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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双姝]与妾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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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师妃暄找到婠婠的时候,他正在驿馆中给明空批改功课。
婠婠停了手中的朱笔,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奇妙的弧度,“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可你好像总是能找到我。”
“婠婠,你好吗?”师妃暄回了一个苦笑,重见故人不免有些感慨,纵使被称为‘圣女’,却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明空起身将师妃暄让到桌前,并为他倒了杯茶水。
婠婠笑道:“虽比不了你神仙眷侣,却也不算太无聊。”宠溺的拍了拍明空的头,他便笑着退了出去。
师妃暄记得明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回头对婠婠道:“这就是那天的孩子吧。”
婠婠点点头,“明空是我选中的弟子。”
师妃暄微抿了一口香茶,“日月当空,是个充满意象的好名字。此女颇有贵验之相,方才入得你眼中。”但心里却是惴惴不安,不知为何他觉得明空的身上似乎隐隐透出一股煞气。
婠婠不禁莞尔,轻吟道:“止戈不离身,两目长在空。动则得解,日月丽天。”
师妃暄微蹙了眉头——谶文偈语暗含玄机,自古最难解读。
婠婠轻轻吹动自己杯中的茶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师妃暄低垂了双目,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婠婠察言观色,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可是子陵出事了?”
师妃暄点了点头,留意着婠婠的神色,“子陵他守在寇公子墓前,无论我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我很担心。”
那夜之后子陵便去为寇仲扫祭,可是自己直等到了又一个早上也不见他回来。到郊外寻他却见他跪在墓前,双目无光形容憔悴,竟如槁木死灰般。
师妃暄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子陵,着实慌了不知所措,只能抱着他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闻言婠婠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眼珠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些了然的点点头,轻声叹道:“他终于等不了了。”语气几许惆怅几分凄凉,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惋惜。
师妃暄情绪有些激动,不禁握住了婠婠的手,急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曾对他说过,‘只惦着那个男人,我会吃醋的’,现在看来你也没能改变他这一点。”
“我听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很明白,只是一种感觉。那两个人怎么说呢,他们能够感知到对方,应该算是种牵绊吧。”
“他们的意念感应,难道不是因为‘长生诀’?”
“可能是又可能不是,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吧,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
师妃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额角隐隐发痛,“你到底在说什么?”
婠婠并不想解释,只是拉了师妃暄起身,“我们去看看他吧。”
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婠婠知道自己的这个宿敌,在感情方面单纯的近乎透明。慈航静斋清规森严不涉私情,自己倒是常常听到师父缅怀过往。而妃暄会喜欢上子陵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子陵是第一个喜欢他的人。
一路无话,来到了长安郊外,白茫一片的芦苇丛中,叶红如血的枫树之下,有人跪在那里。
再次见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身影,婠婠却只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悲哀。
来到徐子陵身侧,婠婠低身轻唤他的名字,“子陵……”没有任何回应。
缓缓伸手触及对方的脸颊,冰凉湿濡的触感,婠婠心中一恸。手指小心翼翼的探在对方鼻翼,不禁悲从中来,婠婠心痛的闭了眼睛,绝美的脸上萦绕着凄伤的神色。
抬手覆上徐子陵的眼帘,缓缓扶过闭上了他的眼睛,婠婠站起身转向师妃暄,对他摇了摇头。
师妃暄随即扑了过来,抱着徐子陵的身体失声恸哭起来。
婠婠抬头仰望虚无的天际,将眼泪生生逼回。
——相隔十年,他终究还是去找那个人了。亦或是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又一起去到未知的世界了。
待师妃暄哭了一阵,婠婠才劝道:“他的心愿已了,你也不必太难过。”
师妃暄忍住悲恸,伸手拭去了泪水,抬头看向婠婠忍不住问道:“你怎么……”
婠婠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淡淡的道:“还记得我让明空送的信吗?”
师妃暄点点头,“虽陪汝之人非吾,且吾虽未得乎汝心,但吾曾得汝之人,此实足以令吾铭记一世矣。”
婠婠道:“我对子陵爱过也恨过,但我曾经得到过,也就没有遗憾了。而且他真正的选择,我早已猜到,看透了自然能放得下。”又有些同情的注视着师妃暄,“只是这十年,却也苦了你。”
师妃暄心中一颤,深深望进了婠婠的眼中——那双眼睛里曾经闪着熠熠的神采,那人也有着令自己羡慕的洒脱。
这就是婠婠,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肆意妄为的妖女!
徐子陵的遗体被放入了寇仲的棺椁之中——生同裘,死同穴,这也是他们的愿望吧。
后事办理的简单却不失庄重,明空还请来了自己的老师袁天罡道长。
袁天罡见到师妃暄时微露惊疑,不禁又细细打量暗自点头。
婠婠与这位袁道长也曾见过几次,知道他是明空父亲的朋友,能观天象预知未来,尤其善于相面,有神相之誉。见他这般打量师妃暄,便知有话与他说,事毕就带了明空先行离去。
师妃暄对袁天罡的名声也略有耳闻,恭敬的施了礼,“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袁天罡打了一稽首,方才言道:“贫道见施主生有慧根悟性奇佳,又得和氏璧之灵,似有仙缘。只是郁结难解,故此有意点化,不知施主可愿听?”
“晚辈不敢,道长但说无妨。”
“施主命中注定要与人纠缠不清,成仙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师妃暄闻言心中微动,“道长所说之人是……”
“天机不可泄露。现今施主亲近之人有阴案在身,不知施主可愿……”
“妃暄驽钝,还请道长明示!”
“恕贫道直言,婠婠施主与这墓中的二人俱有阴罚,已在冥界定了案。只婠婠施主因有天星福庇,暂时得以缓刑。”
“那可有化解之法?”师妃暄显得有些紧张,直视袁天罡询问。
“此事牵涉皇贵关联前案,而前案已上达天听,不易改判。但施主若能拜得名仙勤修苦练,他日或可助其早脱苦海。”
“道长您是说,您……”
“贫道修行尚浅,不足以当施主的师父。不过贫道已算知一位高仙与姑娘有师徒之缘,只是修真清苦岁月无尽,不知姑娘可愿?”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妃暄多谢道长指点迷津,还请不吝赐教。”
……
天地悠悠,昼夜交替,不知循环,岁月几何。
“然后师父就按那位袁道长的指点,在玉罗山拜师修真了?”枚灵儿趴在师妃暄的膝上,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仰头问道,“那位天星又是谁啊?”
“后来我才知道,明空也就是女帝武曌,原是天上二十八宿中的心月狐获谴下世。”
“哦,那您有没有再见过那位婠婠妖女?”
师妃暄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银铃,“多年以后我曾下山去了阴癸派总坛旧址,婠婠许了我来世,一起修行就不会再寂寞了。”
“那您找到他了吗?”
师妃暄苦笑道:“人海茫茫,谈何容易。师父说过,有缘自会相见,一切随缘吧。”经过这几百年的修行,他也改变了很多。
枚灵儿看着师父落寞的眼神,心里也不禁有些难过,眼珠转了转便有了主意。
师妃暄饮了口泉水,这几日只顾与弟子讲述过往,将修行都落下了,“灵儿,为师打算闭关一段时间,你若闷了便自己去玩吧。”
枚灵儿立刻答道:“那我就回家了,很久没见到姑母了。”
“也好,长公主最近忙于公事,你到山中已十载有余,回家了就多聚聚吧。”
枚灵儿别过师父出了洞府,便径往云霄之上的西天门而来,站班的星宿见到是他都不敢拦。
扫视一圈便看到了想找的人,“心月狐,我有事问你……”
前生约,再世续。地法天,终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