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斗》息沐

10、既见君子（上）

　　蜀山，璇光殿前。
　　脚边是温柔缱绻的云朵丝儿，肆意环绕邀宠。这云朵之间的红啊，是羞答答藏在云丝下，被春夏不小心遗留的俏佳人。那丝毫不易捉摸的春色，就像人的爱一样，十年的酝酿，就开出了花。
　　“哎，我说，”青岚一改往日的戏谑，难得一脸正色道:“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本门找。以后兄弟给你找个好的，保准让你满意。别难过了，难过起来越看越吓人，看哪个姑娘敢嫁你？…不过啊，你能想通，这样放弃也好……”
　　玉书面色惨白，一双桃花眼中无悲无喜，英眉一挑，苍白的唇张合道:“我又何时…说过要放弃了？”
　　“嗯？！！”青岚大惊，侧身拦到他面前:“你还不放弃？？”
　　“我为何要放弃。”玉书一瞥他，举步绕过他往前走，自顾自地道:“掌门老头断不会废我天权之位。只要我还在这蜀山一天，我便喜欢一天。”
　　“离了蜀山就不喜欢了？”青岚三两步追上来，一脸俏皮地笑道。
　　“离了蜀山…”玉书脚步沉重，突然停下来。青岚顿感紧张，正想开口调笑打破尴尬，却看玉书一转头，笑若桃花道:“我便直接上山拐了师兄，叫他离我不得！”
　　“啧啧…因爱生恨！”
　　“你懂什么？”玉书桃花眼一睨，“一招不行，还有后招。”
　　“是是是…您老这局『追师兄之棋』打算下到何时啊？”
　　“下到他嫁给我为止！”
　　青岚笑容僵在那里，却被玉书一书简敲到头。
　　“走了，老头子定要让我消停两天。也罢，就让给那个青宿两天，日后我要他加倍偿还！”玉书持着书简拍到掌心，力道之大，拍得掌心红红的。
　　青岚暗念了句“狠心”便快速溜掉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路就走到了璇光殿前。门前的师侄请了安，引他们进入。
　　七圣并列站立，除了玉书的位空着，露出了站在位后一脸担心的玉漱。玉书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示意她宽心。
　　扫视周遭，玉书敛了眸暗自思忖道: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易主，只有剩下三宫还是老一辈执掌，还有…这个冥顽不灵的老掌门。若是师兄肯偏袒我，四宫联手总能和掌门他们来个制衡，到时不管禁足还是下山除妖惩罚总会轻一点，我可以早日回到师兄身边……
　　“师弟，你保重啊。”青岚在他耳边低语一声，灰溜溜地跑到青霖身后站定。
　　玉书抬头一望，各宫主身后站着本宫弟子，其中天璇门人最为壮阔。悠闲如谪仙翩然而立的青石，以及他身后淡笑着看着玉书的青宿，还有青云、青霖、青岚…
　　“玉书，”老掌门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你可知错。”
　　玉书暗叹倒霉，缓缓半跪下去:“弟子知错。”
　　“玉书，你初掌天权不过数日，展现实力也不急一时。况且你与你青宿师兄交手，一来大不敬，二来不自量力。”掌门苍老浑厚的声音响在玉书耳旁，拂了拂袖，迎上面门的袖风也凛厉得吓人。
　　玉书的头埋得更低，声音沉了沉:“掌门教训得是，不过…”玉书抬起头，正色道:“有朝一日我定会赢了青宿师兄！”
　　“还嘴硬！”一旁素与玉书交好的一贫向他使了使眼色，玉书置若罔闻。
　　掌门的脸黑了黑，面向六圣道:“诸位以为如何？”
　　倒是一贫第一个笑呵呵地站出来说:“玉书师弟尚且十八岁，正是年轻气胜的时候。想来青宿师兄不会苛责吧？”他望向青宿。一贫原名李逍遥，入蜀山的时日比玉书还短，据说他在很早就拜了蜀山的一位司徒姓的云游长老为师，于是位在玉书等人之上。
　　青宿尴尬地笑了笑，道:“一贫师弟说得是。”
　　年轻一辈的太武、一贫与玉书交好，老一辈的玉衡丹木长老心疼玉书却也不发一言，开阳和摇光的两个老家伙死活咬着玉书不放，说是蜀山规矩不可乱。
　　玉书暗地里暼了瞥青石，苦笑着一言不发。
　　“这……青石贤侄以为如何？”掌门淡淡问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青石冷冷地回应，语气中一丝情分都不带。
　　“既然如此，玉书——”掌门沉声唤道。
　　“……弟子在。”
　　“我命你三个月痊愈之后即刻下山往折剑山庄参与一年一度的盛典。你不是喜欢舞剑么，那便去舞个痛快。顺便，向欧阳先生问句好。这三个月，你不许出天权宫一步，除了玉衡宫治疗，任何人不得探视。”
　　玉书喜不自胜，赶紧点头道:“是。”
　　一贫松了口气，青石的神色却格外复杂。
　　＊
　　蜀山，七宫，天权宫。
　　玉书盘坐于榻上，额头挂有余汗，表情却格外平静。
　　“哎哟。”一声痛呼惊醒了玉书，他抬眼一望，却是青岚趴在门口直呼痛。
　　“青岚，好久不见。”
　　“还说呢，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青岚揉着屁股站了起来，“掌门老头在门口下了结界，我御剑进来被天权的阵法发现，给打了下来…哎哟，你快把阵法收了！”
　　“呵呵，”玉书干笑两声，“你从不正常的方向进入天权宫这不是找打么…倒是我，天权奇阵启动我都没发现……”后一句似乎是叹息。
　　“你别想那么多，这受了内伤真气不济正常得很，痊愈了就好了。倒是昨天我看你挺高兴的，怎么，这么想去折剑山庄挨打啊？”青岚坏笑着玩起了地上的香炉子。
　　玉书微微一笑，道:“我哪会做亏本生意啊。去折剑山庄我最多也就留三天，若真不顾及蜀山颜面，第一天我就输了回来。师兄在那家伙身边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生。”
　　青岚嘁了一声，道:“喜欢青石师兄啊，你怕是一辈子也不得安生。”
　　玉书轻轻地笑了笑，眉目之间一点柔情，道:“不安生也好，安生也好。若能和师兄在一起，怎样都可以。我想着，若有一天我和师兄都能脱了蜀山上别处隐居去，就跟一贫师兄和他老婆之前一样。找个清净之处，我给师兄置间屋子，天天陪他下棋。他看不见这天下美景，我便带他摸流水、听风声…”
　　“你想得倒是好，”青岚难得正经地笑了笑，“对了，你上蜀山是为了什么？”
　　“我啊…”玉书神情忽然有些落寞，“我两年前便有资格执掌天权宫的，师父跟我提过。当时我还是俗家弟子，不能承位，十八岁便回家去的。谁知去年三月的样子，家里传来消息说娘死了，我也就不打算回去了。”
　　“你爹呢？”
　　“你从小长在山上，你不知道这山下富贵人家的规矩。我母亲是父亲的侍妾，不得宠。我是庶出，又自小身体不好。姨娘们当我迟早夭亡，也不管我。是我娘费尽心力护我一命，送到蜀山学艺。我本想十八岁回了家护我娘不再受苦…谁知……”玉书苦笑着摇摇头，“不说了。”
　　“好吧，你上山前叫什么？不许说你不记得！”青岚凑上来逼问道。
　　玉书轻笑，爽快道:“我啊，单名一个奕字。”
　　“姓氏呢？！”
　　“我既然不是那家人了，也不用他们的姓氏和字辈了。我娘玉氏，师父就懒，按我娘的姓又给我安了个书。”
　　“噗……如颜师叔…”
　　“我还好。师妹进来的时候，师父丢下师妹给我就打算走，我忙问他道号。他拿起案上的书丢给我，让我看第三个竹简上第一个字，是哪个就用哪个。”玉书无奈道。
　　“……如颜师叔，高啊！真高！”
　　此时风云缠绵，天璇宫也是杀伐不断，天玑宫酒气满天，天枢宫的某位一直模仿那招『秋风扫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