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底线》三月风

5、第五章

　　江涵秋看着那一抹绿色从微机房的窗外晃过，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是不是他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二年级的英语办公室在一号楼里，而微机房在七号楼，两者之间似乎隔得还比较远。
　　她是来找人吗？学生，不太像，今天没她班上的学生。老师，微机房里就他一个。
　　这么说，她是来找他的？
　　江涵秋觉得梅老师不辞劳苦三顾机房，自己有必要招呼一下。于是，他朝她挥了一下手，没想到女孩子脸皮太薄，还没等他站起身，人已经一溜烟而跑了。
　　梅子妗直跑得瞧不见七号楼，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她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已经被人家当成了笑柄。她原本是去看看藤真老师的，结果只有一个江涵秋在里面。肯定被他误会了，当自己是个爱偷窥的花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一想到中午还约好了和爱纱一起吃饭，她真想变成一只缩头乌龟。
　　不过转念想想，又释怀了。和爱纱吃饭也不错，刚好和她讲明事情原由，由她去和江涵秋解释。她这样想着，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然后——
　　她看到了一双光鉴可人的鞋子，而且是标着小兔子头的男士皮鞋，离鼻尖只有两公分远。她反射性地沿着鞋子往上看，紧裹着长腿的蓝色牛仔裤，嬉皮风的花衬衫，然后是一张混合着爆笑和嘲弄的脸。
　　嘲弄！
　　梅子妗一下子想起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正四体投地地趴在一个男人的脚边，还忘乎所以地欣赏人家的身材，老天啊，今天准是她的黑霉日。
　　她惨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土，就要拔腿往前跑。
　　“梅子，梅子！”往日清脆的声音现在听来像丧钟，给她敲的丧钟。
　　“咦，梅子，你怎么了，怎么浑身脏兮兮的？”爱纱使劲地拍着她身上的土
　　“你怎么不说话啊，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她是在害羞。谁让你哥哥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
　　梅子妗狠狠地瞪向那个狂笑的男人，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爱纱似乎闻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她刚才在楼上看见一个人当着哥哥的面跌了个狗啃泥，那个人不会是梅子吧！她刚想说几句话来安慰安慰旁边这颗受伤的心，却看见她的哥哥原本笑得极没风度，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如痴如醉的激动神情。
　　不会是——
　　她转过身去，果然。
　　就看见一道风从身边掠过，扑向那个一脸“受宠若惊”的阿云。
　　哎，可怜的阿云，只能无助地从某男的怀抱中投来苦笑的目光。她不忍心再看到阿云遭受荼毒，准备上前美救英雄，却迈不开步子，胳膊被另一个旁观者拉住了。她侧过头，看见某人呆若木鸡，她伸出可活动的那只胳膊，在某人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看来是受惊吓过度了。
　　爱纱凑近某人的耳朵大喊一声“梅子”
　　这才回魂的某人睁大了写满恐怖的眼睛看着她，
　　“他们不是BL!”她连忙解释。
　　有些放心的某人拍拍胸，突然又一脸紧张地看向她，“你哥哥，他，一向都是这么热情的吗？”
　　“不会不会，至少对我就不会！”只有看见阿云会，爱纱在肚里添上半句。天晓得，她已经和N个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这样解释过了，可是她向哥哥发过誓，绝对不会在哥哥有把握之前说出阿云的秘密。想当初也是为了好玩儿，现在却成了甩不掉的麻烦，真是作茧自缚，不过她是真心希望哥哥能成功的。所以为了哥哥，她会尽到她的职责。
　　待得两个男人拥抱完毕，慢吞吞走回来，爱纱指着哥哥向梅子正式介绍：
　　“这是我哥哥小林丽，现在美国，三流建筑师。这是我今年才聘请的英语老师梅子妗。”
　　“没纸巾！”小林丽用中文很惊讶地念出来。
　　梅子妗发誓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她忍住怒意，笑着向爱纱询问“请问贵哥哥的丽是力量的力吗？”
　　“不是，呃，是美丽的丽！”
　　她得意地看着那个刚想笑又不得不憋回去的男人“小心内伤！”多么诚恳的劝告啊。梅子妗的心里痛快极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沉浸在报复成功的快乐中，连睡梦里都是小林丽极度扭曲的表情。突然，她惊醒了，一种本能的反应，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21号，松岛惠。”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男子的声音。
　　“是，请问是影教官吗？”她有些冒冷汗，这是六楼，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自己浑然不知。她看向窗户，敞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发出“呼呼”的声音，她刚才就是被这种声音惊醒的。
　　“我是影子，我已经看过你的表现了，一般。”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平稳得像是新闻播报员。
　　“谢谢上级的批评，我会努力改正。”梅子妗已经利落地翻身，标准的军姿站在床边。
　　“总裁告诉我，你已经有了一批人员名单。”
　　“是，汇报长官，有三个人，日向和，25岁，长门集团会长秘书，冲野明子，26岁，索尼涉谷地区代理，藤真熏，25岁，理山中学计算机老师。”
　　“你觉得是哪一个？”梅子妗有了一股压力。
　　“汇报长官，一个也不是。”
　　“为什么？”
　　“汇报长官，直觉！”
　　“很好，我已经查过了，没有。随时保持警惕。我会再通知你下一步行动。”话音刚落，一道影子闪出窗外，待梅子妗冲到窗户边，什么都没有了。
　　她“嘭”的一声，大字型摔在床上，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对话的回音，压迫着她。
　　她揉揉太阳穴，自己也是昨天才定下名单，还没有向总裁汇报，影子已经查清楚了，而且已经观察过她的表现。她一点也没察觉，还在为自认为扮演得很好的梅老师形象沾沾自喜呢！只是两个字，“一般”，只比及格好一点。
　　她有些泄气，在这个独立于FBI其他机构的组织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因为组织里的所有成员都有着各自的真实身份，彼此之间并无来往。
　　代号表示着你的能力和等级，她属于第二级，千手和影子都属于第零级，分别是3号和4号，因为太过出名，所以才有了特别的称呼。总裁也是例外，组织里都称他为总裁，他并不是组织里的成员，而是幕后的管理者。他提供资金，组织提供服务。所以她平日里的工作还有一项：保镖。这些都是三年前她被分派任务时告知的资料，也有其它一些人被安插在风氏银行里，不过她还没能认出一个来。
　　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行使着两种或者更多的身份，分别只在于有薄又厚。在组织里，你及格的第一项就是，你坐在测谎仪前，它永远只会显示绿色。
　　现在千手还排在影子之前，看过影子的身手，她已经不存一丝的妄想。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与其无望的追求，还不如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的底线只有这么多。没来由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江涵秋的笑脸，想起他弯着腰，给学生一遍又一遍讲解操作时的耐心和认真，无限包容和关爱，她有些嫉妒，嫉妒爱纱，也嫉妒他的妻子。突然又想起来，江涵秋从来都没有提过他的妻子，莫非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幸福小区二十一号家的灯到凌晨三点才暗了下去。
　　从世界杯开幕以来，这已经是连续第四个通宵了。江涵秋关上电视，转身的功夫，小飞已经窝在他的被子里睡着了。他替儿子仔细地拉好被角，然后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走向二楼的书房，虽然是木质的地板，却听不到一点脚步的声音。他打开书房的门，没有打开灯，只是径直地朝黑暗里的某个方向走去，畅行无阻地像行走在黑夜里的猫。
　　“嘀”的一声，有黄色的指示灯亮了，然后是液晶屏特有的幽光。
　　十指飞快的移动著，视线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跳动的画面快如闪电，几乎迷惑了人的双眼，变化万千的色彩一闪而过。就像有几百只手，几千只手同时运作着。
　　一下子是KGB的陈年档案，一下子是CIA的情报室，画面一转跳到FBI的资料库，包罗万象的高度机密唾手可得，就看他要不要而已。
　　最后他逛进了一家企业网站，普普通通的页面上方闪烁着风氏发展四个硕大的汉字，他在VIP一档里输入了密码，跳出来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已经有了一行字，他没有删除，另起一行，输进七个字：
　　我已经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