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以恶之名》始终一天

11、010

　　如果这里的人也见过复活节岛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怀疑那些史前巨石就是照瓦莱恩的脸刻的。

　　瓦莱恩站直了足有两米高，体格让人惊讶他方才是怎么让地板不发出振颤而进入的酒吧；鼻梁高挺，眼窝深凹，剃着光头，眼睛是骇人的碧绿；整张脸紧绷着好似一动怒皮肤就会裂开来，从中爆出灼热的岩浆。旁人看到他第一眼就断定他那个把别人的头拧下来晃来晃去的传言是真的：因为他看着就是干这种事的人，而且十有八九还乐在其中。
　　他带了十来个年轻的手下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眼尖的就能认出其中那个投掷飞镖的，此刻摩挲着手指，似乎很想再过把瘾。瓦莱恩微微转了下头，有个小子立刻扶起地上还算完好的一把椅子，他就不慌不慢地坐稳了，椅子发出几丝古怪的吱叫。

　　酒吧里无人说话，只剩各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始终没有抬头的酒保擦拭玻璃杯时轻微的碰撞，清脆可触地激起一地灰尘，使得原本灯光昏暗的酒吧越发有雾霭蒙蒙的错觉。
　　梅菲斯特.雷亚站的位置恰好处能把这两人的坐位尽收眼底，在她脑海里的奇怪棋盘上，屠夫瓦莱恩和船长基德正好势均力敌。

　　王见王，死局。

　　—————————————————————分割线——————————————————

　　“尤斯塔斯，船长基德。”他念出名字的语气如同匍匐在地上的蛇嘶嘶作响。“听说你在找我？正好我也有点事想找你。”
　　基德没回话，拎着酒瓶古怪地往外伸了伸又收回，害得她差点以为他们要握手了。

　　“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瓦莱恩没扩开刚才的话题，只粗粗扫了一圈狼藉的酒吧。
　　“不错，我挺喜欢的。听说这是你开的？”基德也接着他的茬继续。
　　“是，算我最大的产业之一了。”
　　“那怎么不用你的名字？”
　　“我习惯用别人的名字登记。”他说完这句，身子前倾了下——这个动作让除基德外的人都条件反射地或前进或后退了一步——但瓦莱恩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新人，告诉你个诀窍吧，凡是不属于你的，他们也就夺不走。”
　　也许是基德同意这句是真理而忽略了那个他平时不太乐意的称呼，又也许是瓦莱恩说话的口气格外轻松；总之俩人先后发出了不小的笑声，简直像达成某种秘密的协议。

　　“所以你就是那个宰了我一整艘船人马顺走一整船的军火，不立刻逃进伟大航路居然还大摇大摆地跑来我跟前晃悠的蠢货咯？”突如其然他就收起了笑意，整张脸也回复到一贯的可怕。
　　“那么你就是那个手头有着南海大半的货，却甘心窝在这么间小酒吧任人宰割的老家伙？”正对他的年轻船长丝毫不在乎地反唇相讥。
　　“哈哈哈我猜也没第二个人乐意担这名号了。你不像是拐弯抹角故意挑事的小角色啊？”
　　“老子也不想认为你是那种栽赃嫁祸的窝囊废啊。”他恶劣地摊开双手，仅剩的几滴烈酒掉落在本就黏糊的地板上融得丝毫不差。

　　“你知道波本掺进咖啡后劲会更大吗？”
　　“等解决你，待会儿我就试试。”
　　“放松点，新人，六千五百万，你才刚起步。”
　　“妈的那你就别这么兜圈子跟老子说话！！”他手一紧捏碎了酒瓶。

　　雷亚在后头拼命掐埃尔登的胳膊：“我操！从没见过有哪两个老大开打前说话跟调情一样！！”对方毫不客气地往她肚子招呼一拳，“妈的我都快被他们对话吓死了！你就别再添乱了！”随后他们一齐被罗奇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噤声。慌乱里她感觉瓦莱恩往这边瞥了一眼，但等她再把视线对焦上后，他还坐在那儿，脖子也没扭一下。

　　但她起码对了一半，眨眼的功夫那两个人都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带动着各自的手下也互相冲撞；酒吧里顿时乱作一团。

　　———————————————————分割线————————————————————

　　居然比他预料的要艰难。

　　瓦莱恩体积庞大得跟个房子似的——活动起来却是不折不扣装了加速器还自备轮胎的房子；但是他年轻多了。没错，那老家伙拳头还够硬，而且一看见那动作他就知道他打起架也带着不要命的疯劲，就是这点让他第一拳擦着他的脸颊砸进了后头的吧台。瓦莱恩拔枪的动作也比他来的快，可是那没用，他想他也八成预料到了这点，毕竟自己脸上的狞笑没来得及收就把那武器拗成了废铁，同时他的匕首也扎进了瓦莱恩的皮夹克，运气好的话已经够深到皮肉了；这对手真的不坏，几乎是立刻反手又是一拳，这次正中他左脸，两人趁势拉开一段距离。

　　“妈的，又是恶魔果实。”他拔出那把匕首，眼看它自动飞回基德手里。他这句微妙的感叹基德当然不会注意；但是躲在吧台后头，还在为不断掉落的木屑和深凹的台面胆战心惊的雷亚听见了，她扒着桌面缓慢而小心地想看清他说话的表情——只剩一半的椅子挨着她的头皮撞上整排整排的啤酒，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尖叫。

　　“听说你喜欢把敌人吊死在政府门口？”基德捂着左脸，同时伸出手让周围部分人的武器都集中到他周围。瓦莱恩耸耸肩，单手拎起一张桌子挡住不断飞向他的刀锋：
　　“我也这么听说。”
　　“老子还听说你把人头割下来挂在船锚上，那是真的吗？”
　　“人总要编些故事，也总爱听。干脆就成全他们吧！”
　　“这么说你没做过？妈的，亏老子还特意叫人把船锚擦亮点。”基德咕哝了句，有点失望地一甩手，走着火的枪支夹杂着刀尖在酒吧里呼啸而过。
　　瓦莱恩哈哈大笑着把全是弹孔的木桌对准那张扬的红色脑袋轰过去。
　　“你的东西烂在这里发霉太可惜了！我不介意送它们一程！”
　　“无所谓！奈比洛什么都不适合但是个适合腐烂的好地方！”基德听了笑得一拳又砸在吧台上，就顺势靠在那儿，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瓦莱恩单手撑住被基拉砍飞的一个手下，只动动手腕就把对方抛出了门外，随手捡起地上半支威士忌酒瓶，滑稽郑重地冲基德扬了扬:

　　“请你喝一杯，不识相的新人。”

　　他仿佛有意识地敲了敲台面，雷亚没敢怠慢地搜刮了仅剩的完好无缺的酒瓶往上方递；基德从她头顶接过去的时候她没敢抬头看。他握住瓶身径直砸掉瓶口。

　　“干杯。”

　　他抬高了手。他们同时扔出的酒瓶在空中猛烈撞击成一堆碎屑，降落在相互争斗残杀的人们脸上，照亮了所有人一模一样扭曲的愤怒和狂喜。

　　———————————————————分割线————————————————————

　　雷亚再睁开眼的时候酒吧里只剩他们的人了。她很高兴自己晕过去，这样就不用眼睁睁看博达把扎进她手臂的两支飞镖和几片玻璃如何硬拔出来；船医正对着罗奇和另外几个伤得挺重的家伙大吼大叫；基德不耐烦地接过埃尔登颤巍巍递上的冰袋按住左脸，乔.寇克挑了挑眉小声告诉她说，他们没赢，但绝不算输。

　　她在博达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咒骂的时候走了神，博达的绿色眼睛让她想起瓦莱恩。雷亚那时在和埃尔登说话，现在她很有把握他绝对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用那比博达更吓人几倍的眼神。
　　那个酒保不见了，看上去很像是瓦莱恩故意留了个地给他们待着，好让他高兴了就备足火药跑来这群来者不善的海贼一窝端掉。大概基德也有类似的想法，他的眼神里透出摩拳擦掌的兴奋劲，嘴里咒骂了好几分钟，结论只有一个：

　　他非得干掉那地头蛇不可，而在此之前，他们或者能喝一杯。

　　基拉没阻止他，商讨了一会儿决定让伤得重的那些人和博达一起回船上候着，又让乔出去备点食物；弗里克继续出去在附近晃悠打探消息；剩下的暂时原地不动。
　　在他们做完这些安排后雷亚才注意到外头已经天黑。她看了看酒吧挂着的老式钟显示还应当是黄昏时分，但用最具代表性的奈比洛人瓦莱恩的话讲：奈比洛就是适合腐烂的好地方。因此外头笼罩的灰尘和昏暗天色也就不足为奇，他是对的，这地方太适合杀人灭口了。你不做点坏事都觉得对不起上帝特意安排的布景。

　　她这么想着想着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引来众人一致的嘲笑。还有几个人用手指戳她的脑袋和伤口，弄得她越发缩成一团。中途被坏脾气的船长踢醒了两次，她咕哝几句翻个身继续睡。

　　在他们哄笑后相继进入休息的镇子里，第二个人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分割线——————————————————

　　兰顿准将还记得她，隔着老远就大吼：“梅菲斯特！”吓得埃尔登差点拔腿就跑，被她拽了回来，嬉皮笑脸地一路拖到他跟前。
　　“嗨，准将，我们就是路过，没别的意思。”
　　“得了，我昨天碰见那狗|娘|养的了，尤斯塔斯基德？哈，这还真新鲜，南海的超级新人跑来这鬼地方连杀两个小混混。”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特殊的代号无疑是给瓦莱恩的。
　　“瞧您胡说的，跟真的似的。尤斯塔斯船长怎么会无聊到……”她一边讪笑一边示意埃尔登马上逃跑，后路被另两个海军的彪形大汉给拦住了。
　　“别慌，就真是他干的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兰顿一挥手，那间和上一次差不多破旧的房子里一个士兵拖着担架出来，还是那种黄不拉几的布罩着尸体，没干透的血染红了一小部分，听兰顿的描述，死的还是个和上次差不多身份的小角色。

　　“为什么？你不是这镇子管事的吗？”埃尔登想起来小女孩说过镇长已经用最彻底的方法逃出了奈比洛，只剩下眼前这个他见过最不靠谱的准将。
　　“别傻了，”他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和另几个海军士兵交换着心领神会的眼神。

　　“那家伙可值六千五百万呢！！我他妈怎么打得过六千五百万的疯子？！”
　　“……”
　　“……”
　　他们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骄傲还是怎么的。

　　“不过通缉令还是得贴一贴，估计很快你们船长的大照就会被人拿回家糊窗户了哈哈哈哈！这种疯子就留给别的疯子吧，我很乐意见到他跟那狗|娘|养的好好打一场。”
　　是啊，她在心里默念，他们彼此也非常期待着呢。

　　就在这时埃尔登推了推她的胳膊，趁兰顿低头的瞬间指了指某个方向。她一眼望去就觉得胳膊又疼起来——瓦莱恩身边那个飞镖狂。他换了套衣服，可是不停抖动的手指立刻出卖了他；雷亚有点后悔让博达把所有飞镖都拔下来了，她可以留到这时再冲到他面前，拔出飞镖，血流如注眼神如刀以牙还牙……等等。
　　他走出的方向有点眼熟。

　　雷亚在他彻底走远后拐进那条道，绕过几间房子果不其然就到了熟悉的地区。

　　她走到正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间的小女孩跟前，对方被她打招呼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并没改变蜷成一团的姿势。苏西认出了她，努力地抹掉眼泪鼻涕，还没止住抽泣。

　　“嗨，我是雷亚，又见面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因为见到你才难过的。”
　　“噗，我知道，我猜你也不是为了那第二个死掉的家伙吧？”
　　“不，不是。”她拨浪鼓似地摇着头，雷亚坐下来拍了会儿她的背脊，让她顺过呼吸来，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她才平稳了情绪。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太阳投射着毒辣的光芒，苏西擦掉泪水和汗水的混合，脸也因此显得更加脏兮兮的。可仔细看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就算奈比洛什么都适合，也一定不是个小女孩会快乐生活的地方。

　　苏西抬起头，小声怯懦地问：

　　“你能带我离开这儿吗？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别急，别急，我自己都还暂时不能离开呢。你要去哪？做什么？”
　　“我答应了人帮他送些东西。”
　　“那还真的挺重要的，说不定我能帮你呢。不过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也许是雷亚拍着她背的动作让她觉得安全多了，反正最后她还是附在她耳边报了一个名字。“我父母死后他收留了我一段时间，可后来他就被抓走了；但我答应要帮他送这封信的……可是前几天兰顿准将说你们会把奈比洛都毁了，然后把人都杀光。”
　　“他胡说的，别信。”
　　“我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害怕，刚、刚才……瓦莱恩的人……”她又哽咽起来，但总算吐出了雷亚想听到的字眼，这才起了个头，不过最好适可而止。
　　“嘘——我知道你很害怕，我现在不打听具体的事情。只关心你自己。”
　　苏西语无伦次地点了点头：“你真的不能带我一起离开吗？或者我可以直接把信交给你？你能保证帮我送到吗？”
　　“这我得考虑考虑，我在船上的处境也不比你在这镇子好多少……现在，我再问一次。”

　　她站起身，换了个姿势蹲在她面前，两手扶着小女孩的头靠近自己。

　　“你刚才说的人，是你的恩人？”
　　“是的，更准确地说，像是老师一样。”苏西终于破涕为笑，笨拙地比划着什么。
　　“你再重复一遍他的名字好吗？”她轻声细语地说话，背后传来埃尔登的脚步声和疑惑的叫喊，她转过去挥了挥手让他走得更远些。苏西点点头表示同意。

　　“叫你送信的人，收留你的恩人，曾经在这镇子待过后来被抓走的人……”雷亚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干，小女孩认真地随着她的复述点头，确保不会让任何人听见而更加贴近她的耳朵：

　　“——他叫依娜祖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