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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缠绵病塌今犹在,风华少年初长成 ...

  •   透亮的日光,从粉百的墙壁到灶台的锅碗瓢盆,只东次间里,不动声色的阴暗。
      细长的脖颈从帘里探进屋内,少年想窜进屋内,却只脚尖挪动了一下。
      陈缌久病加身,肤色白中泛青,颊肉凹陷,唇齿外凸,颇有青面獠牙之感,此时,她嚇嚇怪笑:“你畏畏缩缩做什么?难道我真会对你剥皮抽筋?”晏清抖的连门都开始恐惧,双手用好力交握身前,用吞咽口水来安慰跳动在剥离处的心脏,缓缓开口:“青花婶是裁云的母亲。” 裁云是张家大丫鬟!
      大胤朝现任掌权者启光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好在上几辈人的积累颇丰,虽连年战祸,边关战场白骨森然,远离战场的国土之上百姓倒也能安居乐业。只战争多了,流窜的兵痞也就多了。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青花婶估摸着裁云可能这几日要归家一趟,便寻思着采摘一些地耳菜回来晒干做汤,上次闺女回来因这汤多吃了一碗饭。
      地耳菜喜阴凉,多长在深山老林之间的草地上,此地久无盗窃淫掠之事,青花婶也就无多担忧的翻山寻觅。不多时间,转首回视,村子只剩个轮廓隐约可见。
      林中静寂,虫鸟之声可闻,人的交谈行走之声就更加明显了,青花婶心内惊疑,莫不是恰巧碰到庄子里采摘草药和搜打猎物的了?虽说自己并非大户人家的夫人,操持家事时也须抛头露面,但若与三个男人在深林中相见也并不妥,何况女儿如今在张家有了大体面,张家最是诗礼传家,自己怎可给女儿脸上抹黑。
      慌慌忙忙地挎着篮子奔到小土坡另一面的草丛中避了起来,不想那蹊蟋蟋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直直逼近避身处,眼看避无可避,青花婶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见礼。
      定睛一看,是三个全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衣着破旧,满面风霜,眼睛因浑浊而猥琐。这却是让人惊疑了,镇上很少有外来之人,何况是这样不同寻常的,勉强镇定自若的行了礼,转身欲走。
      那三人并不想如她所愿,相互打个眼色,成犄角之势围将过来,青花婶顿时成了罩子里的蚂蝗,心知要糟,顾不得害怕,捋直哆嗦的舌头,色厉内荏的问到:“你们是何方歹人?意欲何为?”
      那叱声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婉转,其中二人猥琐形容更盛,一个猴脸短胡子的矮个子男人狞笑着回道:“小娘子,乖乖听话,让哥哥们爽了,给你留个全尸。若是颠三倒四的不愿意,扯断四肢,削成棍人放到集市上展览换钱!”
      青花婶心若擂鼓,恨不得一巴掌抽死那个心想天开,觉得现在天下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自己,两条腿面条似的直往地上绕,抖抖索索的抬头看到矮个男人旁边的高个男人,面目略齐整,看起来也不急色,只是冷冷清清的站在那儿,青花婶也是经过世事沉浮的主儿,当下收拾起仅剩的那点胆子,一下扑倒那男人面前,盯着他求道:“大爷,求您放了我,我家里攒了百来两银子,全当孝敬您的。”另两个听到百来两银子时眼睛眼睛陡的射出光来,这人却不为所动,只冷淡盯着她说:“你必须得死。”另两人虽懊恼却也无法,只好重新来捉青花婶,青花婶见难逃一死,死前还要受辱,便猛的咬向自己舌跟,只是惊惧痛悔之下哪里有那咬断舌根的力气,只剩下满嘴鲜血,两人见她寻死,上前两耳光,卸掉下巴,扭住双手双脚,便开始撕扯衣物,青花婶仿佛看到庄子里人们的指指点点与女儿羞愤欲死的神情,闭上眼睛,心里一片绝望。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洒在脸颊、颈项上,耳中听到断绝呼吸的“嗬嗬”声,青花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小个子男人双目圆睁,喉管的血喷壶般撒射,仰面倒下,而另一个拉扯的人倒地捂着左边断手哀嚎,青花婶的手上此时只抓着一条断臂,下端的血滴滴哒哒的淌着。
      青色的身形一晃,断手的主人口中的尖叫也变成了临死前的呻吟,一把青钢剑稳稳插在心脏位置。
      “离开,或者,死亡?”青色的身影是个13、4岁的还不能称之为男人的男孩,劲瘦身材,剑握的稳而狠,紧绷的力量仿若要随时爆发,楚峰修竹般站在那儿,面容坚毅而英俊,虽竭力压制,眼神的凶狠还是传到声音中去了。
      万籁俱寂,呼吸声与血滴落的声音相互交错。
      有选择的人总是会觉得世事艰难,因为苦痛皆要自己背负,连一声“没办法”都抱怨不得。仅剩的高个男人却转身就走,一瞬间的迟疑也无,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因此显得过于匆忙。
      咚,此时的青花婶才痉挛般张开十指,断臂在地上滚了两滚,她瘫成一块软饼,贴在地上,矮个子男人圆睁的双目正对着自己,她想逃跑,想尖叫,最终却只能求救般看向少年,变成了一个等待神来救助的信徒。
      少年走过来,还剑入鞘,別在腰带上,把篮子系在另一边,拢好她的衣服后背起来,脚步坚定的从来时路下山。
      “晏……清,你怎么会……”
      “婶儿,我在附近练剑。”
      他明明也在抖的,为什么却这样让人安心?青花婶在这样瘦而有力的背上似乎也平静下来,有些闲情思考别的了,“尸体就那样放着吗?他们是什么人?我们杀人了?”
      “看样子是逃兵无疑,逃兵无论在阵前还是被官府捉到在眼下都是要处死的,我们可以拿着尸体去领报酬。”青花婶虽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但毕竟只是犹存的风韵,身材完全看的出来是生过孩子的,晏清不得不停下来调整背人的姿势,顺带揩掉滴进眼睛的汗,喘口气才温和回道。
      “还,还能领赏钱呢!那晏清你去领吧。只是,今天婶子的事儿……”
      “婶子尽管放心,您只是在林子跌了一跤,伤了舌头,那两个人是我碰见的。”
      青花婶这才察觉嘴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刚刚强撑说出的话也是含混不清的,难为这孩子不仅听清了,还总是体贴入微的不让人为难。可怜却有一个常年卧床的娘亲。
      找了处溪水清理干净,晏清在靠近村子时改为扶着,走过悠长的巷道,抵达家门口的青石台阶,晏清递过篮子,告辞而去,半篮地耳菜安好的呆着。
      青花婶觉得这一天很长,又很短。
      一个少年的成长亦然。
      陈缌似乎被说服,“裁云?也好!”拖着身体往引枕上靠了靠,支起身体喘道:“过来,我竟会吃了你不成?”
      晏清顺从上前,垂着头,脚步滞缓沉重。离床两步远的时候站定了。
      “跟娘说说,救人是什么感受?”
      “我只杀了人,埋了线,并没救过人!”
      “真是好孩子,不枉费我教你一场。”陈缌青白面皮上露出笑来,奇怪的是并没有驱走死气,反而更添几分阴森。
      “你记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无需他人爱你、重你、信你,只需他人畏你、怕你、听从你即可。”
      “孩儿明白!”
      “去吧!把那条线通通,最好让它盖住整个王家大宅,抑或整个张家庄,甚至这天下,让这天下都给你爹爹陪葬!”陈缌语气冰冷,晏清却听出了兵戈铁马的铁锈味。他只想问一句:“如果天下人都去陪葬,那我该何以自处?”
      晏清转身后,陈缌眼里射出狠毒的光,她太明白:非良善无以成佛,非恶毒难以成魔!她不需要一个人人称道的儿子,只需要一柄锋芒的利剑,只为嗜血而生。
      晏清退出房间,信步走到门前的草地上站定。已近黄昏,倦鸟归林,耕夫三三两两往家归去,夕阳在每个人身上打上柔光,东次间里带出的阴寒似乎也散了一些。
      是啊,的确该好好想想了,十年并是白马可追的一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缠绵病塌今犹在,风华少年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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