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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所谓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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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两年,徐浩二十岁,还有一个月就要戴冠了,左溢十七岁,个子又长了不少,清桐十五岁,绿歌十六岁,可是这两年他们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刘俊麟在朱元冰走后一个月也离开了,就算剩下的几个人都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也没有理由去留住他。刘俊麟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意外,都被绝情所害的几个人不自觉聚集在一起,恰好带了一个刘俊麟不多不少,仅此而已。
新皇帝叶照梁登基三年了,天下一片太平,很多时候都是听着从各个边塞之地传来的捷报,塞外小国不敌中原,许多甘愿做附属国。还听说皇帝已经立了太子,十四岁的大皇子叶子淳自幼聪慧过人,天生的贤君材料,十三岁的时候已经体谅百姓疾苦,自作主张颁法减轻徭役,更是借此事博得皇上喜爱,今年刚过十四岁生辰,就被立为太子,不得不说心智可谓成熟。
两年,可以说是变化非常,日新月异,沧海桑田,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时过境迁,遥不可忆了。
徐浩两次差点疼死过去。
又一年花灯会,城西荷花池的荷花比往年更盛,徐浩提笔在一只花灯上写下了左溢,可是没等他把花灯放进池里,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
左溢想抱他回去,结果毒发气血攻心,两人双双栽进荷花池,差点溺死。
还一次就在几个月前,徐浩教小虎子念: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念着念着徐浩忽然想起来好像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去问清桐绿歌,清桐绿歌缄口不言,徐浩又去问左溢,两个人研究很久之后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三年前,那个荷花池……
想起来后徐浩又一次严重毒发,差点命丧黄泉。
时间还在走,等到徐浩戴冠那天,他失踪了三年的父母突然找到了,喜极而泣的一家人欢欢喜喜地给徐浩办了个很大的宴会,请来了很多名门望族,诞生礼几乎堆满了徐浩的新房间。
而左溢没有去,他在徐府门外徘徊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以前左溢是徐浩的唯一,而现在,左溢想,徐浩应该已经不需要了吧。
白天的时候,当看到徐浩与父母重逢时那灿烂的笑容,是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明媚,左溢感到心里的疼痛又加深了一层。
徐浩前程似锦,当初的徐知府因为刚正不阿被叶照梁委以重任,官升三品,而作为现在徐大人的儿子,又从小被人众星捧月般呵护追逐的人,徐浩有了一个看似光明无限的前途。
他左溢算什么,说好听的,是普通人,说难听了,凭他一身功夫,在这太平盛世又能做什么,最多是地痞流氓而已,一辈子也攀不上徐浩的高枝。
有些人情世故是说不出口的,左溢打死也不可能去向徐浩道别,他总不能说:“你已经是官家贵族了,我不过是一个小百姓,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
左溢说不出口。
可是左溢不知道的是,徐浩在整个晚宴上想的最多的就是他,本来应该是春风得意的笑容全被紧张不安代替,徐浩不断离席,去大厅张望,希望看到那个让他心神不安的身影,忍着一遍一遍的心痛,脸色苍白也咬牙坚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些左溢都不知道。
那晚月满,在天空中看不到星星的影子,真的是千里共婵娟的好时候,可是有两个人的世界在这一天彻底崩塌,再也看不见对方了。
徐浩还在念,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越念越是难受,四肢百骸都在疼,疼的他快疯掉。
左溢以为徐浩不要他了。
徐浩以为左溢抛弃他了。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可是还能念给谁听。
清桐绿歌无话可说,眼看着两个人一起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到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徐浩这么娇生惯养的人,每次疼得牙关都咬不紧还是不肯左溢离开他视线多一秒。左溢是多自私无趣的人,虽然不再对徐浩千依百顺,可是能不让徐浩吃亏的事,哪怕被人骂了毫无主见,他也甘之如饴。
他们没有再说过爱,可是都用了最残酷的方式去爱对方。
就算疼死了,也是心甘情愿,无所畏惧。
那天,徐浩成年了,找到了他一直牵挂的父母,可是他失去左溢了。
从那以后,左溢再也没有出现在徐浩面前。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其中的相思和心痛,有谁能懂。
承宣五年,皇帝登基七年的时候,文景帝叶照梁科举考试为月华郡主挑选夫婿,徐浩榜上有名,一时间名满天下,春风得意。
“公子公子,”小厮一路小跑跟在徐浩身后,随着徐浩进了书房,那机灵的笑容让人看着就觉得讨喜,“恭喜公子荣冠状元之名,小的特来祝贺。”
徐浩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把手里的书放下,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盯着那厮说:“那小溢打算如何恭喜我?若是不合我意,就要罚。”
“哎呦公子你可别,小的还能怎么祝贺啊,顶多是今晚再陪您去看荷花,不然,”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也没别的可以送您啊。”
徐浩目光稍稍柔和,每次看到这张和左溢很像的脸,他总是忍不住逗弄一下,甚至连名字也给这孩子改了,小溢,左溢,为的不就是那个失踪了四年的人么。
“嗯,也好,不过今晚酒钱得你给付了。”徐浩讨价还价的样子还是那么认真。
小厮得意了,不禁有些飘飘然,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遮拦,“那是,陪您喝酒这事除了我还能有谁,我也该付钱了。就当是替那个人付了,让他以后记得还我就成。”说完才自觉失言,小厮看着徐浩破裂的笑容,脸憋的通红想道歉:“主子主子,小的该打,哎呀…这嘴上又没遮没拦的……”
徐浩沉了沉脸,摇头说没事,然后就把小溢赶出去了,说是要休息。
小溢一副快哭的表情出去后,徐浩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他真的想休息,因为每次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真的左溢。
可是这次徐浩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晃动的左溢的身影,他想伸手抓住,可是什么都抓不住,全都是虚幻的。
“小溢,如果你还是不肯见我,我可能就真的要娶月华郡主了…我只想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了…”不知徐浩是对谁说的,空气里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气息在流转。
决定上京进宫那天,徐浩穿戴一新,乘着六人的大轿行在官道上,身后还有两辆马车装载的细软家什,以及从皇宫里亲自派遣出来的禁卫军在两旁保护。徐浩的父母都在临安,当初本来要接走徐浩,可是徐浩执意不肯离开汉都,只是要求徐大人买下了汉都著名的鬼宅,他就带着几个仆人还有几车书住了进去。所以现在要离开也实在没有什么亲眷可以来送。
周围的群众无不欢欣鼓舞,这可是百年来汉都出的第一个状元呐。
“啧,”官道不远处有两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对着人群指指点点,一个个高的对小个子那个说:“这人呐马上就没了,不知道那个心里怎么想的。”
小个子的点头同意,“走了那么多年都不肯回来,这倒好,一回来人家状元爷都要去京城娶郡主咯。”说完朝身后笑了笑,莫名其妙的意思。
他们身后有棵树,树上睡了个脸被草帽盖住的人,那个人怀抱一把伞,一直不说话,好像睡得很熟。
小个子撇嘴,“每次提到浩哥,溢哥就这个反应,无趣。”
他身旁的高个男孩揽住他的肩,安慰道,“好了绿歌,溢哥一向这样的,我们不要管。”
“哼。”
这时候树上的人缓缓开口了,声音是不可思议的嘶哑低沉,“咱们去荷花池看看。”
清桐绿歌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三个人点了点地,一口气提起来健步如飞,往荷花池去了,虽然在这个季节荷花池早就没有荷花了。
行到一半,徐浩突然喊停,他掀开轿帘,对禁卫军说:“抱歉,我还有东西没有取,可不可以等我取完再走。”
禁卫军自然不敢怠慢,答应了状元郎的要求。
徐浩下轿了,这时还是早晨,他想如果走之前不能得到一个答案,就算他去了京城娶了郡主,多半也不会心甘的。
他穿着亮眼的红袍,像个新郎官一样引人注目,迈着有些紧张的步子向城西赶去了。
到荷花池不用多久时间,清桐绿歌一口气到那里连喘都一下都没有。
荷花池还是没什么变化,池水清冽,连池底石头都看得见。
绿歌百无聊赖,只能和清桐坐在岸边扔石头玩,而左溢站在池边发呆,连个让人猜他情绪的表情都没有。
徐浩摸约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荷花池,气喘吁吁的他刚到边缘就看到了池子边三个身影,他表情一僵,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个最高的身影,像极了左溢,同样那么消瘦,那么单薄。
旁边两个…很像清桐和绿歌。
徐浩突然想逃,四年了,再看到熟悉的人,他居然有些恐惧,哪怕只是背影相似,也让他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他害怕左溢不想见他,害怕……左溢又会一走了之。
就这样,徐浩在很远的地方,望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一时间红着眼眶不敢向前。
左溢原本清秀的脸已经有了分明的线条,眼睛更深邃,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或许,从四年前那一走,他的心就封起来了,谁也不能进去。
绿歌时时不忘刺激左溢,这时候他又用起那种有些嘲讽的口吻,好心提醒左溢,“人就在后面,去不去是你的事情。”
是啊,徐浩在后面,左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极力想忽略掉而已。
一阵风过去,左溢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细微之处让人很难察觉。
低下头,左溢在心里说,“他,又哭了么,为什么这么爱哭……”
徐浩想用手捂住漏出来的哭音,可是他忍不住,心里的痛不是眼泪可以抹去的,越想越觉得死了才是解脱,他哭到两眼发黑,哭的自己都没走力气可以走到荷花池边,亲口对左溢说出想念。
徐浩不支,两腿一软栽倒下去。
痛死过去前,他瞥到那个像极了左溢的人慌张的脸,还有他向这里冲过来的瘦削身体,果然是小溢吧?徐浩嘴角微微勾起,没醒过来。
感受到徐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左溢几次都忍住了没有回头,可是就在那倒地声传来的一刻,左溢再也不能忍了,他回身奔向徐浩,他不想再一次失去徐浩!
“浩哥你不能有事……”
民间传闻听说文景帝统治的时候,承宣五年,偏远的小县汉都出了位状元郎,可惜状元命不好,回去拿东西的途中被匪人劫走,从此杳无音讯,文景帝直呼,痛失国之栋梁,朕哀不过如此。
而每次提起这个,徐浩都会开玩笑说,“没想到我还成了传说了。”
左溢拥他入怀,用下巴蹭着徐浩的发髻,宠溺地说:“嗯,永远只属于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