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时又逢君(又名小小)》沐一寒

12、喜欢

　　第十二章喜欢
　　虽然之前有些小小的赌气，最终苏渺和柳还是和好如初——甚至，有丝丝缕缕看不见的情丝悄悄弥漫在彼此的心间，只是谁都不说破而已。
　　“这条手链，怎么看都有些邪气。”柳站在苏渺身后，看着镜中愈加鲜艳的丝丝缠绕洁白皓腕的手链，皱着眉头道。
　　苏渺看着镜中已出落的明艳动人的女孩，乌黑的青丝如云如雾，白皙肌肤如霜如雪，细眉入鬓，小巧琼鼻，浅浅淡淡的红唇，最明亮的却是那一双忽闪水灵的眼眸，明净得不容一丝尘埃，似乎不知不觉中便烙在人心中。
　　她看到镜中的女子微微翘起红唇，朱口皓齿，带着笑意，“好。你说不戴，我就不戴了。”说着，纤纤玉指从一截雪白皓腕上摘下一条血红手链，随手搁在梳妆台上，侧头微笑着面对一团空气说，“这样可以了吧？我只是觉得这链子好看而已，哪儿想到你就为这要离开我，我们这么多年的相处，你都当做什么？”
　　红唇微微嘟起，有些赌气撒娇的意味，却看上去更加诱人。
　　柳偷偷咽了下口水，努力将目光从那红的似樱桃的唇瓣上移开，转向一边，心头仿佛烧着了一团火，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好像要从灼热的心中跳出来似的，脸上烫烫的烧成了红色，嗫嚅道，“我…我以为，你会嫌弃我是那不洁之物……”
　　苏渺对着菱花镜取下发鬓上别着的豆粒大白色玉兰花簪，散开的长发似最好的丝缎缓缓垂落肩膀，窗外银色月光照在上面，柔亮的光辉点点映入柳的眼底，刹那间融成一片。
　　苏渺拂了下耳边的鬓发，似喜非嗔的白了柳一眼，有种初长成少女的青涩风情，“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别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相互之间的了解，就是我们初次见面，我也不会一味的嫌弃你啊！”
　　柳暗中撇了撇嘴，当时是谁气势汹汹的说她们私闯民宅的？
　　思绪却不由得回到多年以前，那个明朗的下午，娇娇小小的人儿叉腰瞪眼，一派天真的质疑她们的来历；那个时候，小小的她竟然还记得她！
　　想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毫不懂得人事的小小婴孩，被奶娘藏在帐幔上，自己竟一时没有发现；凌晨出生的女婴却不同寻常的精力极好，挥舞着胖乎乎的藕臂，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望着，毫不惧怕，就那么大胆张扬的望着，轻易的就能望到内心深处的激荡不安。
　　还记得那时柔柔软软的小手轻飘飘的抓住指头，填入软蠕蠕的嘴巴里，便会咯咯咯的欢喜得笑着，明亮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蓦地一动。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许多年；当年只以为会擦肩而过的路人，只是因为故人而心血来潮的经过，竟将她们紧紧的联结在一起，从陌生到熟识再到相知，越来越难舍去的感情扎根心底，让她在温暖的同时升起浓浓的不安与害怕。
　　她怕会有一天，这一切只如阳光下的泡沫，一戳便会破灭。然后，所有的温暖会回归冰冷，所有的亲昵变成冷漠、厌烦、憎恶。
　　再然后，经历过温暖的心会更寂寞，更渴望；失望的心会冷的更彻底，更沉寂。
　　或许，会变成比不洁更加令人嫌恶的存在，连自己都反感的恶灵！
　　怎么能！
　　“早些歇息！”丢下这样一句，柳仿似逃跑似的消失在澄澈空明的月色中。
　　“嘁！”苏渺撅了撅嘴，瞄了一眼皎皎月宫中的淡淡阴影，独自爬上床。
　　纷纭落下的透明帷幔模模糊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素白苏锦上绣着大朵大朵繁复盛开的玉簪花，青色柳丝如缠绕的藤蔓，曼妙柔软窈窕款款，花中有柳，柳边有花，如水乳的交融。
　　“这是在想什么呢？！”怔怔看着锦被上精细刺绣的苏渺忽的反应过来，暗自打趣了一句，蒙上发烫的脸颊，“睡觉！”

　　当柳回到住所时，正遇到周游回来的离夏夫妇。
　　离夏一脸依恋和谄媚的跟在黄衣女子身后，跑前跑后的帮她提着各种带回来的吃食纪念品之类的，放下大包小包后又热情的帮她揉揉肩锤锤背，十分的殷勤。
　　黄衣女子朝柳打了个招呼，便去洗澡休息了，离夏这才有了些空闲，有时间调侃柳，“喂，我说你啊，一天两头的往那边跑，这是有什么企图吧？”
　　柳木着脸，抱着剑立在门口，眼皮都没抬，“没什么。你不是也清楚么，那个人托我照顾她。仅此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单纯，就好了。
　　离夏嘲讽的“哈”了一声，一脸鄙视，“仅此而已？你这话也就能骗骗三岁小孩儿！托你照顾她，值得你放一缕精魂在她身边，就为了让自己随叫随到？值得你连修炼都耽误了，都只是为了陪她聊天散心逛街过节？柳，不是我说你，以前你是个多么好的妖啊，苦心修炼的精神是我见过劲头儿最强的；再看看你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为了一两银子就浪费宝贵的妖力，变得多么的堕落啊！”
　　“我喜欢现在这样悠闲的生活！”柳垂着眼眸，讷讷道。
　　离夏气势一震，疏朗清俊的面容却是婆婆妈妈的数落，“你就嘴硬吧你！你是最喜欢修炼的，这么悠闲的把时光统统虚度，你自己也很痛苦吧？唉，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统共你也不会浪费多少岁月……”
　　柳一怔，明白离夏话中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忽的打断，“别说了！”
　　离夏正叨叨念个不停，诧异的止住话头，疑惑的瞅了瞅柳，却发现她此时竟是说不出的颓落，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更颓废的表情，仿佛是骤然遗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他想到什么，惊诧的高声问，“柳！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女孩了吧？！”
　　柳身形一震，一脸茫然的抬头望向离夏，不解道，“喜欢？”
　　离夏却径自将柳这一段时间的行为联系起来，有理有据的分析，“你看，从第一天见那个女孩你就有些不正常了，她好像是说见过你，你是不是有偷偷跑去看她？嘿嘿，柳，看不出啊，你竟然喜欢这个调调的；不过小婴儿哎，怎么就入了你的眼？”
　　“那年的中元节，阴气极重，正是我们汲取月华的最好时机。你倒好，陪着你家那位小姑娘跑去放河灯，还笨手笨脚的制了个丑丑的柳叶灯，难得那小姑娘不嫌弃；还不惜暴露存在的去欺负几个人类！哎哟，那天你回来以后，特别难得的特别柔和，你知道吗？”
　　“就从那天开始，你有事没事的往她那边跑，还屋顶上看星星呢，你瞧多浪漫！——我下次可得好好学学，哄娘子高兴点。这几年中元节大好的修炼机会，统统被你浪费掉了！还有，你竟然学会整理妆容了，这不是女为悦己者容么？”
　　“以今天上元节为例，很不巧，我和娘子也在街上看到你们了。你就看看你，那个女孩儿笑一笑，你就软成一团，真是没有骨气！那个道士也是有些古怪，他的谶语一出，你身上的寒气能把十里的空气冻成冰，那女孩只是表现出了对那条手链的喜欢，你就好死不死的纠结着要不要离开，痛苦的好像要被抓进锁妖塔一样！”
　　“要说你不是喜欢她，我看你就是脑子有病！”
　　说完，离夏意犹未尽的凝了杯水，煞有介事的捧到唇边轻轻一抿，一副落落公子的气质。
　　“喜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
　　她喜欢渺儿？
　　这个从未想过的问题却让她心中蓦地一动，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欢喜来。
　　“喜欢啊…”离夏皱了眉头，摇摇头叹息，“柳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的纯洁！好吧，看在你从小就很乖乖听话的份儿上，今天就由老哥我这个过来人给你普及普及爱的教育吧。”
　　“喜欢，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的人感觉很浓烈，像是汹涌的狂潮淹没头顶；有的人却感觉很淡，像是安静的夜里飘然而至的月光。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由自主。喜欢有深有浅，却都会随着喜欢的人的喜怒哀乐而随之悲欢，会不由自主的将那个人放在心头牵挂，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担心那个人，那人是热是冷，是忧还是喜。”
　　“你会每天都想要看到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念是种病，而她，就是唯一的良药。只要见到她，你会感到满心的愉悦，月亮会分外的圆满，风儿会格外的舒心；而若是见不到她，你便会失望烦躁，心里会很难过很空虚很寂寞，即使相隔千里，你也想要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喝水的样子会十分优雅，她笑的时候像最美的花朵，她哭的时候梨花带雨，你的心还会痛；她和你讲话的时候，你会如沐春风；她嗔怪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她在撒娇；而她撒娇的时候，你会觉得她风情万种，心中会有灼热的冲动，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让她融到你的身体中，再也不分开才好！”
　　“当然，如果某天你得到了她，那将是最美最好的感觉，如痴如醉，目眩神迷，欲-仙-欲-死……”
　　“离儿，过来！”婉转柔软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却隐隐含着不容反对的气势。
　　“哎，娘子，我马上过去！”离夏谄笑着答应了一声，低声跟柳传授经验，“不过，你们两个是女子，结合起来会略有不同。改天我研究研究再跟你讲啊……”
　　然后，屁颠屁颠的小跑进内室，“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只剩下柳神色变幻万千，独自倚门而立。
　　门外清风朗月，轻轻拂过，撩起一缕乌黑的长发。
　　苏宅正房中，身材颀长的男子附上曲线玲珑的女子身躯，喘息呻-吟声压抑着响起。
　　雕花大床隐隐约约的纱幔之中，肤如凝脂的少女甜美的睡着，脖间红线系着小巧柳笛，碧绿剔透。
　　而梳妆台上静静躺着的血色手链上缀着的红玉，在月光下忽明忽灭，极为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