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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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会不会？」
「我看你表情那麽沉重，还以为你有听进去哩！」小蓝抱怨着在阿孝身边坐下，「我是问
你，学长会不会是因为我迟到了，所以故意气我的啊？」
「啊？」阿孝愣了一下，脑袋还是没有转回来。
「就是啊，学长既然答应我的告白，应该就是喜欢男生的，那他和那些学姊卿卿我我，会
不会只是因为等我等得不耐烦，所以故意做给我看的啊？」
终于回过神来的阿孝不可思议地望着小蓝，对于他能把状况这样解释的脑袋，感到万分佩
服。
如果是他，怎样都不会想到要那样解释阿孝的行为……
是的，会不会就像小蓝说的，不是因为花心，也不是因为比较喜欢女生，更不是为了满足
帝王坐拥后宫的虚荣心；一切的一切，纯粹就只是为了惩罚做错事情的情人呢？
给予伤害，是因为爱。
阿孝试着回想以往看到阿良左拥右抱前后，自己是否做了什麽惹那人不开心的，可是，还
没想起自己做错什麽，反抗的声音便先油然而生──凭什麽？
凭什麽因为爱，就给予伤害？凭什麽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他，却是自己必须检讨做了什麽
惹怒了他？凭什麽自己在那麽痛苦的时候，请他分摊一点伤害，他就不能忍受因而冷澹了
？
「学长、学长？你怎麽了？」小蓝的声音打断脱轨的思绪。
阿孝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自己与阿良的事情，努力专注回和小蓝的应对，却在看到
那双因哭过而更显明亮的眼睛时失了神。
小蓝被阿孝直直望着自己的模样弄得有点心虚，迟疑了一下，问：「学长是觉得我太自以
为是了吗？」
「自以为是的是阿良吧！」反射性地回答后，阿孝却后悔了。
何必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呢？说出来之后，不是显得像在破坏他们的关係一样吗？既然小
蓝觉得这个想法能让他自我安慰一些，又何必把自己的价值观说出来扰乱他呢？
「呃……」小蓝迟疑了几秒，双眼逐渐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嘴角也越咧越开，突然双
手张开，又用力地抱住阿孝了，「学长是在为我抱不平吗？学长！认识你真是太好了！你
放心，我不会被阿良学长的彆扭给打败的！我会加油的！」
被用力抱住的人原想推开因刚刚洗脸，胸口还溼答答的傢伙，也想一拳敲破这笨蛋的脑袋
，看看裡面装的到底是蛋黄还是脑浆，然而，最后也只是僵硬地说，「你高兴就好了……
」
──真的那麽好心在为小蓝抱不平吗？
当然不是。
他只是没办法用小蓝想事情的方法思考，没办法用那麽「正向」的角度去看阿良的种种行
为；就算是出车祸前也没办法。
如果他能像小蓝这样为阿良的劣迹找藉口开脱，也许，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
所以，如果从这点来看的话，或许小蓝和阿良才是真正适合的配对吧？
也许是因为小蓝衣襟上的溼气终于透过了刚换上的乾淨T-shirt，也许是阿孝终于打定主
意不要再多想「别人」的事情，咬咬牙，他有些不爽地说，「可以放开了没？」
小蓝如果会听人话，他就不是小蓝了，阿孝希望他放开的命令话语，还有他僵硬的肢体动
作，都没有令小蓝从「阿良学长其实是爱我的」，以及「阿孝学长在为我抱不平，真是人
太好了！」这两个自以为是的想法中跳脱出来；不但抱着阿孝的双手越抱越用力，眼角甚
至挤出感动的泪花。
忍无可忍的阿孝终于使用蛮力一把推开小蓝，还顺便捕了一脚在对方的肚子上，「就叫你
不要抱你还抱！」
因为角度的关係，小蓝跌到沙发下的力道并不大，阿孝补的那一脚毕竟没打算谋财害命，
所以也没用上全力，所以，与其说是被暴力欺负，更像是男孩子间打闹的相扑游戏。
因为太开心，也因为打闹的动作对上小蓝孩子气的脾胃，只见他呵呵呵地笑个不停，从地
上爬起来，又想要扑上去抱阿孝，嘴上还嚷嚷着，「学长是大好人！超级大好人！」
受不了小蓝的幼稚举动，阿孝举着右脚顶着笨学弟的肚子，被他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也
没有多馀的心思在去想阿良的事情，阴沉的表情也平復下来，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还
来？够了喔！滚去旁边坐好！」
小蓝被顶着肚子，却仍不屈不挠地挥动双手，短短的双脚也试着要往前靠，来找阿孝之前
的一肚子伤心早已消逝无踪，满脑子只剩下「我就不信我抱不到！」
踢人的并不真的想伤害对方，玩耍的却玩得很认真，因此，小蓝终于如愿再次扒上阿孝，
只是力道太大，而且还冲撞到阿孝尚在復健的手，阿孝嘴角的笑意终于在那一撞之下褪去
，溢出痛苦的惨叫。
听到阿孝的惨叫声，小蓝连忙爬起来，紧张兮兮地跟着叫，「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
的！我不是故意的！」
痛得连牙齿都酸起来的阿孝抽了两口凉气，捧着自己的手臂，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笨蛋。
小蓝看阿孝脸色惨白的样子，叫得竟比被撞到的人还惨，「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稍稍缓过劲来，听见小蓝一脸恐惧地惨叫着，阿孝只能瞪他一眼，无奈地说，「
叫屁？！我没死，拜託你闭嘴！」
「我、我、我、我要不要打119？」
「你乾脆打110好了。」
「呃？110是报案的，受伤叫救护车是打119啦！」
「我是叫你打电话叫警察，把你自己抓走，不要在这裡碍眼又扰人安宁！」
打打闹闹、哭哭笑笑之间，两个「情敌」不知在何时早已化敌为友，或者，从来也没「敌
」过？
喜欢着同一个男人这件事，不知为何，对两人友谊的累积，竟然一点都不成问题。
这次的事件之后，小蓝更黏阿孝，阿孝也被他黏的越来越习惯；不知不觉，竟然就黏了那
麽久、那麽久……
※ ※ ※
当年的阿孝，越是跟小蓝相处，对阿良曾有过的感情就越澹。
也许是因为从小蓝天真的眼裡解读的阿良，只让阿孝觉得特别不善良；也许，根本就和小
蓝没关係，单纯只是车祸之后的对一切都已不再有太多热情，连带也开始否定曾经喜欢过
的对象。
然而，即使和小蓝经常碰面，小蓝也和阿良交往了好一段时日，阿孝却不曾再见过阿良；
这大概是因为阿孝和小蓝根本不曾特别约在外面，只在医院或阿孝家往返的缘故吧。
无论如何，阿孝的手透过復健逐渐逐渐痊癒，虽然要当音乐家是有困难的，但是终于恢復
到提重物也没有问题的程度了。
不需要再去医院復健之后，阿孝索性整天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去；虽然有小蓝经常来烦他
，对于自己的未来，却还是很茫然的。
「学长，你要復学吗？你要是重读高二的话，我们就是同学年了耶！」
「不要。」阿孝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玩着踩地雷。
小蓝趴在阿孝的床上，双手撑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阿孝，不死心地问，「干麻不要
？虽然不能弹钢琴，还是可以读音乐班吧？学别的乐器就好啦！」
「不要。」手一滑，点错地方，爆了。机械性地按下「开启新局」，重新来过。
「那不然乾脆来学设计怎麽样？」小蓝突发奇想，兴致勃勃地从床上坐起来。
是暑假了，天气很热，两个人理所当然地缩在阿孝小小的房间裡吹冷气。
已经认识半年多了，小蓝不要脸的死黏着不放，以及对小孩子狠不下心来的阿孝，不知不
觉就发展成这种奇特的友谊状态。
阿孝开启的新局，第二下就点到地雷，爆了。
正要再开新局，小蓝已经兴奋地抓住阿孝的手，「设计啊！设计啊！我要和学长当同学！
设计很棒的！我们来当同学吧！」
因为太兴奋，以致每句话都是惊叹号结尾。本来只是随口提建议，提出之后，却越想越觉
得可行，小蓝觉得自己真是提出了一个绝佳的建议。
阿孝转头，对着那张兴奋的娃娃脸，微笑着说，「不──要──」
「干麻不要？」小蓝满脸失望，「读设计很棒啊！你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啊，你会喜欢
的！」
阿孝抽回自己的手，点下「开启新局」，随手一按，又爆……
小蓝又抓住阿孝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广告设计很有前途的！比纯艺术贴近生活，有
一技之长，未来不只可以在广告公司工作，还可以接外包赚钱耶！」
阿孝懒得回答，正要再次抽回手，却被激动的小蓝用力抓紧，「广告设计最棒了！就这麽
决定了，我们明天就去办復学手续！」
「不要擅自决定好不好。」阿孝皱着眉，提不起什麽劲。
「我们可以当同学耶，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好在哪？」
「可以一起熬夜赶作品、可以一起做毕业製作、可以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
「这样哪裡有好？」虽然不觉得有什麽好的，阿孝却忍不住开始想像和小蓝描述的画面，
也因为那画面，嘴角开始微微上扬而不自知。
「当然好啊！」小蓝激动得很，「你不觉得很棒吗？一起学习，然后以后一起当兵、当完
兵一起进广告公司、一起开工作室！」
「烦死了，谁要跟你一起啊！」嘴角挂着笑意，嘴上却仍不鬆口。
「你啊，学长啊──不，不对，復学的话，我们就是同学了，那我才不要叫你学长──我
决定了，我要叫你阿孝！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阿孝，不要叫你学长！」
阿孝翻了个白眼，「跟你很熟吗？不要随便叫人家的名字！」
「当然嘛很熟！」小蓝笑眯眯地放开阿孝的手，躺回阿孝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兀自开心
个不停，「阿孝，阿孝，阿孝，我们要当同学耶！呵呵呵！」
看到小蓝兴奋的样子，知道没让他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开心完，他是不会听人说话的；阿孝
无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两人已经喝完可乐的杯子，准备去厨房在倒上。
脑子裡想着，念广告设计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吧？
直到打开房门，闷热的空气迎头痛击，原本嘴角微微上扬的阿孝，才忽然清醒过来。
※ ※ ※
广告设计是唸些什麽、要会些什麽他不知道，然而，第一次遇到小蓝，他正在写生──冷
静地想想，不能弹钢琴的手，就能拿画笔了吗？
从小到大没特别学过画画，美术课成绩也普普通通，从来不觉得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样的
他，怎麽唸广告设计？
而且，话又说回来，为什麽要去念以往从来没想过的广告设计？
呼之欲出的答案正要突显出问题所在，却传来小蓝的声音；「阿孝，快关门！冷气都跑光
光了，你不要这麽浪费电啦，我们要爱护地球啊！」
正在床上开心的傢伙喊他名字喊得一点也不彆扭，颐指气使的口气要让别人听到，准会误
会他才是房间的主人。
阿孝的思绪被打断，也没和小蓝多计较，机械性地用右手抓住两只杯子，再以左手关上房
门。
──刚刚想到哪裡了？
对了，画画。
等等倒完可乐，要问问小蓝，他不像小蓝那麽会画画，这样真的能念广告设计吗？
总之，无论念什麽，他是不想再碰音乐了──音乐，会让他想到钢琴、想到母亲……
復健到现在的程度，医生也说，状况这麽好，真的还想弹钢琴的话，是可以试试看的，毕
竟，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然而，阿孝自己知道，不说手指不再像车祸前那麽灵巧；单纯看对钢琴或音乐的爱，也早
就随着母亲的逝世死去了。
念什麽都可以，不要唸音乐就好。
被打断的思绪走向别的路去，以致阿孝没能早期发现，自己和小蓝为什麽要有那麽多的「
一起」，为什麽会对那些「一起」的画面感到无比愉悦。
如果能在那个时候发现的话，也许，两个人后来不会一再错过，以致这麽多年来一直是朋
友。
不过，也有可能，假如在那个时候发现，不要说不会错过；两个人很可能根本早就连朋友
都不是。
无论如何，人生很多时候就是那样；一念之间，花开花谢……
总之，那个暑假结束之前，阿孝正式确定自己要復学，并且，以和小蓝一起上大学读广告
设计为目标努力。
不过，没有美术基础的人，当然不可能一復学就念美术班，就算整个暑假小蓝都在努力传
授参加术科考试的诀窍，阿孝终究还是没能和小蓝成为高中同班同学。
开学之后，阿孝唸普通班，小蓝帮他恶补设计相关技能及知识；小蓝念美术班，阿孝则帮
他补习国、英、数这些基本科目。
两年后，两个人分别以推荐甄试和大学联考的方式，进了同一所大学的广告设计系，甚至
，非常有缘地正式当起「同班同学」。
──那是个对两人来说都别具意义的暑假，一个，当然就是阿孝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另一个，则是小蓝结束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恋爱。
阿良，终究不是小蓝天真眼中所看到的那麽美好……
※ ※ ※
八月八号，父亲节；小蓝的生日。
从刚放暑假，小蓝就在阿孝耳边碎碎唸个没完，「八月八号唷，我生日喔！你要送礼物给
我喔！」
阿孝表面上不想理他，倒是早已偷偷想好要买啥当生日礼物──设计都要用到的高级手写
板。
为了开始走入广告设计的领域，在小蓝的介绍下，阿孝买了不少参考书，还买了所费不赀
的MAC电脑和手写板。
由于父亲对阿孝的用度本来就不苛刻，加上丧妻之后对孩子不太闻问的歉疚感，让他更是
在金钱上毫不小气；尤其是知道儿子对未来有了新的规划也很欣慰，于是，阿孝需要买电
脑、买书时，掏钱都掏的很大方。
电脑送来那天，小蓝望着阿孝那块要价近万元的手写板羡慕得双眼发直，回过神来后，甚
至抱着手写板亲个不停。
虽然当下对小蓝的行为表现得很不齿，不过，阿孝其实当时就决定虽然要花不少钱，但既
然礼物肯定会送到寿星心坎裡，那就有那个价值。
要买那麽贵的礼物给小蓝，当然不好叫父亲掏钱；幸好阿孝户头裡本来就存着历年来的压
岁钱和以前参加钢琴比赛的奖金，并不至于还要另外想办法挣钱。
礼物定好了，就等着小蓝生日前一天送给他。
之所以要前一天送，是因为小蓝说阿良答应了那天整天的时间都是他的。
小蓝兴冲冲地计划了「LOVE、LOVE生日行程」，明明他才是寿星，却所有的行程都是以阿
良的喜好为喜好。
帮小蓝计划和阿良约会的内容时，阿孝虽然有些苦涩，但却已经很澹了。
也许是阿孝本来就没放太多感情；也许是透过小蓝的眼睛看，只会让阿良在他心中的地位
越来越低；更也许是，阿孝本来就不是什麽长情的人。
总之，能够尽量把阿良当做「好朋友的男朋友」，而不是「曾经的恋人未满」，对阿孝、
对小蓝，都是很好的结果。
少根筋的小蓝当然没发现阿孝心中澹澹的苦涩，毕竟，他认识阿孝以来，的确没见过阿孝
和阿良有往来，所以，早已相信这两个人什麽都没有。
「LOVE、LOVE生日行程」终于在七月底拟定，一早带着亲手做的爱心早餐去搭车，到目的
地之后开始爬山，下山之后则是到网路上预订的民宿入住，晚上展开「脱离处男」大作战
。
民宿OK了、一晚住宿的行李也OK了、「脱离处男大作战」的润滑剂和保险套则是一直提不
起勇气去买。
小蓝自己去买当然是不可能的，光看他还没发育的脸和身高，店员就不会把东西卖给他；
要叫阿孝去帮他买，阿孝也不肯；无论小蓝怎麽软硬兼施都没有用，于是作战计划的准备
就卡住了。
不肯的原因，除了阿孝自己也没买那种东西的经验，光想到就丢脸以外；也有部分理由，
是光想到要用人是谁，就觉得一肚子气闷。
「不能多等两年吗？你才十六，太早了！」
「虽然我才十六，可是阿良学长已经快十八啦，多等两年有什麽意义？我又不会怀孕，有
什麽关係？」
「太早发生性行为，会得子宫颈癌。」阿孝突然冒出这句话。
小蓝愣了一下，开始大笑，「子宫颈是女生才有的啦！哈哈哈，阿孝你好好笑！你根本没
认真上健康教育课吧？」
看到小蓝大笑的样子，阿孝的脸色更难看，「总之，太早有性行为就是不好的；我不会帮
你去买那个东西的！」
小蓝兀自笑个不停，原本僵持的气氛更显得弔诡。
气得脸色发青的阿孝乾脆走出房间，兀自走到厨房倒饮料。倒完饮料，恨恨地喝了一大口
，火气好像才稍减一些；然而，想到小蓝的嘲笑，火气又旺起来了。
他才不是不知道只有女生才有子宫颈，只是既然女生会得子宫颈癌，男生一定也会得大肠
癌之类的好不好！小蓝那个白痴连以此类推都不会！
而且，无论小蓝要几岁脱离处男，对象是阿良那种人的话，自己为什麽要那麽好心地帮忙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