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凭阑意》絮语随风

1、枝头春意闹

　　阳春三月，百花争艳，正是游春赏景的时节。
　　病了两个多月以后，月华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全部都回来了。月华也终于接受了现实，无论怎么样活下去最重要。一旦看开了，便觉得天高地阔，心情格外的舒畅。一场春雨过后，百花次第盛开，村里的人们都说，那枝头的花儿轻盈而又肥嫩，竟比往年艳丽不少。
　　心情好转的月华，便向自己的祖母说想去踏春。祖母崔氏是个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一生坎坷，但是却一直很努力地活着。月华生病期间，崔氏求神拜佛想尽了一切办法，见孙女一日日好转起来，一颗心才慢慢收回肚里。此时听到月华的请求，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静娘是柳家二爷送过来照顾月华的丫鬟，那个丫头是个实诚人，又能吃苦耐劳，崔氏很喜欢她。月华刚说完，崔氏便唤在院子里洒扫的静娘进屋，“静娘，赶紧去收拾一下，明早陪月娘去庄头上转转。听说今年的杏花开得特别好，如果到了清水庵千万记得去给菩萨上柱香。都是菩萨保佑啊……”
　　崔氏自顾自地说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不觉竟布满了泪水。月华听着，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祖母，孙女让您担心了。”
　　崔氏捋了捋月华额前的碎发，叹口气说道，“哎，我苦命的孩子。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月华闻言，笑容灿烂。有没有福气，她真的不知道。生活本多难，命运让人无从把握，她能做的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崔氏不知月华心中所想，但是看月华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更生怜惜。哎，没娘的孩子，可怜啊。柳家枉自称为书香门第，却还不如她们平头老百姓有情有义。月华一病邻里街坊相继来看望，柳家却只有柳家二爷和二奶奶前前后后的来过几次，其他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一切就绪之后，第二日一早，月华便被静娘唤起，两人一块儿去田间踏青。昨天夜里，春风送暖，花香苕递，还有虫鸣嘤嘤，月华难得的睡了踏实的一觉，再加上放下了心结，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与前些日子病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崔氏看着孙女欣慰之余，不觉又湿润了双眼，只是一直忍着，并不断地催月华和静娘早些出门，看着两人出门后眼里的泪珠才滴落下来。
　　月华出生时，明月如盘挂在柳梢，院中洒满清辉，像温润的清水直暖人心田。
　　彼时，月华的父亲柳方元坐在母亲李润玉的床前，拥着筋疲力竭的妻子，看着妻子怀中的婴儿，欣喜地说，“润娘，你看此时此时月圆人圆，而我们又得一柳姓，不正应了了那句‘月上柳梢头’吗？”
　　床上的女子，目光暖暖地望着丈夫，心中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甘甜，有些忐忑有些娇嗔的问道，“元郎不嫌弃我生的是女儿吗？”
　　男子闻言板起脸，“润娘，这是说什么话。无论男女都是我们的孩子，我爱之还恐不及，怎会嫌弃。”
　　看着床上女子小心翼翼的神情，男子的心一下又变得柔软起来，他拥着妻子说，“先开花，后结果，也是美事。来日方长，我还要你给我生七八个孩子呢，女儿儿子都要多。”说着手便不老实地在女子胸前拂了一下。
　　女子立刻羞红了脸，情急之下啐了男子一口，“真是个没正经的。”因动作幅度较大，牵动了生产的伤口，痛感让女子口中发出“咝咝”的声音，五官也挤在了一起。
　　男子顿时变得手忙脚乱，问女子感觉怎么样？女子口中则不断的劝男子宽心，没有大碍。女子的痛感平复后，男子才放下心中那口气。
　　男子把目光落到女儿身上，用手轻轻碰触着女儿软软的脸蛋，笑道，“润娘，你看咱们的女儿像不像那月光一样干净澄澈，此时月上中天，月华如练。我们的女儿就叫月华好不好？”
　　“月华，”女子轻喃，莞尔笑道，“元郎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月华、月华，我的女儿。”
　　每当午夜梦回时，柳方元经常会想起这一场景。曾经的一切那么温馨、美好，可是却被他亲手给毁掉了。那个玉兰树下的阳光少年，那个木兰舟上的豆蔻少女，都化作了前尘一梦。
　　拉着静娘在田间徜徉的月华，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柳方元昨夜又陷入了梦魇之中。此时，她欢快地在田间东奔西窜，并不时地转向身后招手，“静娘快点啦。”
　　“静娘，你看这叫什么花？”
　　“静娘，你看这是什么草？”
　　“静娘，那是什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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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个叫静娘的丫头，翻来复去只会说，“小姐等等我，小姐慢点，小姐小心……”
　　少女和那丫鬟你追我逐，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在山间穿梭，如同黄莺一样清脆的笑声在山间阵阵回响。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山间，缀满枝头的杏花像云霞一样随山势起伏，阵阵花香在微风中传递。看着山中的美景，月华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前世，她一直为生计奔忙，从未有过自己的时间，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色。既然上天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那么今生她一定要好好领略天地间的风景。
　　“小姐，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看着气喘吁吁的静娘，月华心里有一丝愧疚。月娘背着食物、水和答谢菩萨的贡品，自然不如两手空空的自己的脚程快。
　　看到路旁有一块大青石，高出路面一米左右。月华指了指前方 “那我们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月华就要去接静娘肩上的包裹，静娘却连忙往后退，“小姐，让静娘来就好，一点都不累。”并怕月华不信，还加了一句，“真的。”
　　“看你，汗都出来了，还说不累。我就拿这个轻的，否则你这样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清水庵啊？”月华笑道。
　　静娘听到月华的话语，脸上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都怪静娘不好，静娘走的太慢，拖累了小姐。小姐放心，静娘一定会走快一些的。那我们还是不休息了吧？”
　　月华闻言，轻轻抚额。心想这丫头的心太实诚，都不会转弯想一想的。她哪是嫌静娘走得慢啊，她明明是想帮忙的。根据前世的经验，月华知道对于心思简单的人，就得直接下命令，而且命令越清楚越直接越好。
　　“停停停，我累了要在这儿稍微休息一下，你陪我吧。”月华这样一说果真奏效，静娘把肩上的两个包裹放在青石上，随后坐在了月华旁边。
　　青石旁有一株杏树，歪歪扭扭地长着，花朵并不密集，但是疏疏落落到有几分梅花疏影横斜的意蕴。看着看着，月华就有了一种想要吟诗作赋的冲动，她脑中想起一首描写杏花的词儿，不禁张口说到，“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不过是一株瘦杏，也称得上是春意闹？红杏尚书若知他的名句被人如此乱用，恐怕九泉之下难安啊。”突兀的声音，让月华一下从石头上跳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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