互看了一下,那个男的给他的兄弟们使了个眼神,他们立刻挡住滕与恩和周怀箫,形成一道防线。我被那个男的用涂了迷药的帕子捂住嘴巴,立刻神智不清了,我只记得滕与恩略施拳脚,猛得把我抢过来,我昏在他略带皂香的怀中。
再度醒来,我躺在周怀箫的办公室里。我的身体初步恢复知觉,没急着睁开眼睛。我虽然在里间,可我听得到周怀箫和滕与恩谈话的声音。
“原来表哥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不过我们不能妄加定论。”
“我可以像你证实。”周怀箫拉开抽屉,“这是我救子木时从她身上取出的子弹。这种子弹不是士兵和警察用的,而是黑市上买来的子弹。也就是说,一二九运动时,有人想趁乱谋杀子木。”周怀箫又一次拉开抽屉,“这是上次我们被袭击时你中的那发子弹,跟子木身上取下的一模一样。可以猜测,那伙人根本不是冲着你我来的,而是林子木。而今天跟我们交手的这伙人,跟上次袭击我们的人着装一样,今天这一幕,就是对这个猜测的证实。”
我惊得一身冷汗!谋杀?有人想谋杀我?我还没做什么就要成替死鬼了!我到底卷入了一场怎样的恩怨之中啊?
楼下一阵汽车喇叭声,周怀箫走到窗前望了一眼:“你先去吧,怀筝接你来了,子木我会好好照顾她。到了上海报个平安。”
“是。”滕与恩貌似和他表哥“搂搂抱抱”“缠绵”了片刻,后来我听到了关门声,滕与恩走了。他怎么突然间就要回上海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别。
我感觉眼前的灯光被影子遮住了,是周怀箫过来了。他一只手捋了捋我的鬓角,又拂去我额头上的汗珠,他以为我还在睡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抓住他的手,全身已没有了温度,睁开眼睛,喘着不均匀的气息:“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先生。”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有。”我第一次真正的掩饰自己,我不能承认,因为我不是他们要找的苏小姐,我不想面对屡次被追杀的事实,我也不想让他们追着我要我回忆根本没有的往事。我怕先生赶我走,只要我说我没听到,周怀箫一定会向我瞒下去。我想让时间冲淡一切,原谅我赖在这里,先生。
“不害怕,他们是认错人了。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受伤了没有?”我握着他的手问。
“没,我和与恩都很好。因为上次与恩中枪的事,他父亲想让他回上海,然后提早去美国,明早就动身了。”
“哦。还没来得及道别,走得这么仓促。”
“你想他,可以给他写信。不过,要是想出去疯跑,可就没人陪你了。”
我抓周怀箫的手又紧了些:“呆在先生身边是最好的。先生,原谅我的不懂事。之前总想跑出去玩,可是现在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您有多担心。”
从周怀箫那里,我看不到真正的生气和怨恨,他总是一次次原谅我。他说我的手没有一丝温度,为我准备了热水来泡脚,又给我灌了一个暖水瓶。我将暖水瓶抱于胸前,身子蜷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