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瓦斯科夫一向觉得自己比实际年龄大。他打14岁起,就养家活口——否则全家就会沦为乞丐。何况当时正是饥馑的年代,非常混乱。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干活挣钱、养家全由他一人承当。夏天干农活儿,冬天打猎。到了20来岁,他才知道人应该有休息。可接下来就是服兵役——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儿童乐园……部队尊重稳妥可靠,而他尊重部队。因此在这个阶段里,他还是不能变得年轻一些,恰恰相反,他更加少年老成了。准尉就要像个准尉,对战士们来说,他永远是个长者。理当如此。
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也确实忘却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他只觉得,他比列兵和尉官大,和所有的少校相仿佛,而总是比任何一个上校小。这是就处世接物而言,并非指真正的隶属关系。
因而,他看待这伙他不得不指挥的女兵,犹之乎是对待下一代人。仿佛他真是参加过国内战争,而且还亲自跟恰巴耶夫在比辛斯克城郊喝过茶。这种感觉,并非出于他的处心积虑,也不是有意硬造,而是自然而然,是他准尉的本质所致。
可是瓦斯科夫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比实际年龄大,直到今天这个寂静而明亮的夜晚,这念头才偷偷袭入脑海,使他感到惶惑不安.
不过眼下离夜晚还早,他们还在选择阵地。他的战士们跟一群小丫头似的正在巨石堆里跳来跳去。他突然也跑去混在一块蹦蹦跳跳,而且居然毫不拘束,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等他觉察到这一点,就皱起双眉,立即停下,开始威严持重地踏步,而且一连三次爬到圆石上面。
不过,这并非主要之点。主要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出色的阵地。它很深,有着隐蔽的出入口,可以把森林到湖畔这一大片区域尽收眼底,它位于湖旁,深隐在嶙峋的巨石堆里,仅有一条窄道伸向岸边。德寇必须盘山绕岭走上三个小时,才能来到这条小道跟前。可是他呢,还没等敌人到达,就可以安然撤离,穿过乱石堆,去占领后备阵地了。其实,他不过是为了保险,才又选了一个备用的,因为对付两名空降的敌人,显然,在此地,在主阵地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选好阵地,开始计算时间。按照他的计算,还要等上四个来小时德寇才会到,因而他决定让小分队按每两人一饭盒的量,做点热的东西吃。李莎勃利奇金娜自告奋勇来干,他又给她派了两名小个子女战士当下手,并且命令生火的时候不许冒烟。
“只要我发现冒烟,就立刻把全部热汤泼在火上。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莎压低了声音说。
“不,你并没有真明白,战士同志。你若是真明白了,就会向我要斧头,而且让你的助手们去砍伐那些枯干了的树干。同时你还会告诉她们,树干上不能有一点苔藓。要敲起来清脆响亮的。那样的木头燃烧起来全是明火,不会冒烟。”
命令只不过是命令,为了给她们示范,他砍来了枯树,亲自点起篝火。后来,他跟奥夏宁娜去查看地形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朝这边张望,的确没有冒烟。只见石滩上的空气不停地颤动,不过,要了解其中内情,只有眼力特别敏锐的人才办得到,至于德国佬,他们当然不可能具有这种眼力。
趁着那三个人在忙着做饭,瓦斯科夫和奥夏宁娜下士、战士科梅丽珂娃爬遍了整个西牛兴岭。他们测定位置、射界和观测点。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按照操典要求,亲自用脚步来回测量了距,离观测点的长度,并且画进了射击要图。
正在这时,叫他们吃饭了。于是大家按照行军时的队列,成对坐下,这样,军运指挥员就得跟战士古尔维奇分食一盒粥。她自然很拘束,起初,她老把粥朝他那边推,匙子碰得饭盒叮当响。准尉不满意地说:
“你别叮叮当当的,翻译同志。我又不是你照看的小孩子,明白不,用不着你一口一口喂。你应该像个战士似的,狼吞虎咽才对。”
“我是在使劲吃嘛,”她微微一笑。
“我可瞧见了!瘦得跟春天的白嘴鸦似的。”
“我的体质就是这样。”
“体质……瞧,勃利奇金娜的体质,跟我们大家都一样,可她多胖。看着都高兴……”
午餐以后,他们还喝了茶。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一路上采集了不少越桔叶,用它来煮茶。他们休息了半小时以后,准尉下令集合。
“战斗命令!“他庄严地说开了,尽管内心深处有点疑惑,下这样的命令是否正确。“敌方兵力为两名武装到牙齿的德国鬼子,他们正朝着沃比湖地区移动,妄图潜入基洛夫铁路和以斯大林同志命名的白海----波罗的海运河;我方总共6个人,任务是坚守西牛兴岭,并在此地擒获敌人。我们的左邻是沃比湖,右邻——廖共托夫湖。……”
准尉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有点慌乱,心想,还是该把命令先写出来的。然后又接着说:“我决定:在主阵地狙击敌人,而且,在未跟敌人接火之前,先迫使他们投降。如果遇到反抗,就击毙其中一名,另一个无论如何要生擒。一切装备留在后备阵地,由战士契特维尔达克看管。必须有我的命令才能开始战斗行动。委任奥夏宁娜下士为我的副手,万一她出列,就由战士古尔维奇担任。有问题吗”
“为什么偏要把我留在后备阵地呢?”契特维尔达克委屈地问。
“这个问题无关紧要,战士同志。怎么命令,就怎么执行。”
“你呀,嘉尔卡,你是我们的后备队员,”奥夏宁娜说。
“没有问题,全明白了,”科梅丽珂娃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既然明白了,那我命令进入阵地。”
他按照事先跟奥夏宁娜商量好的计划,把战士安置到各自的岗位上,给每个人都指定了观测点,再一次警告她们要像老鼠一样悄悄地卧伏在那里。
“谁也不许动。我先对他们喊话。”
“用德语吗”古尔维奇有意挖苦他一句。
“用俄语!”准尉厉声说,“如果他们听不懂,您就翻译。我说清楚了没有”
全都沉默不语。
“若是战斗打响了,你们也还像这样探出身子的话,这附近可没有卫生营。也没有亲娘……”
他真不必说什么亲娘不亲娘的,大可不必。他所以感到十分恼火,因为这是非常严肃的事,又不是在打靶场!
“要趁德寇没走近的时候打。否则,没等你们拉枪拴,他们早把你们打得浑身都是窟窿。因而我命令你们绝对卧倒。我没有命令‘开火’,你们就卧伏不动。否则,我可不管你们是妇女……” 说到这里,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突然把话噎了回去,挥挥手,“完了。指示结束。”
他划分了观测区,指定两人一区,四只眼睛看得清楚些。他又爬到高一点的地方,用望远镜仔细搜索林子的边缘,直到眼睛疲乏得流下了眼泪。
太阳已经落山了,可是瓦斯科夫身下的石头还保持着晒了一天后留下的温暖。准尉放下望远镜,闭上眼睛休息一会。顿时觉得这块热乎乎的石头轻轻摇荡起来了,仿佛飘浮到一个幽静而安宁的境地去了,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已朦胧入睡。他仿佛感到和风拂面,还能听到悉瑟的声响,又似乎是躺在暖炕上,忘了铺上那块粗麻布,应该跟妈妈说一声。而且他居然看见了妈妈——他那敏捷瘦小的妈妈,多少年来只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小会儿,总像是从自己辛劳一生中偷来的片刻闲暇。他看见她那瘦得皮包骨的双手,由于风湿和劳累,十指早已不能弯曲自如了。他还看见她那布满皱纹、枯萎憔悴的面庞,泪水顺着干瘪的两腮往下流淌,这时他才领悟到,妈妈至今还在哀痛着死去的伊戈尔,至今还在自怨自艾,受尽折磨。他真想对她说几句慰藉的话,正在这时,突然有谁碰了碰他的脚,他毫没来由地认定这是父亲,于是刹那间惊恐万状。他睁开双眼,原来是奥夏宁娜爬上石头,触动了他的脚。
“德寇”
“在哪儿”她吃惊地问。
“呸,见鬼……我以为是呢。”
丽达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莞尔一笑:
“您睡着了,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我给您送大衣来了。”
“你可真是,奥夏宁娜。我不过是太累了,得抽口烟。”
他走下坡去,科梅丽珂娃正坐在一块突出的峭壁下梳头。她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整个脊背。这样长的头发,必须用手挽着,拿梳子才能梳通。又浓又软,金光闪闪。她的双手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安详地梳理着。
“准是染的吧”准尉问了一句,马上就担心她准会挖苦他一番。可是并没有,她不在意地回答:
“天生的。我的头发太乱了吧”
“没什么。”
“您别担心,我们那边,有李莎勃利奇金娜盯着呢。她的眼睛最尖。”
“行啦,行啦,休整一下吧!……”
嗐,真见鬼,这个词又脱口而出!这个词一辈子刻在脑中磨灭不了,因为它是操典上写的。你这头熊啊,瓦斯科夫,真是头野蛮的狗熊!……
准尉皱着眉头。他抽起烟来,烟雾在上空缭绕。
“准尉同志,您结过婚了吧”
他瞅了她一眼——绿莹莹的眼睛正透过金发凝视着他。这双眼睛的魅力不可抗拒,跟152毫米的榴弹炮一样。
“有老婆啦,战士科梅丽珂娃。”
他当然是说谎。不过这样比较好。可以明确一下立场。
“那么您的妻子在哪儿呢”
“当然是在家罗。”
“有孩子吗”
“孩子……”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叹了一口气,“有过一个小儿子。死啦,正好是战争爆发前夕。”
“死了……”
她把头发朝后一甩,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简直看到了他的灵魂,看到了灵魂的深处。她再也没说什么。她既不安慰他,也不开玩笑,更没有任何空话;因而瓦斯科夫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长叹一声:
“是呀,妈妈没照顾好……”
刚说出这句话,心里就感到阵阵难受,难受得立刻跳了起来,把军装整理得跟检阅一样。
“你那里怎么样,奥夏宁娜”
“没看见有人,准尉同志。”
“继续观察!”
于是他一个战士又一个战士地巡视过去。
太阳早就下山了,天色却像黎明前一样,朦胧有光,战士古尔维奇在自已那块石头后面读着一本书。她拖长了声调喃喃念着,像是在祈祷。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停住脚步,仔细倾听:
“诞生在萧条年代的人们,
再也不记得过去的路程。
我们是俄罗斯严峻岁月的孩子,
无力忘怀那一切往事。
那灰飞烟灭的年代啊!
你是丧失了理智,还是带来希望的信息
战争的日月,自由的日月,
在人们脸上留下血红的印记……”
“念给谁听呀”准尉走近她问道。
翻译有点惶惑不安,(因为有过命令叫观察敌人呀,应当观察!)她放下书,想站起来,准尉摆摆手。
“我是问,你念给谁听”
“不给谁,自己念念。”
“那为什么念出声来”
“因为这是诗呀。”
“哦……”瓦斯科夫不明白。拿过书来一看——薄薄的和掷弹教范差不多,——翻了翻,说:“要看坏眼睛的。”
“天还亮着呢,准尉同志。”
“我不过随便说说……而且,你不要直接坐在石头上。它很快就要冰凉了,不知不觉地就会吸掉你身上的热气。你把大衣垫着坐。”
“好的,准尉同志。谢谢!”
“而且无论如何不要念出声来。这个地方晚上的空气潮湿,密度大,这里的黎明又是静悄悄的,因此五里地以外都能听到这儿的声音。要经常观察观察。经常观察,战士古尔维奇。”
勃利奇金娜晾望的地方靠近湖边了,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离得老远就得意地满面带笑——这个胖姑娘哟!她折了不少树枝,铺在石头的凹处,上面还垫着大衣,真是个能干人。简直引起了他的兴趣:“你是哪儿人,勃利奇金娜”
“勃良斯克人,准尉同志。”
“在集体农庄干过活儿”
“干过。不过我老是帮父亲干活。他是看林人,我们住在护林所里。”
“怪不得装鸭叫装得那么像。”
她笑了起来。她们都特别爱笑,一时改不过来。
“没发现什么吗”
“眼下还寂静。”
“你还是注意点,勃利奇金娜。小树有没有摇晃,小鸟有没有吱吱乱叫。你是打森林里来的人,这些你都明白。”
“我明白。”
“快啦……”
准尉跺跺脚,仿佛该说的都说了,仿佛也给了指示,仿佛该走了,可是两只脚挪动不了。这个姑娘可真像自己的故乡人,树林里长大的,她可真会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她身上可真有一股热劲儿,跟俄罗斯暖炕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就是他今天梦见的那种亲切的暖炕。
“李莎,李莎。李莎维达,为什么你不理睬我,为什么你不把催眠曲来歌唱,莫非你不会歌唱,”准尉一边走,一面用刻板的嗓音,毫无表情地、连珠炮似地说,然后又解释,“我们家乡有这么一首歌。”
“我们那儿也有……”
“等以后咱俩一起唱歌,李莎维达。等咱们完成了战斗任务就一块来唱歌。”
“你说话可算话”李莎微微一笑。
“肯,说到做到。”
准尉突然放肆起来,对她挤挤眼,马上又觉得很难为情,整整军帽,走啦。勃利奇金娜冲着他后背嚷了一声:
“喂,等着瞧吧,准尉同志!您可答应啦!……”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可是一路上都是春风满面。等到穿过山坡,走到后备阵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四下寻找战士契特维尔达克究竟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战士契特维尔达克正坐在背包上,靠着突出的峭壁,身子缩在大衣里,两只手抄在袖筒里,竖起的衣领把她连头带军帽通通遮住,只有那个大红鼻头沮丧地翘起在翻领的领口上。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战士同志”
“冷……”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她赶紧往后一躲,她糊里糊涂地以为他要拉她……
“嗐,你别动呀,老天爷!把额头伸过来。啊……”
她这才伸出脖子来。准尉用手紧贴在她的额头上,仔细地试看她的体温——烫着呢。发烧,林妖可把你整苦了!
“你在发烧,战士同志。怎么搞的” 她沉默不语。可是一双眼睛神情悲戚,跟小牝牛的眼睛一样,随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瞧,还不是因为战士失落了一只靴子,还有你那急行军和5月湿冷的天气。这回可真来了个没有战斗力的人——成了全队的累赘,特别是成了压在你心上的包袱。
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拿过自己的背包,解开带子,伸进手去,在背包深处掏出他那无价之宝——一个用木塞塞住的军用水壶,里面装的是750克的酒精。他倒了些在小杯子里。
“你喝纯的,还是对点水”
“这是什么”
“药水,嗯,酒精,啊”
她使劲摇着双手,直往后躲。
“哎哟,瞧您,瞧您……”
“我命令你喝!……”准尉想了一想。加了一点点水。“喝吧。连水一起喝。”
“不,瞧您……”
“喝,没有二话!……”
“嗐,您这是怎么啦!我妈妈——是医务工作者……”
“没有什么妈妈。只有战争,只有德寇,还有我,瓦斯科夫准尉。没有什么妈妈。只有熬过这场战争的人,才有妈妈。我说清楚了没有”
她憋了一口气,把酒精就着泪水喝了下去,呛得直咳。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不咳了。她用双手抹去泪水,噗哧一下乐了:
“我的头……头晕!……”
“明天就好啦。”
他给她弄来了一些树枝,垫在石头上,再把自己的军大衣铺在上面:
“休息吧,战士同志。”
“您没有大衣怎么成呢”
“我身子骨结实,别担心。你可得在明天之前好。我恳求你,快点好吧。”
周围是那样寂静。不论是森林,湖水,甚至连空气,一切的一切都溶化在寂静里,消失了。大半夜过去了,第二天又快来到了,可是连一个德寇的影子也没见到。丽达不时地瞅瞅瓦斯科夫,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她问道:
“也许是白等一场”
“也许是白等,”准尉叹息一声,“不过,我并不认为是这样。当然,假如你没有把德国鬼子跟树墩搞混了的话。”
在这以前,准尉撤下了守在阵地上的战士。她们一宿没合眼了。他让战士们进入后备阵地,命令她们折些树枝垫在石头上,躺下睡觉,直到他来叫醒她们。可是自己却留在此地,留在主阵地。奥夏宁娜死乞白赖地非要跟他一起留下。
德寇一直没有发现,这使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焦灼不安。他们也可能根本不会到这儿来了,也可能在另一个地方绕路走,也可能是另有任务,完全不像他所估计的。也可能已经酿成巨祸——杀害了某位首长,或是炸毁了什么重要的目标。那你可就等着去向军事法庭辩解吧,为什么你不去搜索森林,狙击德寇,反而到处瞎闯。是怜悯战士吗害怕让她们投入直接的战斗吗这可不是理由,假若任务没有完成的话。不,这完全不是替自己辩护的理由。
“您还是睡一会儿吧,准尉同志。黎明时,我叫醒你……”
还睡什么觉呀,真见鬼!尽管准尉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你再别提什么睡觉了,奥夏宁娜。你明白不,若是我糊里糊涂把德国鬼子放了过去,那我就该长眠不起了。”
“也许他们现在正睡觉呢,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
“正睡觉”
“是呀。他们也是人哪。您说过,西牛兴岭,这是通往铁路唯一的捷径。而他们到那儿要走……”
“对,奥夏宁娜,对啦!50里路,这没错,只多不少。再加上他们人生地不熟……草木皆兵……对吗……我是这么想的吧”
“是这样的,准尉同志。”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躺下休息休息。在树林里找个地方,一直睡到太阳升起。等到太阳一出来……对吗……”
丽达微微一笑。又久久地看着他,就跟妈妈凝视着婴儿一般。
“您睡,一会儿吧。等太阳出来,我叫您。”
“我不困,奥夏宁娜同志……玛格丽达,您的父名是什么”
“干脆叫我丽达吧,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
“抽支烟吧,丽达同志”
“我不会。”
“哦,至于说到他们也是人,这我可不能理解。不过这一点你提醒得好——应该休息休息。你去睡吧,丽达。去睡吧。”
“我不想睡。”
“哦,那么躺一小会儿,伸伸腿。两腿酸疼吧可能没走惯吧”
“哦,我偏偏有这个好习惯,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丽达微微一笑。
可是准尉终于说服了她。丽达就躺在这儿,躺在未来的前沿阵地上,躺在李莎勃利奇金娜先前替自己垫的树枝上面,盖上大衣。本想在黎明前小睡片刻,但立刻就睡沉了。一躺倒就睡得特香,连一丝梦影都没有。可突然间惊醒过来,原来是准尉在拉她的军大衣:
“什么”
“轻点!听见了没有”
丽达推开大衣,拉拉裙子,跳了起来。太阳已经从地乎线上升起,霞光染红峭壁。她放眼眺望。一群飞鸟喳喳乱叫,掠过远处的树梢。
“鸟叫……”
“喜鹊!……”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宁静地笑笑,“白脖子喜鹊喳喳叫,丽达。这就是说,有人在走路,惊动了它们。没别的——准是客人来到。要狠狠揍他们,奥夏宁娜,去叫醒战士们。要快!可是要悄悄的,千万千万!……”
丽达跑走了。
准尉卧倒在自己的岗位上——这是一个最靠前的制高点。他检查了手枪,把子弹推进步枪的枪膛。再用望远镜对准朝阳染红的层林尽头,仔细搜索。
喜鹊在丛林上空飞旋,叽叽喳喳大声喧噪。
战士们一个跟着一个来了。她们默默无声地各就各位,卧倒地上。
古尔维奇朝他走了过来。
“您好,准尉同志。”
“好。那个契特维尔达克怎么样了”
“还睡呢。没叫醒她。”
“做得对。你就留在我旁边,好联系,不过千万不要探头”
“是,不要探头,”古尔维奇说。
喜鹊越飞越近了,丛林的树梢已不住地晃动起来。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甚至觉得,他听见来人重重的脚步踏着枯枝劈啪作响。紧跟着,一切都寂静了,喜鹊不再喧叫,可是准尉心里明白,有人在林边的矮树丛里坐着呢。他们坐着,窥测着湖的两岸,窥测着这边的森林,窥测着西牛兴岭。他们正是要通过这儿;然而也正是这儿,他和他这些脸上还残留着睡后红晕的战士们在隐蔽着。
神秘莫测的短暂一瞬降临了。它是一个事件转换成另一事件的契机,它使因果交替,它能产生机缘。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从来不会注意到这短暂的一瞬;但是在战争中,当神经极度紧张,当生存的原始意念——保全自己——重新成为首要的、性命攸关的问题时,这神秘莫测的短暂一瞬就变得非常现实,似乎□□都能感触到,而且显得那样无穷无尽的漫长。
“哼,叫你们来,来吧,来吧……”费多特叶甫格拉费奇无声地喃喃着。
远处丛林微微一动,两名德寇小心翼翼地从那里溜出来,走到空地上。他们虽然披着灰绿的伪装衣,但是阳光径直射在他们脸上,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准尉看得格外清楚。
他们手指按着冲锋枪的扳机,猫着腰,轻轻地朝湖边走来……
不过瓦斯科夫已经不再注视他俩了。因为他们背后的树丛还在不断地摇晃,从那儿,自丛林深处,不断闪出一个个手执冲锋枪的灰绿身影。
“三个……五个……八……十……”古尔维奇悄声数着。“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十六个,准尉同志……”
丛林寂静下来。
喜鹊喳喳叫着飞向远处。
十六名德寇,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沿着湖岸慢慢向西牛兴岭走来。
感觉好奇怪……每天都是德国视角和苏联视角来回转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