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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锦鲤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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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国君喜雅风,尊雅士,为求天下之雅士所归在皇城西边专门修建了一座雅居阁;世间皆传中原风雅属陈国,陈国风雅在西城,西城还要看清河。
清河是雅居阁的主人,国君极喜他作派风雅至极,音琴书画无所不精,更妙的是清河眉心之间有朵极为清晰的紫焰胎记,曾有得道之人点出这乃是十分不凡之印记,且其对权势毫不在意,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自是雅居阁最好的招牌,但他却不住在雅居阁之中,而独自住在西城的老宅之中。只因清河虽则不凡,却命理十分坎坷;其母生产就因难产而亡,几年后其父也因病亡去。街坊怜他幼小可怜,谁家有口热汤热饭总不忘喊上这个孩子,倒也吃着百家饭长得顺顺当当,但是自此他的老宅中却是一丝活气也没有,除了院中一棵红枫树,就连花花草草也很是难以养活,所以他与人也总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这反而给他的飘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惹得小媳妇大姑娘都喜欢在雅居阁门外买卖些小手艺。
这日,清河倚在雅居阁的倚栏边,正默默读一卷古词,忽听楼下一片喧哗之声,自楼上微微往下一望,却是几个卖鱼的货郎挑了担子在楼下叫卖。清河微微蹙眉,从小到大,街坊也曾送他活鱼活鸡让他喂养,可过不了一日要不给猫叼走要不就翻个肚皮对着天,也就在没有去碰过这些活物。虽然雅居阁中养着各类观赏的鱼虫鸟兽,但清河总觉得那些漂亮的皮毛少了一份灵动,似是一个生生扣去灵魂的美人,只是好看而已。
一边服侍的小厮烛儿是个极有眼力见的,见清河皱眉只当是清河嫌吵,轻声道:“先生,楼下这些日子当真是闹得太厉害了些,本来也只是些买卖手艺品的倒也罢了,近日闹得却跟菜市场一般,要不小的找几个人把他们哄了?这儿本就是陛下御赐的雅居,来往的也都是雅士文人,弄成这样也确实不好看。”
清河手持书卷,看着楼下忙碌的人流,淡淡笑道:“是不好看,但人生来就是为了活计,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雅士也不能免俗,不过皇上偶尔驾临,在门口做生意到底是和这雅居阁不相符,看见总是不大好;今日他们做完了生意你只让他们明日却避开远一点就可以了。”
“清河哥哥总是这么不同,我等雅士食皇上之食禄,本就是天子之门徒,自然是不能和这些俗人划为一类,亏了哥哥这般雅致,还能考虑这等大俗之人。”说话的正是走上来寻清河的康王之子——康卿泽,手持纸扇十分潇洒的挥挥手让烛儿下去。清河浅笑,作为一个自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自然不能体会清河吃百家米长大所经历的,也就不再言语,只点头示意烛儿先下去。
“哥哥今日定要和我们一起去那观心湖去泛舟,最近来了好几条画舫;上面几个丫头很有几分风情,哥哥你想想哥几个清风为伴明月当空,清音丽影,红袖添香,再烫壶好酒当月做几幅画颂几首好词,不是雅兴至极,好哥哥,光想想我就激动不已。”这位小王爷说到这里,已是满脸的向往。
清河轻咳一声道:“这两日我似乎感了风寒吹不得风,怕是不适合泛舟。”
“借口!”康卿泽刷的一声收起扇子正色道,“每次活动你都不参加,再这样下去,我们陈国四雅的名号可是名存实亡了。不行,今日非得你去不可,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孤家寡人,又不似我有妻妾,怎么每日只想着回家?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清河扶额道:“你想多了,我真是染了风寒,着实精神不济;去了也饶了你们的兴致,不如今日就算我做东,花费明日只管报给我。”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康卿泽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晃晃悠悠的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清河依旧伏在栏边看着楼下的人,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自语道:“雅?俗?还不都是一样。”
整理完书籍,清河拂拂袖子见天色已不早,转身走出雅居阁。尚未走出几步,却听“呼啦”一声,一盆鱼腥味十足的脏水恰好泼在他面前,甚至沾了几滴在他的袍角,不由蹙眉顿住了脚。
卖鱼的摊贩正在收拾,没看见身后的清河,一边将盆扣扣甩去多余的水一边从捞出一条鱼来,顺手丢在地上,嘴巴里喃喃说道:“丧气的,这鱼放哪个缸哪个缸就死鱼,样子也丑,卖又卖不出去,丢了喂猫算了。”说毕,看也不看那依旧在地上蹦摊的活鱼,挑起担子乐滋滋的盘算着着今晚能割二两肉开开荤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河看着那张圆了嘴瞪突了眼睛可劲儿蹦摊的鱼,弯腰捞起,突然泪如雨下,似是触动了心中一根久久未曾弹拨的心弦,只觉得心中突突堵得发慌,连气也喘不过来。只用衣袍兜了鱼,一口气跑回老宅,放入水缸之中。
那鱼倒也性子强,一路跑回去居然还勉强鼓着腮,遇水立刻就沉入缸底,很是愉悦的有了片刻,才渐渐静了下来。
清河扶着缸,看着倒影和那条鱼混入一体,似是看见了从小自大孤身影单的自己。街坊虽都是好心的,但却极少让自家孩子和自己戏耍,背后也总有嚼舌根子的人说些不入耳的。久而久之,小清河较别人家孩子都更早慧,只要自己能做的,绝不麻烦街坊四邻,也不去占便宜,不能出去玩就自个在家翻箱子找书看。爹娘虽去的早,但早期也算个书香门第,藏书倒是不少;加上他又聪慧,一门心思只看书,倒成就了今日这大雅的名号。众人只知道他不爱与人交往,当他是孤芳自赏,却不知他只是怕再背负那丧门星的名号。
抬头望着空空的院子,清河苦笑,对着老枫树低声道:“这院子这么多年只我们两,你虽不是个会说话的,我却当你是这院子里唯一的活物,也只有你不怕我这一身的煞气。如今倒是又来一个丧气的,今后就咱们三个一块过,以后也死一块,等我不行了就把自己埋你身边,咱们总是在一起的。”
似是有风吹过,老枫树簌簌的摇动了几下。
清河笑着摸摸那早已盘盘节节的树干,从房中抱出一坛梨花香,就着月光看着水中游弋的小鱼,靠着树干自斟起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清河揉揉微微发涨的太阳穴缓缓坐起,才发现自己昨夜竟然就靠着老枫树喝酒和睡着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一股脑站起,不顾头脑一阵眩晕只望向水缸之中,却见那小鱼依旧沉沉浮浮的欢快游弋着,心里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了地,随即“啊且”打了一个喷嚏,不由自嘲的笑道,昨个糊弄康卿泽的话今日倒是应验了,真是不能说谎话啊。回屋弄了两口冷馒头吃过,又细细揉了馒头碎喂了小鱼,帮老枫树浇了水,才忙忙赶去雅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