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长生锁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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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看错，可我那茶杯，是有两个，印着相同的青莲图案。夜里厅中摆着的，与我白日用的，不是同一个。”
“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尹逸突然笑了。白日总有人盯着，他便在昨夜趁着无人，在杯口涂了无色无味的毒，中毒者平时毫无征兆，而一旦运动内力，便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那是你说的，要将我制住并非易事，他们很可能暗中下毒。”凌逍顿了顿，“你特意告诉我语遥的师父也到此处，便是为了让我在今日将语遥支走，语遥一向精通医毒，你怕她坏事。”
“你什么都知道……”尹逸的声音有些紧绷，“方才你故意显得分神，露出破绽，便是为了骗我出手，将我彻底击败？”
“我是为了验证，你还有没有一点情义。”
“那么你已经有答案了……”尹逸嘲讽一笑，不知是笑凌逍，还是笑他自己，“你究竟从何时起开始怀疑我？我有哪里露出破绽？是到承业后密会慕缘奇之事叫你觉察，还是因为你中毒需要换血时，我帮了遥主？”
“比你想的要早一些。”凌逍摇了摇头，“你可还记得那日，我选为驸马之后，在客栈遭遇偷袭？”
尹逸略一回想，双眸顿生惊色。
凌逍接着道：“那时，分明你离我最近，却是袁戈替我挡下毒箭。不要用求生的本能作为借口。那些年你们日日受训，务必以我为重，为了护我，绝对可以随时抛弃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若你不怀二心，当时又怎会无动于衷，只在袁戈倒下时伸手将他扶住？那只能说明，你内心并不想救我。后来我叫你去追杀手，你说没有追上，恐怕那次，便是你同慕缘奇暗地联系的开始吧……”
“呵哈哈哈……所以是从那时起，你便对我心生防范了？”原来最初的最初，他便败了？尹逸笑得有些绝望，“亏得我一直以为，你对我信任有加……为何，你敢叫我参与五影之事？为何，你敢派我去接应遥主？”
凌逍面露一丝冷色：“虽则你对我忿恨，对语遥却是真的关心。语遥独在承业，我之所以派你前去接应，便是我知道，只要你去，她便回得来，你会有办法说服慕缘奇，而那个办法，最有可能便是告诉他能取我性命。所以我一早便知，此次你将语遥带回来，有些事得要见个分晓了。”
凌逍说着，别过头去，尹逸对语遥的关心，他多少觉察得出，也多少心有不悦。
“至于五影之事……你与慕缘奇合作，你想要的，只是我的性命。而我的势力，陈国的希望，你却是不想毁的。所以我放心，你不会将这些出卖给慕缘奇。”
都被他说中了……尹逸的不甘中又添了几分怒火：“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凌逍没有回答，只将一种近乎悲哀的眼光投洒在他的脸上。
尹逸愈发激怒，扬声吼道：“你何不一开始便将我揭破，而要拖到现在？养虎在侧，日日谨小慎微，你何苦？对付一个叛徒，一个内奸，你不如早叫火炳匆带人将我剿了，何必如此花费心思？你在耍我吗？看我布置好一切，再居高临下地告诉我根本斗不过你！”
凌逍看着红了眼的尹逸，这是尹逸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不加掩饰，第一次，多么悲哀。
“为何我不愿一早处决你？为何我笃定你不会出卖陈国的秘密？”凌逍叹了口气，轻声道，“皇弟，你还要继续瞒我么？”
此话一出，尹逸一直挺直的腰杆，塌了：“你……你知道？”
凌逍没有回应。
“不……你如何会知道？”尹逸有些慌乱。
“程叔离开之前专门找我叙话，他告诉我，你是皇伯父的小儿子，我的堂弟。他说你从小性子内敛，叫我将你视作至亲不离不弃，更要……多防备你。其实我一直觉得，当年你那样小，怎会知晓自己的身世。可终究，还是程叔更了解你……”
一刻的愣怔之后，尹逸再次喷发：“程漠？那个老宦臣……父皇还在之时，他便时时处处向着你爹，难怪他同样向着你，防着我……”
“够了！”凌逍蓦地拍案而起，将他的话打断，“你恨着我便罢，又有何资格道程叔半句不是？若非程叔，你何以活到现在！但凡你还有一丝良心，便该将他当做半个父亲！”
尹逸同样站起：“父亲？我的父亲，是先皇！若非你爹有意谋反，程漠从旁支持，造成朝中不宁内忧不止，父皇何以处处受制，被逼到那般田地？陈朝又何以摧枯拉朽般倾覆？”
“谋反？”凌逍心中一颤，“你怎敢如此信口开河！”
“若非心怀不轨，他为何暗中培养暗影，私下建立钱庄？四国夹攻，父皇崩逝，母妃殉情，你爹却带着妻子儿女，全身而退！”
凌逍怒极，却反而平静下来：“当年之事，程叔再清楚不过。父王察觉表面的太平之下暗潮涌动，屡次向皇伯父谏言巩固大统，皇伯父却一再否定，父王只得私下行事，靠着程叔的支持，一步一步坚实我朝的根基，一支看不见的力量才初见雏形。
父王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皇伯父自尽，是悔恨自己被一时安稳蒙蔽了双眼，愧对陈朝，他要给一国臣民一个交代。”
“你胡说！”尹逸青筋暴起，“父皇是被你爹逼于无奈，怎会是自尽？”
凌逍惊诧之外，顿生疑窦：“这些话，你从何听得？”
尹逸说到痛处，再顾不上按捺与隐瞒：“你们都想不到，我之所以知晓身世，便是因为母妃自缢之前，将这一切以血而书，藏在我颈上的长生锁内。程漠将我抱走，本想瞒我一世，叫我此生平庸度日，碌碌无为，却不想我早从母妃的血书中得知真相，立誓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杨妃娘娘……”凌逍一番思忆，吸了口气，“杨妃她……闺阁中时，她仰慕父王，父王眼中却只有母妃，屡次待她冷淡，她心中不忿，从此记恨父王，后来入宫为妃……”这些皇室秘辛，他在儿时听姐姐讲过。
“凌逍，这些是我昨晚睡不着觉，在父王母妃房外偷听到的，你万万不许讲与别人，但可要记得，日后入宫玩耍，离那杨妃远些，晓得了吗？”
“是，姐姐。”那时的他才四岁，直到日后再忆，才懂得姐姐所讲那些事的意思。此事，他还曾当趣事讲给语遥。
后来，程叔亦对他讲过：“凌逍，杨妃与你爹娘不合，尹逸年幼，难免受其影响，生出些朦胧的敌意。且这孩子性子阴沉，便是他不明自己身世，你也要多加留心。”
“你胡说！”尹逸挥臂高呼，“母妃待父皇情深意重，又怎会如你所言那般？我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会存心欺我？”
“恐怕杨妃她……是想要你接继她对父王的怨恨。”凌逍没有再说下去。尹逸……是杨妃与她不爱的男人所生的孩子。
“不……不会……”
“若真如血书所言，父王与程叔一心谋反，逼压皇伯父，程叔又为何要冒巨大风险将你救出，对你悉心教养，允你留在我身边？”凌逍音色渐沉，“尹逸，在你仇恨之时，为何不多想一想呢？”
“你胡说……”尹逸的声音有些颤抖，“如今死无对证，一切都由着你们胡说……”
当年王朝倾覆，所有皇族血脉俱遭屠杀，尹逸能活下来，是因为所有皇子中他最年幼，眉眼形貌不甚分明，陈皇才能找别家的孩子代他赴死。
程漠忠心，本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君主，却是陈皇心意已决。
“陈国的基业，葬送在朕的手中，朕已愧对臣民，还有何道理不与陈国共存亡？”
“皇上！”程漠跪在地上，满面涕零。
“朕不会走的。”陈铭袍袖一挥，决然道，“程漠，你走吧，将宏儿带走。”
“皇上……”
“你若真的忠心，便尽心将宏儿养大。”
程漠抹了把泪，抱起不到三岁的小皇子：“皇上，陈朝没有亡。老臣向皇上立誓，定然保住皇子，尽心辅佐幼主复兴大陈！”
“复国？”陈铭喃喃一声，“权力的争夺只会叫人迷失，如同朕这样……宏儿还小，莫要他承担这些，终生周旋其中。朕希望，他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平安简单地长大。
程漠，答应朕，忘掉陈毅宏，忘掉什么幼主，从此，他叫尹逸，隐逸一生，安宁一世。”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长生锁恨（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