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问心殇》沈问心

2、慧言

　　丽莺苑中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二月的京城，走到何处都是一副其乐融融之景。经过上次一场闹剧之后，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倒是我这生意做的愈发红火了，我想许是这季节的缘故吧。

　　“梅儿，楼下是哪位姑娘在表演，慧言还是君月？”梅儿是我的随行丫头。
　　“听这楼下的反响，当然是慧言姑娘啦。”这慧言，不愧是京城的花魁，只要是她登台的日子，这大厅中必定是座无虚席。
　　“慧言这个狐媚子，不知今天又出了点儿什么花样，走，随我下去瞧瞧罢。”

　　我一下楼，就瞧见一帮纨绔子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慧言，生怕遗漏了一丝丝的春色。我不禁也望了望台上，只见慧言身着一件青色绣罗裙，脸上不施粉黛，一头青丝并未全部簪起，而是凌乱的风中飞舞，玉足轻点，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荡漾成一朵青色莲花，芊芊细腰微微扭动，向台下一众看客暗送秋波。别说是男人了，就连我这个看遍欢场的女子都心神荡漾。今儿个慧言完全似变了个人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些妖媚劲儿，不过倒也是别有一番风韵。正当我专心欣赏慧言的舞蹈时，却发现台上弹奏之人是一副生僻面孔。
　　“梅儿，这乐师可是前些日子小行新招进来的那个？”
　　“回妈妈，正是。”
　　“这乐师弹奏的曲儿倒也是清新脱俗，你听着可好？”
　　“奴婢不懂，只是听行哥哥说，他觉着这个鱼乐师同别的乐师有些不一样，曲子虽清丽，却又充满着浓情蜜意，作为青楼乐师是最适合不过了。”
　　我笑而不语，这个小行，倒也算是做了件正事。
　　我缓步向下走去，发现小行正坐在舞台前正中央的座位上。我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样，我找的这个人可还行？”小行一脸骄傲的对着我扬起了头。
　　“的确是不错。”
　　刚才在远处没发现，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鱼乐师倒也是一表人才了。黑发随意冠起，剑眉微微上挑，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还有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一身青色长衫，与慧言似是天作之合。不过看这样子，应该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吧。可能他发现我正端详着他，眼光毫不保留朝我射来，充满了不屑与轻视，我对他莞尔一笑，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怎会愿意来我这烟花之地？”我睨着双眼。
　　“他家中的妻子似乎生了大病，他本不愿做乐师，却迫于金钱的压力，不得不寻活做，这里出价最高，他自然就放下身段了。”
　　哎，也是个可怜之人，家中妻子病重却还要来我这里讨生活。
　　“结月钱的时候，多给他十两银子吧。”
　　“正有此意。”

　　之后的几日，鱼乐师每天都登台演奏，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慧言表现也特别积极，天天上台献舞，每天的花头都不一样，但是唯一相同的是，每支舞蹈都如同清水芙蓉，竟有种清倌的神韵，让我不由得猜测万分。越想越觉得蹊跷，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妥。为何这几日从不见君月登台？莫非...

　　我提步来到了君月的房门前。
　　“君月，我是心妈妈，你在吗。”房门缓缓打开，只见君月站在门前，一脸迷茫的望着我。
　　说起君月阿，也是我手下的一名红倌，只不过她的高傲和价钱都使各位爷望而却步，但君月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在京城中闻名的。
　　“原来是心妈妈，快进来说话，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罢了。”我挨着君月坐了下来。
　　君月为我倒茶水的手突然一滞。“没，没什么不妥，挺好的。”
　　“那为何最近从不见你登台呢，好些个老主顾都来向我询问你的情况，还以为你为自己赎身了呢。”我瞧见君月慌慌张张的神色，就知道这里面必定有蹊跷。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子乏。”
　　“哦？乏？你接的客应该还没有慧言一半呢吧？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帮你叫个大夫来瞧瞧？”我轻轻瞥了眼君月的神色。
　　“不用了妈妈，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
　　“那就好，那明儿个就换你上台吧，这几日慧言也应该够累的了。”
　　“这...不妥吧...”
　　“不想上台也可以，你得给我个理由阿，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不知道，那些个官人可催的紧着呢，你总得给我个理由搪塞他们吧。”这些个小娘们，竟然敢有事瞒着我，我就不信我今天敲不开你的嘴！
　　“心妈妈...你别为难我了...我答应了慧言不说的...”这慧言一向都同君月交好，慧言让君月帮她瞒着点什么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既然已经只是始作俑者是谁了，我便也不为难这君月了。“罢了，既然你答应了别人，那我也就不逼你了。但赶明儿你还是得登台，不准再说不妥了，就这么定了，你准备准备明天登台的表演了。”
　　没等君月回话，我已走出了她的房间。

　　问心房中

　　“小行，你怎么看？”我将从君月那儿了解到的都告诉了小行。
　　“以我之见，慧言定是有些个事情瞒着你的，而且阿，这事儿吧，还不能被你知道。”
　　“在我的地盘上，还有事儿不能被我知道？这慧言是不是也太不知好歹了点？”
　　“你我都不是慧言，谁都不知他心里盘算个什么劲，若是您直接问慧言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认为吧，你可以去问问广利，他不是一向都帮衬着慧言做事吗，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小行的这话并不是毫无道理，广利是丽莺苑的龟公，平日里一直待在慧言的身边，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后院中

　　我和小行来到了丽莺苑的后院中，想要找广利问问慧言最近的情况，却被我们歪打正着，撞见了慧言与鱼乐师，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小行和我相视一笑，便躲到院中的柴火边，看来萦绕在我心间的谜团就快解开了。

　　二月的桃花开的正灿烂，慧言和鱼乐师站在这漫天纷飞的桃花下，鱼乐师依旧身着那件青色长衫，而慧言则穿了件淡粉的衣衫，袖口有淡淡的月牙白，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还颇有些神仙眷侣的味道。
　　“哎，小行，你瞧他们配不配。”我推搡着他。
　　“你别多话，仔细听着他们说什么。”
　　只见鱼乐师的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尴尬，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事呢？

　　“慧眼姑娘，你别这样，你也知道我家中尚有妻室，你这样不太好吧...”
　　“鱼公子，我并不介意你还有妻子，这几日来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间断的登台，只是为了与你多相处些时日罢了，我知道你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的，你带我走吧！我有银子够自己赎身的！我够银子给你妻子治病的，你不用再出来当乐师，只需要按照你喜欢的生活方式生活便好，我不要求什么名分，只想和你在一起，好不好？”慧言拉扯着鱼乐师的衣衫。
　　鱼乐师少少往后退了几步，“姑娘的好意鱼某心领了，但恕鱼某庶难从命...”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个风尘女子？是不是嫌我脏？”慧言的神色中流露出难见的伤感，让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手紧紧的捏在了一起，指节处微微发白。小行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妥，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使我冷静了下来。
　　“慧言姑娘，你别这么说，我从没觉得你脏过，虽然你在这种烟花之地，但我明白你是个好姑娘，鱼某何德何能，可以获得姑娘的垂怜。”说罢，还对着慧言行了一辑。无形中阻隔了他与慧言的距离。
　　慧言的脸变得刷白，皱起的眉头似乎再也缕不平，无语凝噎。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感觉吗？”
　　“鱼某很欣赏姑娘的舞姿，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人能与我的曲子配合的如此之好，但是我对姑娘的确没有男女之情，望姑娘见谅了..”说罢，便转身离去，只留给慧言一个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