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报恩》半个宝贝

2、人生可否无初见

　　灵泽窝了一肚子火在云海之上飞行。在穿过一片高耸的云堆后，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鸟型怪物和自己并驾齐驱。玄龙族的二王子赶紧念了个“隐”字诀，慢慢靠近它。这应该就是飞机吧。灵泽绕着这架波音747上下打量。虽然大部分龙族归隐世外，但不表示他们与世隔绝。那些被派去守护江川河流的龙时常会带回人间的消息，更别提有些好奇心重或者和他一样倒霉的报恩者混迹凡尘。因此，关于人世，灵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百闻不如一见，阔别三百年，人类竟然可以和他共翔蓝天，这不得不让灵泽作为龙的自尊心大大不好受了一翻。他对这个怪声隆隆的铁鸟，强忍住一尾巴将它扫下天的念头。然而在龙族初次发现“飞机”的那段时期，他们可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触了逆鳞的家伙掀落。原以为人类会就此收敛，谁知道，人类愈挫愈勇。最后，龙族只得默许了“飞机”的存在。
　　哼。灵泽闷闷地呼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种劣质的大鸟不堪一击，一点小风小雨都抗不起。抱着这种“怎么可以和我比”的想法，玄龙二王子的心情稍稍好了点。他的注意力也由外部转到内部。如果你是那位坐在窗边扭头欣赏外景的中年男子，你会发现一只头角峥嵘的龙头正紧贴在玻璃上。可惜，你不是那位男子，而那男子也看不见隐形中的龙，于是，他对着白茫茫的云海发了会呆后，马上回过头关注起过道上甜美的空中小姐。
　　灵泽对人类的兴趣完全被“幽浮草事件”打击殆尽，对于机舱中形形色色的人，他采取了最直接最有效的策略——视而不见。另一方面，真正吸引他眼球的是座位靠背后面的液晶电视。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他施展了“缩”和“透”的法术。缩成一把学生直尺般大小的灵泽，穿进了机舱，悬浮在中年男子右肩上方。碰巧，中年男子正在用遥控器选片。等他选定完毕，在一边的灵泽也搞懂了来龙去脉。这时，一阵饭菜的香味抓住了玄龙二王子灵敏的鼻子。照常理，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地之间的日光月华、朝雾晚霞、山岚地气才是他们的主食；飞禽走兽、树精花妖、鱼蟹虾鲜偶尔上次他们的菜谱。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偏偏从未尝过人类食物的灵泽对空姐推过来的餐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样对餐车发生兴趣的还有刚才替他义务演示如何使用液晶电视的中年男子。他对空姐说了句话，随后，一个餐盘放到了他的餐桌上。灵泽对着五颜六色的食物不知道如何下手。经过一翻比较考虑后，他趁男人不注意抓了一龙爪炒饭，一口吞下肚。玄龙二王子舔了舔爪子上的残油，一脸不晓得好吃还是难吃的表情。正当他准备朝水果色拉下手，中年男人旁边的人转过头来询问时间。中年男子抬起手腕，对他说：“五点差一刻。”他的话使几乎要碰到西瓜的龙爪收了回去。灵泽这才想起自己肩负的倒霉任务——父王要求他于晚上六时整找到那个叫范密雨的丫头。
　　见鬼！灵泽恼怒地甩了下尾巴，却打翻了水果色拉边热气腾腾的水杯。顿时，中年男人鬼哭狼嚎，周围的人纷纷转头，空中小姐从机舱两头赶来，而肇事者则在这片混乱中悠然地“逃”离现场。
　　告别飞机后，他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飞了一段时间，他猛得一头扎入云海。水汽从他身边嗖嗖掠过，蜿蜒在地面的河流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灵泽的心亦渐渐激动起来。忘川。玄龙二王子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就是在这条河流，在三百年前的一个盛夏午后，一龙与一草初遇。哪怕再过几百年，哪怕斗转星移，哪怕沧海桑田，他都会准确无误地找到它。可是……等等，这是什么味？灵泽在距离忘川五十米的上空硬生生来了个急刹。眼底的景象，使玄龙二王子一瞬间产生发狂的冲动。污浊不堪、漂浮着垃圾的河水翻卷起一层层白沫，一阵阵恶臭在波翻浪卷间散发出来。这还是忘川吗？原本想故地重游、追忆似水流年的愿望在灵泽心底迅速破裂。他暴躁地在河面上盘旋了几个来回，忽然仰天长啸召唤起忘川的守护之龙。
　　结果守川之龙未出现，河边冒出了此地的土地。
　　“别叫了，忘川之主早走了。”那土地灰头土脸，语气也不是很好。
　　“走了？” 灵泽停在土地爷面前。
　　“都走了五六年了。”土地回答，“现在这河里别说龙，连一点活物都没有了。”
　　土地的话在灵泽听来如五雷轰顶，心中那个破裂的愿望“轰”的一下坍塌了。
　　“连草也没了吗？”他不死心地追问。
　　“没有，什么都没了！自从建了那些遭雷劈的工厂，这河算是死了。”土地指着不远处浓烟滚滚的厂区，凄凉地说，“我也该走了。”
　　“走？”
　　“你看看这土地！”土地激动地跺着脚下毫无生气的土地。
　　灵泽呆呆得看着他，似乎还未从现实的突变中回过神。
　　“我走了。”土地黯淡地环顾了下四周，遁地而去。
　　灵泽没有动，他怔怔地盯着河水，土地的话一直在脑中回响。
　　什么都没了吗？黑亮的水面上倒映出一条龙苦涩的笑容。
　　良久，他重新抬起头，跃上高空，隔着云端，俯视了一眼忘川，扭头冲进厂区，连扫几根烟囱。立刻，四下响起了人类的呼号惨叫，火警的警报尖锐而持续地划过长空。想将厂区移为平地的冲动突然之间消失了，灵泽茫然地四顾了下，朝着H市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