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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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是吗？稳妥的就一定是对的吗？未必吧……
周三那天下午，夏凌因公外出，所以任飒不得不请假去他们的婚房签收家具。经过一个下午的指挥搬运，任飒搞得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下午五点，打车回家的路上，任飒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有家长投诉她。任飒自认自己对学生一向负责，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竟然被她遇上这种事。无法，只好又赶回学校。
到了教务处，发现他们的年级组组长、副校长都在，还有就是方卉的家长。
方卉的父母由于之前还在和校方理论，情绪尚处在激动中，一见到任飒，就是劈头盖脸的指责：“你就是任老师吗？”见到任飒茫然的点头，矛头就直指向了她：“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鼓励学生好学校不上去考没出息的艺校，不是你自己的孩子就不负责任了是吗？别人孩子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
任飒为搬家具的事烦了一下午，此刻耐心已尽数失去，听他们这样一讲，火气也一下子就上来了：“孩子也有自己的规划，你们或许该多听听她自己的想法，你们认为最好的对她来说未必就是好的，家长在孩子的成长中起的是指导作用而不是干涉，人生应该由自己规划而不是被人左右。我只是让方卉清楚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更重要的，我认为我做的都对得起老师这份工作。”
“任老师。”教导主任喝住了她，她也发觉刚才的语气有点冲，虽然觉得自己说的都对，可还是不小心带进了自己的情绪，那种被埋藏了多年的情绪。
经过多方不停地调解，最终也没有得出个什么结果，但任飒主动对自己方才说话的口气表示道歉。最后，大家都达成让方卉与她父母再谈一谈。临走时，任飒叫住了方卉父母。
“方卉家长，请相信我对你们孩子的教育绝对真诚，我这么鼓励孩子也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请理解一个十六岁孩子的想法，请相信他们能独立的思考自己的人生。而且，方卉较之其他同龄孩子，思想也更成熟，她有自己的判断。她其实很懂事，之前她一直很矛盾，既不想违背你们又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有梦想是件好事，能为自己的梦想去奋斗，这个过程是幸福的，不论成功与失败，至少不会留遗憾。最好的对他们来说不一定就是有价值的，做想做的即使会痛那也是快乐的。我们都年轻过，都能理解这种感受不是吗？有梦想的人肯定热爱生活，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让孩子过得好，他们快乐不就是过的好吗。请你们考虑一下，尊重孩子的想法，给她一个触碰梦想的机会。”
晚上六点的校园，除了教室里毕业班补课的学生，空荡荡的校园显得格外冷清。任飒独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有些烦躁，最近她好像打破了给自己设定的平静淡定的表象，好像越来越容易让自己所在心底的小情绪释放，她对自己的这一改变有些不安和慌乱。
走到校门口，意外的看到夏凌的车停在门口等她了。
“你不是公差吗？怎么在这”
“听说我们伟大的人民教师被人投诉了，所以我就特地不远千里的跑来安慰你这颗受伤的心灵啊。”夏凌揶揄道。
听说听说，还不就是她的同事兼他的高中同学大的小报告吗？任飒暗自腹诽。
“哦，那就请我吃大餐来先安慰我这寂寞的胃吧。”
充满小资情调的法式餐厅，任飒专注的切着眼前的菲力牛排。
“说真的，我很难理解你会去鼓励学生做这样的选择。”夏凌打破了沉默。
“嗯哼，换做是你呢？”
“理所当然是让她去考区重点。这对你、对她父母以及学生都好。”
确实，夏凌说的都对。那天找方卉谈话时，和她一向交好的李老师也在旁边。谈话结束后，李老师就好意的提醒过她，她无论出于什么立场这样鼓励学生都不太妥当，对校方而言，影响到了学校的升学率，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也没好处，于学生而言，对以后的发展前途也有一定影响。总之，李老师最后给她的总结就是“家校双方知道了都不会放过你”。确实，她的忠告在今天也一并应验。
可是，梦想对于凡人，在现实面前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你高中时想在将来会做什么？”任飒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从不后悔她对方卉说的那些话。
“摄影师吧。”夏凌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她盘里，答道。
“然后呢，现在成了公务员。有什么想法？”之前他们没谈到过类似的话题，任飒对他的摄影师吃惊不小，显然很难和现在这般稳重、老练的他联系在一起，她一直觉得摄影师是个浪漫的职业，显然，她也没有想象中的了解他。
“从现在的我来看，现在挺好。前段时间不是还流行个段子说‘单反穷三代，摄影毁一身’吗，那种梦幻的梦在那个年纪做做就可以了，我现在要真在玩摄影，估计自个儿都得睡大街，哪还能和你在这吃饭呢。”
“那么，你遗憾过吗？”
“或许曾经有，不过应该准确的说是庆幸大于遗憾吧。现在我有能力过自己舒适的生活，也有能力照顾你和家里，这些都是因为现在这份职业所赐。”夏凌显然对现状还算满意。
“好吧，我同意你说的，但还是持保留意见。”
“那说说你自己，你的青春梦，你对现状的看法。”夏凌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任飒，或者说只是了解平和时候的她，她最近表现出的想法都是他所预想不到的，还有那晚她很坚持地拒绝，都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本来对他们的关系很笃定，但是现在却对准确把握任飒没有信心了。
“恩，我曾经想报考厦门的大学，但是父母不同意去外地，然后青春梦还没做完整就破碎了。所以，现在要回首往事的话，虽然没有了那时的痛但还是感觉深深的遗憾。”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情绪今天终于直面的提起，仅仅只是简短的说明了下，任飒心底还是莫名的烦躁。
“那么，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甚至我很满足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任飒不置可否的说。
“okay，那么我想说的是，在现在这种竞争压力大、物价飞涨以及人情冷暖的社会，感到满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保持一种舒适稳定的状态也不是轻易的事。既然你现在的状态已经能够让你获得满足，珍惜它比遗憾过去可以活得更快乐。每个时间段都有每个时间段该做的事，过去了的，无论好的坏的都是过去了。”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持保留意见。毕竟，仅于我个人而言，我更看重一些精神上的满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任飒不想再说更多以达成他们一致的共识，不同的价值观，该是互相尊重，而不是相互影响，至少她这么认为。
“好吧。那么任老师，我们能结束这么严肃深刻的话题了吗？”夏凌凑近她说道：“你看隔壁那桌正以一种敬仰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了。”
任飒被他的幽默弄得噗嗤一笑，其实她也正想结束这个让她费心的话题，都怪自己多嘴，一下子就把他们的话题引导到了探讨人生这个精神层面，她本来就是个懒人，总是去刻意忽略一些内心的躁动。刚才这会儿却又费尽心思的去挖掘，但也只是点到即止。然而，心境又是就如湖面，一旦激起了涟漪，之后还能静如止水吗？经过短暂的剖析，现在，任飒的内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安与烦躁。
饭后，夏凌真要送任飒回家，却接到电话他一哥们有事找他。任飒本身就心情烦躁想一个人静静，就让夏凌先去自己慢慢散步回家。
刚才夏凌的话确有道理，可是她正因为自己深切的经历过那种痛所以才对她的学生方卉讲出了那些。
高三的最后两个月，当其他同学在咬紧牙关做最后的挣扎时，任飒已经麻木了，她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在题海中折腾，和别人一样刷一套有一套的模拟卷。她看起来似乎和大家一样认真忙碌，但是她却缺了动力。还记得一个月前，她把填报志愿的表格拿到他父母前，第一次说出了她想考到厦门的想法，但是上海的父母基本都有一个通病，都不愿让孩子出远门独自在外面吃苦，任飒也为此尽力的想去说服他们。经过一个礼拜和父母的沟通甚至闹脾气，最终任飒还是妥协了。只为她爸最后跟她说的一段话“你也知道你妈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近也经常往医院跑，爷爷也上了年纪了，谁都有个大小毛病的，家里的重心随着你的长大成人会慢慢向你转移。你要是出了远门，家里一时有事你不是说回来就能赶得回来的。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面，长久见不到你，我们都挂心。爸希望你能懂事。”那时的确她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为此还做了两次手术。她也听说过很多个在外留学的子女最后子欲养的事，所以，在亲情面前，她只能选择妥协。她一直都遗憾着，但不后悔。
最后她并不突出的成绩进了上海一所普通的大学。到大二时，她经历了她的初恋，和她同专业的许宁。那时，她除了和大一时混熟的几个好友外，对其他人就几乎没任何交集。和许宁真正的聊天说话还是某个周末的雨天。那时她因辅修二专所以周末就留在学校没有回家，许宁正好也辅修和她的同一专业，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没有说过几回话。那天下课后正好下起了大雨，任飒正打伞走出教学楼时，看到正在避雨的许宁，其他人都已陆陆续续走光了，走廊里那时就只剩他俩，许宁见到任飒后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任飒看着自己的大伞，之前总是被她的损友周倩嘲笑“哎，你这把伞可千万别一个人撑出去，太大了，显得你多寂寞啊”。是啊，她的伞的确够大。
“回宿舍吗，要不捎你一段。”多数情况下，任飒都还是个热心的孩子。
于是，他们在伞下一路沉默的走到了宿舍。
只是，隔了一周。许宁突然就开始主动和她搭话了，慢慢的，他们的短信渐渐频繁，然后，许宁就自然的每天出现在任飒的宿舍楼下等她了。
接下来的两年，他们也偶尔吵吵，但没过几天就又黏在一起了。由于他们的感情最稳定，而且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所以在他们学院也是比较出名的一对情侣。
可是，毕业前，吃散伙饭那晚，许宁突然变得很沉默，连席间最High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任飒凑过去问他怎么了。他把她叫了出去。
“飒飒，我毕业后不能留在上海了。我父母在北京的生意要我打理，他们都坚持要我回去。”许宁是北京人，来上海读大学，那时候任飒问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说要留在上海进一家广告公司做事，她知道那是他的梦想。
“所以，我们是要分开了，是吗？”任飒尽力平静的说：“好吧，分手了还是朋友。祝你有个美好的未来，一帆风顺。”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又没有做错事道什么歉啊。”任飒终于还是没忍住，略有哽咽的跑回了包厢。
晚上，他们两个没有再一起走回学校。半醉的任飒有周倩搀会了学校。到了宿舍楼下，任飒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人蹲在地上，不可抑制的大声哭了起来。
那时，周倩她们都以为她是在为分手难过。只有她知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很大的原因她是在为不能追逐的青春梦而悲伤，那些理想，那些一度坚持的信仰，最终都抵不过现实一个这样那样的无奈，无论是她还是许宁，或许还有千千万万的年轻人，都有有对未来澎湃的热情，可是现实一盆无奈的水在他们还未来得及追逐梦想时就浇灭了，但有谁都怨不得，有时候那样的选择对自己、对周遭才是最好的。她为青春中的无奈悲哀、她为屈从现实的无力痛心。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现在的生活过的平稳幸福，但她知道那个遗憾一直深深的在她的心底，现在她早已不纠结于她没能去成厦门，甚至都忘了放弃时刻骨的疼痛，然而，这种遗憾就像烙印一样的刻在了她心底，在她的梦被无情的现实冲刷的快要面目全非时，提醒着她精神上真正渴求的是什么，内心想过的和现实的生活出入有多大。是的，她要的是精神的丰富，所以她才会在顺丰顺水时仍旧感到不安、仍旧烦躁，她要追随内心的声音，不愿一直被现实摆布，屈从生活的安稳。她要人生有一点属于她自己的痕迹，而不是满满的生存的印记，那样的人生才是自己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