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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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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某个不知名的夜晚,万家灯火阑珊。他们住进了二十块钱一个晚上的小旅馆。一间不大的屋子内横卧着三张小窄木床,除了电灯水壶以外不供应任何起居设备。白布床单和棉被均是洗的发黄,充斥着淡淡洗衣粉的味道。因为是三张床,所以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他们拼房。没有纱帐,只能点一盘劣质的蚊香。万幸没有太多蚊虫。
周久野起夜,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已的衣物穿。套进另外一只裤腿的时候听到男孩轻声的询问:你们是骑行者?从哪儿来的?
他并没有回答他。
房间外同样狭窄的长廊没有上漆,赤裸着阴暗潮湿的水泥地面和墙壁。下雨天顺着墙壁往上看总能看到湿了一大片。周久野扶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通往下层楼的厕所。廉价的舢板鞋在地上拍出清晰声响。
他回来的时候,少年正身在外朝外轻轻将门拉上。然后他就堵在门口向周久野神秘地招了招手。将一根细长的东西放到周久野手中。
我不抽烟。
哦。男孩划燃了火柴,叼着烟点上。他痞性地瞥了他一眼。缓出一口白净的烟圈。然后将火柴盒揣进兜儿里。似模做样地问他,喝酒么?
不喝。
哦。我问个问题啊你别介意,男孩吐了口烟又吸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里面那个,嗯,残疾的,是你什么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周久野皱了皱眉。
你们是骑行者?搭伙的,还是兄弟?还能捎带人吗?
你……?
哈没什么。你别看我小,我流浪挺久了,我会给人化妆也可以写讣告……你兄弟其实是个宝,真的!他年轻而且长得又可以,难得还有疾患,我要给他打扮成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样子,保准讨喜。现在人可稀罕这种又可怜又年轻的小伙了,真的!你们四处旅行总得有吃有穿吧,让我拾掇拾掇他再让他花那么点儿时间在街边上坐一会儿,钱还不马上到手啊,真的我不骗你……
周久野听了很久总算弄清楚了,这半大孩子想入伙。顺便利用段河来挣点儿外快。于是他指了指少年手里的烟,轻声说,把烟灭了吧。我们没有能力带你。城市不是长久留居之地,暂时没有能让我们留下来的理由。我不需要钱。我的兄弟也不会答应用舍弃自尊的方法来获取物质需求。你没必要故作老成来接近我们。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他灭了烟,嘿嘿笑了笑道,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我就是不想混社会,想四处走走见见世面。你们带我吧,啊。我很懂事!
周久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非我所愿。你有自行车么?
男孩迟疑着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呢。我还能抢你的车不成。周久野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有车就行,自己跟上,丢了我们不会找你。你手脚干净不?
你才是想多了!我还能变飞车党不成。嘿嘿。男孩笑着将火柴盒摸出来从铁栏杆外扔下去,他说,我叫李小柏。其实我也不抽烟!刚才那是唯一的一根!
周久野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背,大半夜的。进去睡觉吧。
嗯。然后他们就一起进了房间,交换了各自的来历和个人信息,睡入黑暗中。
一枚小烟头躺在一楼旅店门面平整的石板地上。
一点红色火星忽明忽灭。
34.
你听见了吗,段河。海的声音。
天空中的云软成一团雪白,深深浅浅的红紫色阳光从它的边际射出,醉人的美。仿佛雀鸟掠过,在空中划出惊心动魄的伤痕。这是一个异常瑰丽的傍晚。他们骑车到达接近死海的地方,风稍稍凉。周久野仿佛被释放的罪犯一般感觉满心满眼都是自由。本来一直都很自由。为什么执着想看海呢?
李小柏直起身呜呼一声怪叫。噢Shit轮子滑了!喝酒吗?抽烟吗?我去买!我们可以在海边燃起篝火坐到天亮!他又张开把车的双手作翱翔状,转头对段河说,帅哥!我像不像杰克?我缺个Rose……
段河不紧不慢地跟上去。他微微地微笑并冷淡地说,小心等会儿揍你小子。
李小柏猛踩几下自行车追上周久野,扭头做了个鬼脸。喂,你的姘头要揍我!怎么办?
滚你。周久野面无表情超过了他。
别走啊打个赌哥们儿!我保证我一根指头就可以废了那个娘们儿似的娇弱的断臂……
李——小——柏!段河撵上来。你会挨揍的小子,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啊,你的另一只手?哈我可不要那玩意儿……
声音远远地,很远了。那是无所谓的欢笑声,仿佛青色的火焰。被酒精催化的化学物质,陈泡食物至发酵的美丽过程。
这个过程。我们无时不刻都在享受的日子。享受着欢乐,也享受着痛苦。
发酵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