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22、君心我心（3）

　　有了莫依的暗中帮助，予晗很顺利的出了莫族土楼的大门。她并不感激莫依助她逃走，只不过感到了略微的一丝感叹。她又何尝不明白这小小女孩心底藏着的对于莫祁的情感，只是莫祁实在太过骄傲，太过不可一世，故才认为所有人都是不疼不爱他的。
　　记得莫依曾在莫族土楼的大门口，眼里含着泪水，对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深邃：“若不是莫祁疼你爱你，我才不会帮助你逃走。让你活着，是不想让莫祁伤心；放你走，是不想让我伤心。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这番放你走了，你也莫要再回来了。我不需要你还这份恩，本来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走吧，不要在回来了。”
　　予晗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开。
　　她走到了与莫祁一同度过的那一个夜晚的小屋。那间精致的小楼在山顶迎风而立，格外的富有美感，仿佛是这寥寥黄沙之间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线。四面皆是沙，也唯有它，由着精致的木头制成，迎风俏然而立。
　　升月便被拴在山脚下的马厩里。予晗想到很快就可以去寻找狐鹿姑了，不由得心中一番欣喜，也平生生出了几分感慨与愧疚。她颇为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向马厩走去。
　　马厩里空空如也，没有莫祁座下汗血宝马的踪影，只有白色的升月在一旁孤独的吹着冷风，发出幽怨的叫声。见到予晗，它毫无光彩的眸子才亮了几分，开心的唤着别离了四个月的主人。予晗低头见到升月面前马槽里的草料早已吃完，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上前爱怜的抚了一下它的鬃毛，方觉心中有了些安慰。
　　还未等予晗完全从与升月的久别重逢中反应过来，远处就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在追赶什么。对于那声音，予晗最为熟悉不过了。她很清楚，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马可以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马蹄声，宛若奔雷，迅若飓风，那般的震人心魄。
　　莫祁！
　　他怎么会跟来？一阵仓促之际，予晗飞快的解下了升月的缰绳，急忙上马，快速奔出马厩，向原本进南疆的那条路线原路返回。这一次，她很清楚，如果被莫祁抓回，他不会轻易放过了自己。

　　莫祁驾着汗血宝马，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另一端的山上。他跟着予晗，跟了那么久，她果然如此急切地想要离开南疆。只是为了见狐鹿姑么？他无论做了多少努力，最终还是未能留住她的心。望着那个绿色颀长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视野中，莫祁的心狠狠的疼着。
　　手中的缰绳猛然勒紧，汗血宝马发出仰天长啸，极为不满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却被迫在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向前奔跑而去。
　　升月虽是大宛良马，却无法与马中之王的汗血宝马相提并论。再加上四个月不见到任何人，升月早已是身心俱疲。不多时，汗血宝马的急速狂奔，那抹俏然的绿色身影已经在莫祁视野中的十步以内了。
　　予晗似乎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也不在准备继续狂奔。她忽然放缓了速度，索性停了下来，调转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莫祁，眼里却有着无数笑容都掩盖不了的失落与冷漠，还有隐隐的一丝嘲讽。莫祁见状，也停下了马，看着予晗的目光，隐隐有着玩味。
　　“予晗。”良久，莫祁的声音从空中飘来，虚无缥缈，却在予晗的耳边重重敲响：“不要再回去见狐鹿姑了，随我回去吧。回到莫族土楼我就申请族长为我们申办成亲礼，可好？”
　　他的声音略微带了些乞求，予晗却佯装没有听到般的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莫祁，我......我不能随你回去。也许你会认为我太过任性，不辨是非曲直，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当初我来到塞北的原因，正是因为狐鹿姑！若是没有了他，恐怕我无法继续开心的活下去。”
　　莫祁收敛了眼中受伤的神色，眯着眼睛盯着予晗，宛若一个盯着自己的猎物。良久，他的唇角忽而勾出诡秘一笑，正要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不悦的蹙眉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同样风尘仆仆的莫依。
　　莫依喘着粗气，痴痴的看着莫祁。也不管莫祁冷冷的盯着她那抹阴鸷的模样，只是那般看着他。她真的明白，即使近在咫尺，她与他之间，依然是咫尺天涯的距离，永远都不可能跨过。无论如何，他们两之间，永远隔着一层窗户纸。她对他的情谊，似乎只要微微移动指头就可以捅破那窗户纸，只可惜，莫祁永远都是在佯装不知。
　　予晗微微一笑，点头道：“莫依姑娘。”
　　莫依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她没有搭理予晗，而是转向了莫祁，柔声道：“莫祁，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呢，倒反而是害了自己。这个予晗，心思压根就不属于你，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如此折煞自己，令别人欢颜呢。”
　　莫祁没有理会莫依话语里的祈求与安慰，兀自抬头看向了予晗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每看一下，心就狠狠的痛一下，如同心底被蛀了一个无底洞，慢慢扩大，连他都不知道可以心痛至怎样的地步。许久，只听他冷声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莫依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飞快的低下头去，不忍再看他。
　　莫祁抬头，定定的盯视着予晗的一颦一笑，他不想放弃，不想失去这个自己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了。可是，每日的朝夕相伴，焉知在那华美冷漠的外衣下，是一颗脆弱的心，而那颗脆弱的心，此生就完完全全的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匈奴单于狐鹿姑了。恐怕，他的心也是如此，狐鹿姑的心也是如此，都愿意义无反顾的保护她，安慰她。
　　予晗见莫祁的神色之间似乎有着动摇，微启朱唇道：“莫祁，放我走吧。不要让我更恨你。”
　　莫祁手中的缰绳悄然下滑，无助的坠下，是那么的凄然，也是那么的绝望。他的双唇，他的双肩，他的手指，不可置信的颤抖起来，最后所有的颤抖都化为了一声浓浓的叹息。似乎想要留住，却不得不割舍的无奈。
　　“你说得对。”莫祁轻轻地说道，语气里无悲无喜，满是深深的眷恋与无奈，“我应该给你自由。只是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明白么？”
　　予晗无声的点了点头。手指伸至脖颈之间，就要将莫祁送与她的那青花瓷佩解下，却在风中，看到了莫祁摇了摇头。手指再度放下，予晗也重新将那珍贵华美素雅的青花瓷佩放到了自己的衣领里去。
　　莫祁的眼中终于现出了一抹笑意，他转身摆了摆手，似乎不忍见到所爱之人在面前悄然流逝。予晗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象征性的摆了摆手，调转马头轻喝一声，只听马蹄声阵阵，那抹悄然的绿色身影便在茫茫的砂砾之间奔驰，再也寻不着了。
　　再出现，也只能是在梦里。
　　十天后，莫祁娶莫族族长莫沉夫人莫青长女莫依为妻，婚后生活，幸福美满。
　　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这方是对一对夫妻最为美好的祝愿。而这种感觉，予晗给不了莫祁，莫祁，也一辈子给不了予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