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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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走后不久，便又有人来了。
彼时徐梦瑶已经被送往另一个地方关着，按照狱卒的话来说，是怕她们串供。洛惟哭笑不得，也懒得多话，索性自己一个人赖在石床上百无聊赖地用秸秆编东西玩。
此时见一个身着石青襦衫的斯文书生走到她面前，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也不理，转过身背对他坐着，继续编自己的。
“大胆！”那书生身后的狱卒喝道，“看到韩推官还不行礼？”
果然是韩绛啊！
洛惟冷冷一笑，依旧背对着他们，编制着手里的东西，朗声道：“大人见谅，小女子身负冤情尚未解脱，这脖子僵了，弯不了。”
“你！”那狱卒勃然大怒，正要却被那韩绛伸手制止住了，笑道：“将牢门打开。本官进去跟她聊聊。”
狱卒只得依言将牢门打开，韩绛进来，看到石床上摆着的酒菜，不由挑眉笑道：“不错么！还有人给送这么好的酒菜。是展护卫么？”
洛惟理都不理，好像没听见。
韩绛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忍不住探头看她手里的活计，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结绳记事。”洛惟硬邦邦地回答。
“记什么？”
洛惟冷冰冰地答道：“记我在牢里待了多少天，都谁谁谁让我受委屈了。”
韩绛愣住了，眨眨眼，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冷汗——江湖人得罪不起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记仇？”他苦笑，“你也知道我等皆是身不由己。”
洛惟停下手中的活计，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是么？”
韩绛叹了一口气：“身在官场，哪个不是身不由己？”言罢也不说话了，径自拿起酒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啜饮了一口，叹道：“好酒，婺州的错认水！”言罢也不等她回答，又径自低头饮酒。
洛惟不说话，冷眼看他喝酒喝到一半，冷不丁飞了一句：“断头酒啊？”
韩绛不由呛了一下，咳了半死，终于哭笑不得地抬起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而见洛惟仍然坐着没动，但眉梢眼角已有了几分得意的笑意，他也禁不住笑了。
洛惟却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编麻绳，不理他。
韩绛放下酒笑道：“还恼呢？你放心，只要查实了你与此案无关，我必能放你出去！”
洛惟淡然道：“那又怎样？你以为这样事情就完了？”
韩绛不由一愣：“你要怎样？”——江湖人手段多，要小心！
“我干嘛告诉你？”洛惟冷哼一声，“官场就是个大染缸，就是天上的神仙掉进去也清白不了，别说是你了。展昭一个南侠，在江湖上风风光光的，如今当了官进了开封府，你看他如今又是什么样？倒显得你们官场多能似地！乌烟瘴气！”
韩绛被洛惟说得愣了许久，心中一酸，不由慨然叹道：“是我对不住他们……”
“开封府一向人浮于事，我手边一直没有得力的人。那时见包大人封了御史，而他们一时空闲，便趁机托了王中丞向包大人借了他们过来。那时我没多想，只是急于求才。可等他们到了开封府，我也才想到这样是多委屈了他们。”
“在端州时，百姓提起他们个个是又敬又爱，没有不赞的。可如今他们几人随包大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受我之托进了开封府，却挨尽了各种眼色。展护卫有个一官半职，底下人不敢明着难为他，但有了得罪人的苦累事，却总是推他承担，而王朝他们呢？没有职位、没有功名，没有后台，没有人脉，又不受钱大人看重，自然更加受苦。”
最苦最累的活都摊给他们干，同僚千方百计各种排挤挖苦陷害，各种得罪人的差事都让他们出面，功劳好处却是别人得去。对于这些，展昭他们似乎并不计较，可韩绛却愧在心里。
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委屈，受了也只能咬牙受着。受不得委屈，别人只会说你娇贵，说你吃不起苦，说你在乡下地方横行惯了来京城没了礼数，这些说来说去，都是在暗地里骂包大人不懂得调教下属，什么鸡零狗碎都敢往官场里带。
所以一切的苦，展昭他们就只有当做历练，自己咬牙忍下来，不能给包大人丢脸。
“是以，”韩绛低声道，“你莫看他们表面光鲜，其实真是身不由己，有苦难言。”
韩绛说的这些话，洛惟都在专注地听着，连手中结的麻绳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听罢了，咕哝一句：“自讨苦吃！”嘴上这么说着，却终于肯放下麻绳，拿起酒杯了。
见此情形，韩绛心头一宽，笑道：“你能明白就好。”
“我能明白什么？我就想明白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不急、不急！”
“你当然不急！你自己进来住几天看你急不急呢？”
韩绛呵呵笑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酒杯向她敬了敬，自先饮下，很是自在地夹起一片熟牛肉放进嘴里嚼着，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当初闹洞房的时候都有几个人，你都瞧见了么？”
“我哪儿见了？”洛惟叹道，“等我赶到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看到徐梦瑶被那些人围在房子里不让出来。我要带她走，她非要我把她那昏迷不醒的婆婆也一起带走。我哪里带的动呢？只好陪她一起被困着了。”
“你不是她的娘家人么？怎会那么迟才到？”韩绛奇道。
洛惟撇撇嘴，叹道：“说娘家人，其实还真说太近了。我跟她算是同乡，可之前从未有来往。是她觉得成个亲没娘家人太孤单，就花钱雇我充当了。而那时我手头正好有事，她又不肯换人，就只有叫她先去，等我忙完手里的事再赶去。结果等我赶到，事情就这样了。”
“原来如此。”韩绛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那令弟呢？”
“他？他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正好在半道儿上被我截住了，就一块儿带来，仅此而已。展昭也能作证。”
洛惟说到这里，正色道：“韩大人你也想想，倘若徐梦瑶当真是与孙北通奸害死孙翔，那她又何必逃出石门村后便一路赶往开封府喊冤？还有，孙北与孙良星夜埋伏在她家外头意图放火，被展昭当场拿住，又何来通奸之说？还有孙才……”提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头疼了一下，皱眉苦笑，“孙才找到了么？”
韩绛摇头：“尚未有消息。你倒说说孙才是怎么回事？”
“孙北说石门村里只有孙才和他爹会喊狼，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们赶路时曾遇狼群，我和徐梦瑶身上都还有被狼抓伤咬伤的痕迹。当时孙北和孙良就跟我们在一起，可以肯定喊狼的并非他们。这些展昭也能作证。”
韩绛沉思了一阵，忽然问：“你们走水路时，途中遇到奸人拦截，展护卫被他拖入水中，是你将他救上来的？”
“是，”洛惟也不讳言，“我当时先救起孙才，发现不是展昭，就丢开他又潜下去。到将展昭救上来，孙才早已不见踪影。孙北说他是顺水漂走，我也不知道，也没看到。”
“你为何不将孙才也弄上船？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抓住他？”
洛惟叹道：“船那么小，载我们几人已是勉强，再加一个孙才只怕就要沉了。这么冷的河水，你总不能让我给他栓个绳子拖在船后头吧？养鱼呢？”
只是现在孙才不也生死难卜么？洛惟想起这个问题，郁闷得几乎要仰天长叹。
这案子接的！！！
韩绛一面听着洛惟讲述，一面慢悠悠地嚼着牛肉，过了一阵，一口喝干杯中酒，放下杯子笑道：“成，我心里都有数了。”
“有数？你有什么数了？”洛惟追问。
韩绛笑而不答，径自起身抖抖衣衫，便逍遥信步地走了出去。洛惟本想追问，转念一想，忽然猜他在等自己发问好装高深，便索性不理他，由着他走出去了。
出了牢门，韩绛果然有些忍不住了，隔着牢门忽然回身，冲她粲然一笑，神秘莫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急！不急!”
洛惟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就让他这么讪讪地走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展昭又来了，看着她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还不错，就是缺个枕头。”洛惟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我弟还好么？”
展昭笑道：“我昨夜已将他送到六音草堂。好不好的，你稍后自己回去看不就知道了么？”
洛惟嗤笑：“我自己……”她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展昭笑道：“韩大人说他昨日暗审于你，又结合了其余各方的供述，认为你与此案无关，你可以走了。”
“这么快？”洛惟愣了一下，“那徐梦瑶呢？”
“这个么……”展昭踌躇了一下，道，“徐娘子暂时还不能离开。不过韩大人已经着令善待于她，想必不会太受委屈。走吧，莫非你还想在这里住下去？”
洛惟瞪了他一眼，起身下床。
两人出了开封府，她仍是闷着不爱说话，展昭见状便好心安慰道：“不必担心，钱大人虽不明真相，韩大人却并非糊涂人，他定会将此案详查彻底，还徐娘子一个公道。”
“但愿如此了。”洛惟闷闷不乐道。
展昭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只道：“走吧。”
然而洛惟却站在原地不动。
展昭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洛惟抬起眼，闷闷地看着他，一脸委屈：“我饿了……”
“饿了？”展昭愣了愣，不由失笑，“走吧，吃东西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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