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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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浅火得意的扛着肩上的人，哼着“回娘家”，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孩子怎么看都是一块年下的好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溜了，定要让他在自己手上蝶蜕重生，了解自己的使命，并为之奋斗。
走在两人前面的裴若清头也没回过一次，辨明应天的方向后马不停蹄，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应天周边的小镇留宿，也免得露宿风餐。
两人天刚亮出的门，等救下红发少年，已是天大亮，走了这么一会儿，原本温情脉脉的阳光也渐渐热情了起来，一滴一滴的汗水顺着额头颈项流下，即使有穿过树林的清风徐徐抚过，裴浅火还是感觉到了身上那沉重的负担。
“呼……呼……”没想到不到两天，他就再次重温了这种累得像条狗的感觉，而且背上背的都是美人，所谓“甜蜜的负荷”就是这样的吧？边小心脚下的山路边给自己开解的裴浅火还是忍不住了，看着健步如飞的裴若清渐行渐远渐无穷，他扶住旁边的树干，万分辛苦，“二公子……等……等……我……”
裴若清的背影蓦地停下来，然后转身，清亮的眼睛里一瞬间射出七八十把尖刀，直直插向那个敢给他惹麻烦的笨蛋，恨不得现在就劈死这个家伙，真是的，就会给他找麻烦，走不动的话把把那个累赘扔了不就是了，干嘛还这么照顾。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毕竟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倚着树干，冷眼看着两人。
从二公子身上是指望不到任何帮助的，对此裴浅火早就有了清醒的意识，现在二公子肯停下来就是天大的恩情，手脚利落的将背上的人松绑，扯下他口中的布条，裴浅火甚至还有闲情去可惜没有足够的道具（比如说黑色的皮革绑带，鲜艳的口球等等），不然原本该是“被私蜜欲望束缚的异族美少年”这样的煽情场景也不至于沦落到变成普通的宵小绑架。
裴浅火只得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可亲牲畜无害的笑容，以糖果屋的老巫婆般热心的态度试图软化少年敌视的表情。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一般少年的清澈，亦不见凡俗人的蒙昧，初生小兽般，柔嫩而冷漠。
原本还喋喋不休的裴浅火望见这个眼神后，默然无语。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实在太熟悉，不由得在他心底那块最柔软的角落狠狠的刺了一下，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就算换了时空改了相貌，也无法抹去。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早就想好的甜言蜜语被抛到天边，裴浅火挺直背脊，站在少年的面前，认真的说道。
就连站在三丈开外的裴若清也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这是他从未在裴浅火身上看过的，绝无仅有的认真，让人一瞬间忍不住疑惑，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吃喝打诨，从没个正经的裴浅火吗？发现这样陌生，未曾见过的裴浅火，他的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少年年纪虽轻，却见过不少世面，有人视他为妖物打他杀他，也有人视他为希罕抓他骗他，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这些年来他看的太多，什么温情暖意，在他面前俱是烈日下的那层薄冰，经不起些许时辰就化作一滩凉水，冷了心肠。
谁都不信，拒绝所有的好意，这是他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即使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如此真挚，也无法让人放心。
然而他却无法拒绝这一刻面前那人的话语，逆着初升的阳光送来的邀请，也罢，毕竟继续留在这里被村民看见也是一种危险，心里这样想着的他终于放软了眼神，跟在男子的身后安慰自己这次只是个例外。
裴浅火明知道少年没有完全放下心防，却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少年追上裴若清。
不用背着人，以他现在的体力走起山路来那还不是如履平地，只是当他轻松的望着前面的二公子时，心里不由得沉了一沉，二公子一声不吭的走在两人前面，面色不善，不，岂只不善，简直黑得可以去COS包公。
每当乌云遮住了太阳，每当雷电划破长空，每当小鸟停止了鸣叫，每当二公子心情不好，这就意味着一件事——他，又要倒霉了！
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二公子的心情怎么突然就糟了，但比谁都清楚自己即将倒霉的裴浅火立刻凑上前，谄媚的奉上微笑：“二公子是不是渴了，要不要我把水壶给你？”
裴若清狠狠的瞪了凑到自己身边的裴浅火一眼，看到他满脸傻笑更是不爽，难道这个呆瓜在自己面前只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瞪，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裴浅火悄悄的缩回了头，默默无语的跟在后面。
当然，这番举动还是引起了裴若清的不满，反正在他老大不爽的时候，裴浅火做什么都是错就对了。
暮春的微风实在温柔，温柔的几可媲美那些母性澎湃的弱受，吹的三人连头上顶着的狂热太阳都不在意了，大踏步的走在山间小路上，要不是二公子一脸不善，说不定裴浅火就要欢快的唱起“Country Road”将此行视为快乐的春游踏青之旅。
“二……二公子……”
裴若清今天不知是第几次皱眉，他首先试图无视身后那小的像是蟋蟀一样的呼唤，谁知对方居然阴魂不散，就一直弃而不舍的发出骚扰声波，实在忍不住了，他沉着脸转过身没好气：“什么事？”
明知道会惹怒二公子，但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裴浅火顶着那让人结冰的冷空气，哆哆嗦嗦的小声提醒：“二公子，已经是大中午的了，我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
看了眼裴浅火明明害怕但为了午膳而不得不鼓起余勇的样子，裴若清一直紧绷着的脸不禁松散开来，之前那个一本正经的裴浅火就像是清晨的一场轻雾，挥挥手便飘散的再也看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呆的可爱的家伙才是他认识了整整一年的人。
察觉到自己对裴浅火越来越心软，裴若清咂了咂舌，还是拗不过心里的怜惜，答应停下来吃点干粮喝点水，并且理智的拒绝了他吃完干粮喝完水后再睡个午觉的要求。
这个笨蛋，总是让人会有刚刚对他产生怜惜然后立刻被他气得吐血的冲动。
干粮理所当然的在裴浅火的背上，分量不多，原本是两人五天的份，而且是晒干的粗粮，若是平常，别说裴若清这个公子哥了，就是裴浅火也不会瞧上一眼的，可现在这节骨眼上，就这么点干粮还是裴若清将全身上下唯一的值钱物和救命恩人交换后的收获，估摸着两人要是不住客栈的话还是能撑到应天的。
把水和一份干粮先递给裴若清，然后裴浅火再将自己的那份干粮撕成两半，递给跟在身后，却又和自己隔了一段距离的红发少年。
这些干粮虽然廉价，主人毕竟不是他，若是因为他随便收小弟而导致干粮不够，他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一点他还是懂的。
裴若清背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用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撕开有些干硬的饼子，一块一块的放进口中，这一番行云流水的举动让人怀疑他吃的不是最低等的伙食，倒像是在吃法国大餐，优雅而高尚。
再次被二公子迷的魂不守舍的裴浅火只能张大眼，愣愣的把他进食的过程牢牢刻在心里，并且感叹：sigh，这才是美人风范啊～～～～
明知道裴浅火在看着自己，却再也没有以前那般讨厌的感觉，裴若清甚至还有点怡然自得的味道，瞟了一眼旁边的裴浅火。
被这个媚眼彻底击沉的裴浅火以猴子都甘拜下风的速度迅速撤离二公子身旁，美人固然可爱，可他怎么都觉得二公子那绝美的面容后面隐藏着一付饕餮的嘴脸，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吃干抹净。
危险，万分危险。
就某方面来说，以迟钝著称的裴浅火有时候还是会迸发出一种与之不相符的敏感的。
极力安抚那颗跳动不安的心，裴浅火连往二公子的方向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在心里大叫：我的妈呀，二公子不会是吃了春药吧？
等他食不知味的把手中的饼一口气塞进嘴里，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噎住，捶胸顿足恨不得把喉咙里的干粮咽下去，一直没有动静的裴若清倒像是逮到机会，捏着他的下巴就往往里面灌水。
所以说少爷出身就是少爷出身，没被噎死的裴浅火险些被呛死。
就在这两人疑似打情骂俏的同时，站在一边的少年默默的啃着手中的干粮，一口一口，非常实在的将所吃到的东西毫不浪费的化作能量，吞入肚中。
他挨过无数次的饿，知道食物的可贵，也知道人在饥饿时的无力。
那个人很奇怪。
他曾经也被骗过，骗他的人为了得到他的信任然后将他卖得高价，一向都会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像是对自己亲生儿女般，那个人除了带走自己，递给食物外并没有更多的言语，更没有什么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以示清白的举动。
他到底，想干什么？
和二公子闹完了的裴浅火转头时看到了少年注视的目光，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连忙询问。
“妖怪，每个人都叫我妖怪。”少年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从他不太稳定的嗓音中可以听出一丝讽刺和悲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这个人的问话，和平常一样什么都不回答不就是了么？他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需要我给你取个名字吗？”
少年转过头，逆光下青年的表情朦胧模糊，看不清远近，只觉得哀伤。
“冽，裴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