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恩典》miAn。

36、{生死一线}

　　洢白看见手上绕紧的藤蔓，近乎绝望。
　　电光火石间，一把剑巧妙地插入缝隙间，挑断了这“死神的触手”。她的手腕还是受了一圈伤，伤口正在红肿化脓，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不等洢白给凘宁一个感激的眼神，他没做停顿，急速绕到她身后……

　　他来得及救一个人，但他来不及救两个！凘宁眉目肃然，眼看着藤蔓，在被剑尖追到之前，圈着慌忙来救女儿的千涟举上高空……他真的不忍心再看下去，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是碎尸万段的场面……洢白又要因此笼罩上多久丧亲的阴影？
　　他余光捕捉到洢白的身影，却发现一切早已脱离了他的设想。
　　他没设想到在千家门前开打。
　　他没设想到他们父女因此相见。
　　他没设想到千涟会冲动地过来救洢白，还因此面临死亡。
　　他更没想到，洢白因此解开了无名之火的印记！

　　出现在他余光中，是一团巨大的红影，正中的洢白痛不堪言地狰狞着面容，火焰剧烈的燃烧，却没点燃她的衣角，倒像是在锤炼她的神经，让她因疼痛而不停地哀嚎。
　　生命契约让四分之一的疼痛反应在他身上，也让他产生了身体被火灼烧的幻觉，脸上冒出了大颗的汗珠，脸色惨白，全身脱力到用剑柱地……

　　火球直径还在不断扩大，点燃了最近的枝条，火苗迅速窜上，直奔古木中心，周围的气流出现了明显的扭曲……
　　这突然冒出的大火，让馥馥们惊慌不已，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时再无暇顾及已然昏迷的千涟，忙着截断烧着的藤蔓，凘宁把握时机，勉强行动，救下了千涟。
　　一旁的昭洋微眯眼睛,这千洢白比他想象中更有潜力。

　　战斗一下进入了僵局，洢白因受父亲差点被杀的刺激，激发出无名之火，现在痛得不受控制。时而抱紧全身，时而痛苦倒地，时而趴伏在地……就像那些真正身上着火的人一般，在地上尖叫着打滚……
　　凘宁一边忍受身体上的折磨，还要一边心痛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洢白，奈何这是解开印记的必经过程。
　　馥馥们也忌惮这火焰，不敢再用藤蔓阻挡这靠得过近的火团，开始运用绿芒咒攻击在地翻滚的洢白。

　　“不！”凘宁的心几乎开始疼痛。无名之火可以叠加各种法术灼伤的效果。他不了解无名之火是不是能伤害到施术者，但见绿芒咒的绿光一接触到火团竟猛地扩大起来，继续冲向毫无防备的她……脑海中，有一根弦瞬间崩断。
　　几百年来，他都忘了不加思索是什么感觉。而现在，他终于回忆了起来。投身火焰，冰盾瞬间开启，赶在绿芒咒到达之前，凘宁纵身一跃，挡在了她的身前，硬生生接了一串绿芒咒的打击……
　　他的身子一震，如同残败的落叶般慢慢倒下，周身的冰盾漫布裂痕，在他下落的同时开始一片片剥离，冰片翻飞出一幕幕往事……
　　就像宿命般。
　　他从巨蟒的口中救出一个肿了半边脸的小孩……
　　他同她建立生命契约，送她一半寿命……
　　他教她法术，给她做饭，还要领着她去买女生日用品……
　　他为她挡了琉炫的剑，挡了浩桥的弹药……
　　……
　　他甚至感觉到火舌正从冰盾裂隙中，舔上他的手、胸口、后背……他的嘴角漫出一丝蓝色血迹。他的脸就倒在她面前，在最后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小孩，要挺过来啊……

　　在凘宁合上眼的同时，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

　　无名之火骤然消失了，先前的疼痛也像不曾存在过般消失。而眼前的他，释然的表情，泛血的嘴角，合上的眼睑像再也不会睁开般……
　　她的手指拂过他全无血色的脸颊，停在他犹如神刻的鼻梁下，却没感觉到呼吸，她想碰却不敢碰触他满布烧伤的手臂……
　　血红色的眼瞳急速收缩，泪水一下掉出眼眶。
　　她抓住他的肩膀狠命地摇晃，她想喊他，却发出一串嘶哑的咿呀声……
　　师傅，你醒醒……
　　师傅，你又在糊弄我了吧？
　　这不好笑……你快点醒过来。
　　凘宁，你不是很神吗？！给我醒过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不是说我会给你垫背的吗……
　　问什么留下我，见证这残忍的一切……
　　为什么……

　　被馥馥仙子们攻到几乎防御崩溃的昭洋，见她醒过来，焦急地喊，“千洢白！”

　　是她们，是那七个女人害了你。

　　昭洋狼狈地避开横扫而来的枝条，同时感觉到后方气流的异样，仓促一瞥，却见一条火龙呼啸而来！
　　这不是普通的火龙，而是冒着幽蓝色火光的冰龙，一下吞噬掉超出结界外的所有枝条。险险退开的昭洋，面色复杂地看着冰火龙砸在结界上，裂成带火焰的冰块后，反冲回洢白的站位。
　　糟糕！她怕是气晕了，毫无战术可言，她的法术虽然破坏力可怕，但被结界一弹回，无异于自取灭亡！“退开！”冰火龙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看就要吞噬她！

　　她与冰块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时间的秒针缓慢移向下一个刻度……
　　眼前的一切被放慢，昭洋的嘴巴还在扩大，说着听不清的话，倒在地上的父亲还在慢慢睁开眼睛，昏倒的领主的手指开始弯曲，魂罗阵里的馥馥仙子手指扣上拉伸着一根琴弦……
　　只有躺在她身后的凘宁，静谧安详，一动不动……
　　她眼神凄凉，手臂肌肉急速收缩，对着迎面的冰块，全力挥出了一剑……
　　眼前出现了漫天的冰火，不可抗拒的气压，让她侧开脸并升起手臂挡在脸前……

　　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后，她才慢慢适应了光线，放下了手臂。
　　擎天的古木倒在街道的尽头，街上满是炸开的，一段一段的藤蔓，原先在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坑，甚至吞噬了千家和对面府邸的前院。女人们被压在树杈下，似已昏迷。她们的领主则浑身是血地靠在一处墙壁上，看模样是断了气。
　　昭洋不可思议地盯着洢白，见她血红色的眼睛又恢复成平日的黑色。

　　他在看见庞大的冰火龙，凶猛数倍地再次呼啸冲来的时候，昭洋有种预感，直觉提起重伤的千涟，尽全力退开。在接触的一瞬间，魂罗阵的结界依旧生效了，却因抵挡不住这番可怕的冲击而松动，古木被冰火龙撞得连根拔起，直接滚到了尽头，而冰火龙因为微妙的反射角度，射向了天空，最终化为片片冰晶，带着幽蓝的光亮，从天而降……
　　冰雨很美，掉到身上却是点点伤痛。
　　洢白温柔地为撑开了冰盾，抱膝蹲在凘宁的身前，忧伤地落泪。师傅，她杀了人了……她好不安……

　　安静的空间中，突兀地传来一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