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悲笳》槐槐

3、第3章

　　“你是笨蛋么！”寒笳搜寻着掉下去后就不见了踪影，连句“救命”都没有的凤桀。“死要面子的臭小孩，淹死了最好！”却还是“哼”了一声 ，跳下了池塘，一入水，一种恐惧的感觉马上扼住了他，这个池塘，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浅，而且莲花的根茎阻隔了视线，入水后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何况…何况那个笨蛋已经掉下来那么久了！
　　“真是笨死了，你最好死在池塘里，不然让我救了你，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寒笳心里暗暗诅咒，雪白的纱衣在水中飘散，翻涌如风，手掌在水中是莹白而坚实的色泽，用力劈开莲花的根茎，寻找着那个少年。
　　深夜的水下，仿佛是暗蓝色的胶质凝结而成，到处是光怪陆离的光线交织，一片荷花茎的轻轻招手，细长绵软的青丝四处招摇……
　　青丝？……
　　寒笳猛地回头，带动着水流一乱，那一丛向上浮动的青丝……
　　纱袖挥舞，急躁的分开水流，向着那个方向。
　　“笨蛋！你最好死了！”
　　龙纹地衣衫轻轻托着少年，眼睛安静的合拢，长长的睫毛丝丝分明，在水中柔软而绵密。凝白地脸上安详而平静，只有红润的嘴唇似乎对抗这池塘的阴冷冰蓝一般，倔强而鲜艳。
　　寒笳有一瞬间的静滞，只是看着凤桀，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妖精一样，绮丽而不真实地存在。
　　呵…寒笳吐出一口水，在干什么！拦腰抱住凤桀，向上一提…纹丝不动！
　　一定是在水下太久，喝了太多的水，于是本能的靠近凤桀，覆上他的唇…
　　………………
　　然后，莫名地不想离开。最后，又不得不放开他，抱着依旧昏迷的他上岸。
　　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笨蛋。”

　　元极殿。
　　凤桀轻轻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床榻的帐顶，明快的绿色，织着繁复的西蕃莲纹。
　　这是哪里？我又睡着了么？那为什么头这么疼？而且头发湿湿的……
　　之前是宴会……然后一个人离开……然后瞎逛……到了元极殿附近的…月澜池……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人……结果是那个奇怪近卫……跟他吵架……不小心没有赢……然后教训他……被他偷袭……掉进月澜池……
　　那么现在，我是在哪里呢？掉下去就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应该是有人救了我吧……唔，我要赏赐他，是谁？
　　“醒了？”清凉的雨水香气。“我的小王子殿下？”邪佞的口气
　　“怎么……”凤桀看见这个人已经气的叉了气……咳个不停，然后干呕起来。
　　身边的人不闻不问，歪着嘴角，静静看着凤桀憋红了脸，又慢慢平复。
　　“小王子想问怎么又是我么，殿下你想三更半夜，除了我这种‘长的丑晚上出来吓人’的和殿下这种‘美丽的惊世骇俗而男子气十足的男子’，还有什么人会到处乱逛呢？所以当然是我不忍心殿下惨死池塘救了你回来。”说着暗昧的眨眨眼睛，起身背对着凤桀，揉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宽大的棉织白衫轻松勾勒出寒笳完美的身材。
　　“你这个混蛋，还不是你推我下去的么！”凤桀丝毫不为寒笳地‘美色’所动，恶狠狠地说。
　　“好像是王子先挑衅的。”
　　“是你半夜在宫里乱晃！”
　　“王子在哪里遇见我的？”
　　“月澜池！”
　　“窗外的不就是月澜池么。”
　　………………
　　怎么忘记了，月澜池是元极宫的景池……
　　“是王子殿下乱晃才对吧。”寒笳‘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在秦国可是人人皆知，何况有这么好的机会‘痛打落水狗’……
　　“我要告诉父王，你的此行目的休想达到！”可不能忘记凤桀燕王最爱的小儿子身份啊……
　　“我此行的目的是援助燕国。既然你这样说，我明天就回秦国好了，顺便再以不尊使者为名，上书王上，联晋攻燕。”寒笳擦着头发，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凤桀一怔，被噎得没话可说，咬着嘴唇，红了眼眶。
　　“小王子满意了么？”轻笑着回头，却在看到凤桀的一瞬间凝固。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却强忍着不让他流下。
　　寒笳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轻轻别过了头。
　　元极宫寂静而空旷……
　　“你……”颤抖而克制的声音“不要那样做。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为难哥哥，不要攻打我的国家，是我错了。”说完翻身下床，脚步虚浮，摔倒在地。
　　寒笳的愧疚无以附加，只是静默。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是我大燕的客人，尊贵的使者。请原谅我。”说完，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
　　“真是个笨蛋……”寒笳默默的念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谁。

　　身边的景色飞快的变换，凤桀疯狂地奔跑，也许该叫逃走，逃离元极宫，逃离那个人…
　　哥哥…现在好想见你，好想告诉你，那个混蛋，是怎样欺负我的，我是多么的委屈，哥哥……

　　含章殿
　　一片漆黑，宫人都去睡了，看来迎宾宴会早已结束。凤桀抽泣着扶着冰冷大殿的墙壁，静静地，向哥哥的寝殿摸去，这样耻辱的事，除了哥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越是黑暗，越是找不到路，越是想起刚刚的事，就越是害怕，越是愤怒。
　　怎么还找不到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凤儿需要你……

　　“啊……呃……殿下…”女子压抑的呻吟，“殿下~”
　　和哥哥急促的呼吸。

　　……凤桀一霎那呆了……静静伫立在大殿的门口，任夜风无情的吹过他湿漉漉的衣衫，身上冷得发抖，嘴唇失去血色。却还是，还是一动不动，这样很久，很久……
　　忍了一路的泪水肆意崩溃。泪水满面，再也顾不得路径，冲出殿外。
　　月光如水，照着他单薄的身影。
　　委屈，寂寞，伤心，失望。

　　没有听到，哥哥压抑的喘息中夹杂着的一声声“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