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夜轻寒》爱好不同

6、第六章

　　赵婉苍白地望着她。眼前这女子，在梁晓寒走后，温柔的神情一瞬间消失，立刻变得冰冷如高山上的雪莲，她生一副天人之姿，现在就好像天女下凡。
　　长烛山庄的人，都是这么可怕么……
　　“姑娘错了。”赵婉定了定神，勉强道：“我不是为风家卖命，我只为光尧公子一个人卖命。”
　　慕若婴淡淡道：“你和萧冰黎，还真是一样痴情。”
　　赵婉面上浮上一丝悲哀，“如果光尧公子帮助风家，我们便帮助风家，如果他要与风家为敌，我们也会随着他的。”
　　“即使这样，会造成生灵涂炭，你们也在所不惜么？”
　　“至死不悔。”
　　慕若婴臂上的揽月摘星便缓缓地开始流动。
　　“我知道你要消去我的记忆！”赵婉苍白着脸，无比恐惧的神情，“但与其让我忘了光尧公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揽月摘星流动着，直接在赵婉的头顶环绕起来。
　　“求求你……不要消去我的记忆……”赵婉素白的脸上流下大滴的泪珠。
　　慕若婴只是淡淡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叫小凤，你只是个普通农户的女儿，你不再是弑月阁的第六司长，你不再迷恋光尧，你不再认识这一切。”
　　赵婉的眼睛渐渐变得空洞，慢慢地滑倒在地上，揽月摘星收回来，落在慕若婴手上。
　　慕若婴处理完了她，便道：“夜无痕公子，好戏还没看够么？”
　　夜无痕轻笑，从假山后走出来，“还是逃不过慕姑娘的眼睛。”
　　慕若婴淡淡地道：“她已经，走了，我替师妹谢谢你的照顾。”
　　夜无痕眸色加深，并未回话。
　　“光尧……”慕若婴一笑，“光便是“日”字吧，合起来，不正是晓寒的“晓”，你手上的佩剑，便是“星寒凝离魄，雾止影双绝”十大名剑中的第二位“芷寒”剑吧……
　　“哎呀，被发现了。”夜无痕笑的很开心，“就是呢，合起来就是晓寒。”
　　慕若婴看向别处，淡淡道：“我要救出戚宸天，让他赶回江南戚家。”
　　“我知道。”夜无痕抬眼看了看梁晓寒走的方向，“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慕若婴警惕地说：“我不拿我师妹做交易。任何人都休想再伤害她。”
　　夜无痕的表情好像怜惜，又好像孤寂，“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这是一个十分划算的交易……”
　　一个划算到他可以放下一切，只为了再见她一面的交易。

　　梁晓寒已经用轻功跑了三天，她发现天色渐晚，便准备在路上找家客栈休息。
　　她落到地上来，这才发现，这是一条小道，两旁都是树林。
　　密密的绿色紧紧包围着初春的暖意，鸟儿也在叽叽喳喳地叫。
　　梁晓寒心情不错，正想吹两个口哨随着鸟儿的叫声进行二重奏之时，她突然如遭五雷轰顶一般顿住。
　　不远处——
　　那一袭嚣张清冷的紫衣，那分明就是——
　　“风紫陌。”梁晓寒咬牙出声。
　　仿佛察觉到背后冷冽的目光，那紫衣人转过身来，看到了不远处咬牙切齿的梁晓寒。
　　梁晓寒死死盯着他，真是冤家路窄，难道风家正好也派他去弑月阁？
　　风紫陌的目光平静，他的旁边是一匹累到吐白沫的骏马，正趴下抽搐中。
　　她瞬间明白了，他是真的要去弑月阁，而且八成是等事成之后去杀人灭口的，瞧他这副样子，这一路不知累死了多少马匹。
　　于是她大踏步走到他面前，“风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梁晓寒笑眯眯地看向他的手，“不错嘛~毒都散了，真聪明。”
　　风紫陌面色一黑：“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晓寒转了转眼睛，“我怎么知道？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既然遇到你了，那你就——”她脸色一寒，“必须和我决斗。”
　　风紫陌看着她左肩厚厚的绷带，道：“上次伤了姑娘实非有意，还希望姑娘能够网开一面。”
　　梁晓寒心下冷哼。如果贯穿左肩，喂毒药都可以用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撇开，那她苦练剑术，甚至涉足被称为禁术的阴阳秘术还有什么意义？
　　“我现在并没有武器，我们只比内力。”
　　“……”
　　“怎么，你怕了？”梁晓寒挑眉看着这冰块脸。
　　“……你伤了左肩，只能用一只手，那我也用一只手，我希望比完之后，姑娘能够往开一面，原谅在下。”风紫陌淡淡地说。
　　梁晓寒翻了个白眼，看来他还不太理解决斗的含义。
　　“好啊，我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她冷笑，“开始吧。”
　　骤然间，她周身散出粉红色光晕，强大的飓风仿佛从她体内散出，冷冽的气息顿时涌出，周围树上的叶子漫天飞起。
　　风紫陌面无表情，抬掌，梁晓寒瞬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她暗惊，风家少将军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她忽地跃起，风紫陌掌力已出，只见她如鹤凌空，待得她接近风紫陌头顶间，忽然左掌自胸前向下一推。
　　风紫陌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这种掌法若使用伤手使用，会使伤口即刻开裂，此时如若对她左臂施力，只怕她马上就要失去一条手臂了。
　　梁晓寒也感到了左臂一阵撕心肺裂般的疼痛，血红的颜色已经渗出了绷带，一滴两滴落在地上。
　　风紫陌的手掌忽然奇异地在空中扭转，一股猛烈地气流，大有凝血脉，开五脏，碎全身之威。
　　但是。
　　她怎么会输给他呢？
　　经历过真正黑暗的人，怎么会输给一个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
　　她身形一转，右手扶住左臂，以平生之力将内力凝入指尖，飞注下去，万叶变随着她的手指一起向风紫陌袭去，她朝他的掌心望去，就是那里。如果自己能以万叶飞花流攻过去，他必然会支持不住，但那样的话，自己也——
　　她左肩的伤口已经彻底裂开，如果真的用了此招，只怕她会——
　　风紫陌看着她。
　　内力激荡的风吹扬起她的深棕色的卷发，斜斜照过来的阳光衬得她面色苍白，左肩的血已经止不住地流，但她的眼睛却是晶亮的，异常的晶亮，难道她的目的是……
　　不、准！
　　风紫陌猛地抬起另一只手，双掌合出，一刚一柔，双力并济。
　　梁晓寒看他抬起另一只手的时候，脸颊异常潮红，她几乎要吐血。
　　这人怎么玩赖啊？
　　但她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破绽已经不在，再也支持不住，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
　　她的身体已经在他双掌的冲击下如弹丸似地后退下落。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飞速倒退一样，身体变得很轻，轻的好像不存在了。
　　要死了吗……
　　她微笑地闭上了眼，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想起了她曾许下的誓言。
　　“我一定要变强！我一定要保护我爱的人不受伤！我一定要所有人都不敢欺负我！”
　　那漆黑的大牢里，小小的她身上遍布伤痕，她越过一具一具的尸体，握住牢门绝望地大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吗？

　　时光仿佛静止了。
　　没有想象中的重重跌落。
　　而是轻轻落在一个人的怀里，怀抱是僵硬，甚至是有点笨拙的。
　　梁晓寒睁开眼睛，她看到面前的这张好看的脸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看不清楚，于是她伸出手去，覆上他的脸，好像要把水雾拂去一般。
　　真好看的紫色瞳孔。
　　紫、紫色的？？？
　　梁晓寒当即吐出一口鲜血，她终于看清楚了，居然是风紫陌这冰块脸！！
　　不过这冰块脸的现在的神情，好像还能称之为“温柔”。她一想到风紫陌变得温柔起来，浑身就是一股恶寒，喉咙一腥又想吐血。
　　“放开。”她勉强说道，却感到自己动弹不得，左臂好像断掉了一般。
　　几乎是一瞬间，风紫陌的表情又转成了一如既往的冷峻。
　　“我输了。”风紫陌垂下眼睫，淡淡地说，“我没有把命豁出去的觉悟。”
　　梁晓寒听罢又想吐一口血，她其实也是，只是太恨自己的弱了，导致自己头脑不清醒，一瞬间产生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算啦。”她苦涩一笑，“到此为止吧，过去咱们一笔勾销，我说到做到。”
　　风紫陌静静地看着这个重伤的苍白少女，戾气已经尽从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散去，“你之前中毒，对我说三日之后你会来要解药，怎么没有来？”
　　梁晓寒笑：“已经有好心人帮我解毒了，就没有麻烦你的必要。”
　　风紫陌把手放在她的手腕处测脉搏，果然一切正常，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梁晓寒苍白的脸上忽然开出一朵大大的笑容，“大侠，你看你的右手。”
　　“这是……阴阳咒印。”风紫陌脸色一黑，“这是禁术，没想到你涉猎这么广。”
　　梁晓寒翻了个白眼，“你再看看你的左手。”
　　好么。这么大一个口子，几乎深可见骨。
　　风紫陌万年的冰块脸上也禁不住动容，“你可真是执着，如果我不阻止你，真是会和你同归于尽了。”
　　“大侠过奖了，这下，你怎么使剑呢？你左手的伤口已经包括了几个关键穴位，至于右手，中了我的飞雪咒印，一旦使力便会顿感周身冰凉，无法动弹。”
　　“……”风紫陌脸色黑极了，冷冷地死命地盯着她。
　　梁晓寒得意地正想大笑，忽觉一阵恶心，吐出一口血，“……我们来做个交易。”
　　她喘着气，自觉风紫陌的掌力已经让她的心肺全部都被震伤，“现在离戚家五日期限还有不到半日，我知道你想去弑月阁灭口，独吞火药配方，但我要阻止你。”
　　风紫陌的脸色立刻变得冰寒起来。
　　梁晓寒翻了个白眼，并不看他，“我知道你除了灭掉弑月阁没有第二条路走，因为你们根本不可能会和他们共享一个火药配方，但是，在你们窝里斗的时候，曦岚国已经开始行动了。眼下有比吞并势力更要紧的事做，他们如果三个月之后便要发兵攻打我姜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呢？”
　　风紫陌不语，只是看着她。
　　梁晓寒亮亮的瞳孔看着他。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好像如天上的星星一般。
　　梁晓寒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不免脸上一红，她撇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先带我去找郎中，我觉得肩膀好痛，根本动不了了。”
　　风紫陌脸色又是一黑，只得横抱起她，那边的马已经累死，于是就一步一步朝前面不远的城镇走去。
　　梁晓寒没想到他真的没有放下自己不管，他抱起她那一刻，她觉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毕竟这个冰冷残忍的人，本来应该是万万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耽误正事的人。
　　他们走了一段路，一路上梁晓寒胡思乱想，也许他是因为自己的双手，暂时不能使剑，还需要自己帮他解开咒印，所以才不让她死的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难道自己的话真的唤醒他的良心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忽然一只箭直穿云霄飞过来！正钉在旁边的树木上，不到片刻，那树木立刻冒烟枯萎了。
　　梁晓寒大惊，这是弑月阁的□□箭！
　　这好像是个引子，她扭头看向四周，这小小的树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包围了。
　　“就是他！他就是烧我弑月阁的风家的二公子！快杀了他，为我死去的同门报仇！”一瞬间，烽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