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萧萧下》刍耳

1、第一章

　　“快，追！”
　　“在那里！”
　　茫茫雪海中一群蒙面人正在追赶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左手中抱着一个小孩，大约两岁左右。右手牵着一个小孩，估计六七岁左右。母子三人正在雪中极力奔跑着。
　　“啊！呜呜呜••••娘••••”女子一下摔倒在地，吓得怀中小孩哇哇大哭起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女子自怀中拿出一对凤凰金镯子，各刻着一凤一凰，女子颤抖着将凤凰金镯分别戴在两个孩子手上，跟大儿子叮嘱道：“越之，戴着这镯子，跟你弟弟去金陵苏家找你爹爹！快走！”
　　苏越之流着泪哭道：“那娘你呢？要走一起走！”
　　女子突然厉声叫道：“快走！一定要跟你弟弟安全回到金陵。娘有武功，还能支持一段时间！”
　　苏越之抱着弟弟苏清之，拉着女子的衣袍试图让她跟自己一起走，女子一急，使用内力将两个儿子震出老远，“越之，清之，快走！”
　　女子转身，向蒙面人方向奔去，将内力提到最深处，回头对两个儿子露出最美丽的笑脸，“快跑，越远越好！”
　　说完，使出最后的力气向两边的雪山震出内力，霎那间天崩地裂。
　　“不好，雪崩了••••”
　　蒙面人话还没说完，只见漫天白雪向他们扑过来，只短短的一瞬，天地间又恢复了一片素白。
　　“娘••••••”
　　“娘•••••”

　　苏越之带着弟弟苏清之一路向南，朝金陵方向走去。
　　“哥哥，我饿！”苏清之小声的呜咽着。
　　苏越之俯下身来望着他，原本水灵可爱，面若桃花的弟弟，因为一路下来都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现在脸色苍白，连下巴也瘦的尖尖的，一点也不是一个两岁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因为瘦削，苏清之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夹杂着泪水，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苏越之看他这个样子，感觉又像回到几天前看着自己的娘亲葬身雪海时的心情，心里痛的好像有人拿刀子在一刀一刀的捅他一样。
　　苏清之从生下来就一直跟着哥哥，兄弟两个感情好到极点，只要一刻看不见苏越之，立刻就会吓得大哭起来，尤其是经历过那天的场景，让他更加离不了苏越之。
　　苏越之毕竟大他五岁多，再怎么难过也知道必须面对现实，娘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去金陵。
　　他把弟弟轻轻搂在怀里，安抚地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别怕，哥哥这就去给你找吃的，等找到了爹爹之后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真的吗？”苏清之从他怀里挣出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找到爹爹后就再也不用挨饿了吗？”
　　苏越之用力吸了吸鼻子，笑着哽咽着点头：“嗯！找到爹爹就不用挨饿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爹爹呢？哥哥，我们快去找爹爹吧！”苏清之拉着哥哥苏越之的手就往前走。苏越之用另一只手悄悄抹去眼泪，跟上了路都走不稳的苏清之。

　　兄弟二人在洛阳兜兜转转了几天，苏越之已经把身上能卖的都卖掉了，听着弟弟肚子咕咕叫着，自己的胃也好像有人拿着棍子在搅和一样一抽一抽的痛着。
　　他刻意带弟弟挑没有饭馆的街道走着，这样饥饿感说不定会小一点。
　　苏清之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苏越之怎么劝也不走，苏越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有一个挑着糖葫芦担子在吆喝的人，苏清之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糖葫芦，不停地咽这口水。
　　苏越之放低声音：“清之，别看了，我们走吧！”
　　苏清之咬着嘴唇，眼睛依旧盯着那个糖葫芦串，倔强地摇了摇头。
　　苏越之忍住流泪的冲动，双手来回抚摸着苏清之的小脸：“乖，清之，乖，我们走吧！”
　　“哥哥，我走不动了。”苏清之小声地嗫嚅着。
　　苏越之一把抱住他，再也控制不了了的眼睛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对不起，清之，对不起，是哥哥没用，是哥哥没有••••”
　　苏清之哽咽着回抱住苏越之：“哥哥，你不要哭，清之不吃了，清之不饿，清之一点都不想吃•••••”
　　说到后来，声音都开始打颤，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清之一点都不想吃，呜呜，清之一点都不想吃•••••”
　　热闹的洛阳街头，两个削瘦的身影紧紧抱在一起。
　　苏越之把苏清之安置在一个人少的街角处：“清之，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哥哥去找点吃的，马上就回来!”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苏清之拉住苏越之的手。
　　“不行，你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很快就回来。乖，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连忙向街头方向跑去。

　　“达叔，快，就在那个街角处！”
　　一个身形矮小形容猥琐的男人带着另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苏清之面前。
　　那个叫达叔的中年男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清之。“哟，长得不错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这回可赚到了!”
　　苏清之见那两个人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地后退一步。
　　“孩子，饿了吧？”叫达叔的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是刚刚出炉地冒着热气的包子。
　　苏清之下意识地又咽了一下口水。
　　“来，孩子，吃吧！”达叔把包子递到他面前。
　　苏清之伸出手想接，但突然又缩回手：“我不饿，我哥哥去找东西吃了！”话刚落，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一下。
　　达叔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这个包子就是你哥哥让我带给你的呀。”
　　“我哥哥？”苏清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的达叔心里越来越高兴，这孩子真是个尤物。
　　“是呀，你哥哥在我店里吃着呢现在。我家是开客栈的，你哥哥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叫我来找你，走吧，我现在带你去找你哥哥！”说完拉着苏清之便要走。
　　苏清之正在犹豫，突然挣开他的手，“不，我不走，我哥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这里，你让我哥哥来见我，我就跟你走！”
　　达叔心里感叹，这孩子还挺聪明的。“好吧，那你先把包子吃了，吃完包子我就去叫你哥哥！”
　　苏清之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小孩，加上肚子又实在是饿的慌，便接过包子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还一边提醒着，“你快去叫我哥哥过来吧！”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达叔在一旁嘴都笑咧开了花。
　　包子吃了没几口，顿时苏清之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越之在一个包子铺前转来转去，终于决定开口：“老板，可不可以给我两个包子。”
　　“哦，好，你等着啊！”老板麻利地为他包好两个包子，把包子递给他，顺便伸出一只手， “五文钱。”
　　“老板，我•••我••我没钱•••”苏越之紧张地抓紧了包子。
　　“什么？没钱？”老板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没钱还吃什么包子！把包子拿来！”说着伸手就要夺回包子。
　　“不！包子不能给你！”苏越之返身拔腿就跑。
　　“臭小子！小小年纪，学人家吃东西不给钱，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苏越之把包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向街角奔过去。
　　街角静静的，什么人都没有。
　　苏越之吓得包子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清之？清之！你在哪里？”苏越之心跳越来越快。
　　不该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的，我真傻！我是天下最傻的哥哥。清之，你在哪里？清之，哥哥错了，你出来见哥哥一面吧！哥哥求求你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清之！”苏越之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把整个脸都打湿了，他疯了一样在街上到处寻找着。
　　他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出事了？他才两岁啊？不会的，不会的！清之还没找到爹呢，我还答应他找到爹后就有糖葫芦吃的，他不会就这么出事了的！
　　一遍一遍地安慰着自己，苏越之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在那里！臭小子，不学好！”那个卖包子的老板一下子冲上来推了苏越之一把，苏越之倒在地上，“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老板拳脚相加，苏越之蜷缩在地上，目光有点呆滞，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清之•••清之•••”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开始劝老板：“算了吧老王，不就是两个包子嘛，孩子肯定是饿极了才抢的呀!”
　　“是呀是呀，就算了吧！”
　　“哼！今天就饶你一下，下次不要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老板甩手离去。苏越之一个人躺在街头低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