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Alteran

78、第78章 誓言

　　再一次来到伯林疗养院，走在开阔的层层台阶，韩景的心情比上次紧张，莫里斯开始感受到怀孕的负担，偶尔会撑住发沉的腰，性子很傲，始终不肯让韩景搀扶。
　　两人穿过大厅，绕过一个欧式的内庭花园，来到D座建筑，格兰特的房间就在最顶层。
　　“等会你不要动气，让你父亲痛骂我一顿，顺顺他的怨气，我想他最终会同意我们的。”韩景温柔细语，重提自己的坚持。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别像上次那样傻傻的挨打。结婚是我们两的事，父亲他无权干预。”莫里斯淡淡回答，以军人的警觉，忽感有好几道视线从前方投来，让人不适。他冷冷回头，蓝宝石的双眸冷静得生寒，迎上偷偷打量自己的值班护士。
　　莫里斯面容冷峻，无论内心如何隐忍，但脸上未曾流露分毫，倒是那几名护士被慑人的目光怔住，不由自主地垂下眼，不敢对视。

　　“麻烦转告格兰特将军，莫里斯上将来访。”没有与年轻的护士任何计较，莫里斯来到值班台前，冷冷漠漠的话语中透着素有的犀利。
　　有一位当班的护士抬起了头，望着宛如寒冰雕刻的俊美容颜，虽窥不见一丝恼意，但自己的手莫名发抖，潜意识地心虚。
　　她缓了片刻，方勉强含笑道：“格兰特将军已经打过招呼，将军请随我来。”
　　她又低下头，似是紧张，气都不敢大喘一下，总觉得这位被人议论纷纷的上将，不是预想中那样，反而给自己强烈的威压，犀利的眼神冷静到仿佛能洞悉自己。

　　“格兰特将军就在里面，两位请在这休息一会，我已经通知了特别护理阿维利亚。”关闭通讯器，这位护士主动端来一个水果盘，两杯热咖啡，这才松了口气，在莫里斯的示意下离开。
　　两人坐在类似空中花园的客厅，大约五十平方的面积，实木的地板，真皮的沙发，四周栽种着蔷薇花，垂枝海棠。房檐下挂着两个鸟笼，韩景认不出是什么品种的鸟，颜色艳丽，叫声十分悦耳动听。鸟笼下是透明的塑钢玻璃，能俯瞰远处的山势美景，视野开阔，上千亩的欧式林园尽收眼里。
　　这个花园客厅，属于整套房间的前庭，不似普通的医院病房，而是豪华奢侈，宛如空中别院的顶级病房。
　　韩景坐在那里，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花海，手中的咖啡有些凉了，没有喝几口，内心逐渐紧张。这不是他接触的生活层次，如果向往倒也好，但对于从未想过，如今必须要面对的韩景，这便是无形的压力，落在外人眼里却是羡慕，嫉妒，没人会去想他的真实感受。

　　听见杵着拐杖而来的声音，韩景立刻站起身，连莫里斯都感觉到他的紧张。
　　“父亲。”莫里斯刚刚起身，就看见父亲沉着脸，语气强硬，像对待下属一样指示着特别护理。
　　“按我的意思办，阿维利亚。”
　　“是，我先扶您过去。”
　　“不用！”格兰特严厉拒绝，骨子里散发出强势，没有理会儿子的招呼，慢慢走到两人的对面，坐在沙发的主位上。
　　见格兰特脸容古挫，神色冷漠，双手杵着拐杖，沉默不语。
　　“父亲。”韩景尝试着，主动开了口，将重新买来的冬虫夏草送到格兰特面前。
　　“这是东方的一种补药，有数千年的历史，对身体非常好，可以像茶一样泡水喝，非常方便。”
　　“我的骨头很硬朗，不是你认为的，病怏怏的老头子！用不着你们东方人的补药！”格兰特不留半点情面，“还有，你刚才的称呼让我非常逆耳！”
　　“父亲！”受不了父亲的冰冷态度，莫里斯蹙眉，要帮韩景。
　　韩景一把握住莫里斯的手，来不及缓和，便听格兰特厉声打断。
　　“闭嘴！你的事，我现在不想训斥！没有我的同意竟敢结婚？你真要气死我不成！？”
　　“不是的，这事与莫里斯无关，是我家里人催得太急，是我考虑不周全。”
　　“你的家人？”格兰特冷冷一哼，“就是你的家人，让这次流言沸沸扬扬，不堪入耳，其中就有你父亲的功劳！”
　　“什么！？”韩景骤然变色，强行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结果，是难堪得不知如何回答。
　　“父亲，你说的是气话。你应当比我透彻，闹得不可收拾的流言，它的背后，其实与韩景的家人没有太大关系……只有我和韩景结婚，才可以将这件事迅速平息下来。”莫里斯护着韩景，一针见血的话，让格兰特的脸色有点难看。
　　“结婚！结婚！？”格兰特沉声质问，似是恼怒，又有不甘，“若不是亚特兰蒂斯的原因，我怎会见他！？你现在是彻底护着这个一无是处的他！？”
　　莫里斯蹙眉，听出父亲的松动，犀利的话到了唇边悄然哑住。

　　抑制着内心的不甘，愤怒，憋屈……格兰特矛盾了好一会，终是吐出了考虑数日的决定，抬起没有痊愈的双眸，纵然有疾，仍然盯得韩景心底发憷。
　　“我反复想了很久，虽然对你非常不满，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为了莫里斯，我愿意忍一忍。”格兰特慢慢稳住情绪，每字每句都透出上位者的强势，“你想和莫里斯结婚，就必须按照诺曼家族的传统，无论是你，或是你的家人，都绝不容忍任何有损诺曼家族的事！否则，就算是莫里斯帮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要急着回答，听我把话说完。”见韩景激动得要出声，格兰特盛气凌人，“另外，孩子生下来后，自然是我的孙女，是诺曼家族的后代。至于你，也要随从莫里斯，更改姓氏。”
　　“怎么？不愿意？刚刚不是很急迫吗？”察觉韩景没有立刻开口，格兰特质问凌厉，“莫里斯为你而受尽屈辱，你却不愿意做出任何的让步？就凭这一点，你对我儿子的所谓感情，我看还要再考虑一下？”
　　“不是的！莫里斯为我受了不少罪，孩子生下来自然是随诺曼家族。”韩景紧紧握住莫里斯的手，抢先了回话。
　　“但我是家里的独子，改姓的事……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必须考虑到他们的心情。”
　　“现在大家结婚，不是可以选择保留各自的姓氏吗？”为了莫里斯，韩景几乎隐忍顺从，然而，触及底线的时候，他目光灼灼，婉转而坚持。
　　“父亲，韩景他是一个男人！”莫里斯再也看不下去。
　　“就因为他是一个男人，才让你如此难堪！”格兰特压住怒火，向来高高在上的他，没有人敢当面顶撞自己，只有莫里斯，他会退步，容忍，甚至会一反常态，丧失冷漠铁血的著称，与儿子每每动怒。
　　格兰特又道：“要他改姓是我的好意，有多少人想拥有我们家族的姓氏！？你现在拒绝，以后都别想再改成诺曼家族的姓氏。至于结婚，我要你们低调，从简！因为你，诺曼家族的脸算是丢尽了，我不想再闹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
　　“结婚方面，我会听从父亲的意思，就想请双方的亲人在场。”韩景隐忍回答，面对格兰特的傲慢强横，将姿态放至了最低点。
　　没想格兰特毫不领情，抛来一句难听至极的话。
　　“若不是亚特兰蒂斯，我怎会答应！我不会去！见你，已是极限！”

　　“对不起。”双眸湛蓝澄明，化去了素有的冷漠如冰，带着春水般的温柔与歉意，莫里斯深看着面前的容颜，心爱的人。
　　伯林疗养院一行并不顺利，若非韩景的数次隐忍，父亲绝不会松口答应。但韩景的退让很大，在父亲的故意羞辱中，改姓的事算是坚持下来，可孩子的事，甚至今天的结婚，韩景都没有请来自己家人。
　　很清楚韩景的付出，心里的浓情与歉意，交织着，让情感内敛的莫里斯又一次缓缓道：“对不起……”
　　“不要再说这句话。”韩景含笑，春日的阳光投进等候的休息室内，照映在灿烂的脸庞。
　　“从今天起，我与你没有歉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韩景握住了莫里斯的手，手指交缠紧扣，情似一根根千年的蔓藤，缠绕住凝注深望的两人。

　　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情意绵绵，Marco从外面探进半个身子，长长的金发第一次被扎成利落的马尾辫，显然不想抢了今天的主角，莫里斯的风头。
　　“你们准备好了吗？公证人已经来了。”
　　“我们马上出来，谢谢你，Marco。”没有松开韩景的手，莫里斯非常感激地望向Marco。即使当今的主流社会已经不再相信传统的宗教，信仰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心灵慰藉，但Marco作为一名基督徒，却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这份从少年延续至今的友情，令莫里斯万分珍惜。
　　2300年的结婚公证处更人性化，提供各种民族传统的结婚形式，方便不同新人的选择。像前面的一对新人，进行的是印度式的结婚登记。虽然流程简洁百倍，依旧宾客如云，载歌载舞，与后面出现的韩景他们，形成强烈的冷热对比。
　　由于格兰特的不肯出席，韩景担心家人多想，场面上肯定会有难堪，便没有请来父母，而是告诉父母，自己与莫里斯选择的是蜜月结婚。韩母在电话上颇有埋怨，不过还好，体谅莫里斯的情况确实不方便，没有太多坚持。
　　顾及流言蜚语，两人的结婚很低调，莫里斯这边只请了父亲不会有异议的Marco，而韩景原本想请关系最好的学长，恰巧格莱恩刚刚生产，落得现在就只有Marco一人的冷冷清清。
　　淡淡的残缺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喜悦甜蜜，一直牵着手，直到站在公证台前，彼此才舍得松开。
　　结婚的形式，是两人商量后的西方传统，相对简单，又能表达自己的誓言。

　　公证人站在前方，打量着莫里斯的有孕身子，心里很快有了决断。
　　他绽放笑容，温和的声音缓缓询问，字句间有些传统经过变动。
　　“我要分别问两位一个相同的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才回答。”
　　“韩景，你是否愿意与莫里斯结为伴侣，像爱自己一样，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无论他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始终忠于他，相守一生？”
　　“我愿意。”抑制着内心的无比激动，韩景又冲动地补充了一句，“我会比爱自己更爱莫里斯。”
　　公证人莞尔，又望向被韩景这一句话，逗得唇角微微上扬的莫里斯。
　　“莫里斯，你是否愿意与韩景结为伴侣，像爱自己一样，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无论他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始终忠于他，相守一生？”
　　“我愿意。”莫里斯墨守成规，坚定的回答中流露出Marco很少听见的温柔。
　　公证人笑道：“两位请交换戒指。”
　　“现在要交换的戒指，是作为结婚的信物。”
　　“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
　　“铂金永不生锈，永不褪色，代表你们的爱情持久永恒。”
　　“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Marco站在不远处，湖绿的双眸似是悠远，瞬也不瞬地凝注两人，凝注着温柔微笑的莫里斯。望见两人交换了戒指，莫里斯带上了戒指，深情拥抱，眼角间是春意浓浓的笑意。
　　Marco唇边含笑，目光却微缩了一下。
　　他听见两人的最后誓言……
　　“莫里斯，我选择你做我的伴侣。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将爱你、尊敬你、守护你、忠实于你，不离不弃，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韩景握住莫里斯的手，依从公证人的提示，目光坚定，响亮的誓言回荡在开阔的空间。
　　莫里斯紧紧握住韩景的手，听完公证人的提示，沉稳而清晰地回应道：“韩景，我选择你做我的伴侣。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你、如同爱护自己一样守护你，尊敬你，忠实你，永不相弃，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两位请在这里签上各自的名字。”公证人拿出结婚的法律函文，“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正式的伴侣。”
　　两人拿起笔，默契般，在函文上落下紧紧相依的姓名，然后抬起头，不顾外人的目光，情难自禁，宣泄着内心的激动与甜蜜，再一次彼此深深拥抱。

　　明媚的阳光从外面倾泻在两人的身上，倒映出交缠相融的身影……
　　Marco笑着走了过来：“恭喜你们，祝你幸福，莫里斯。”
　　莫里斯这才惊醒，松开韩景，淡淡笑道：“谢谢你，Marco。”
　　他展开双臂，像少年时一样，抱住了Marco，多少年都没有的亲密无比。
　　“谢谢。”莫里斯又一次感激道。
　　Marco微微一怔，然后紧紧抱了抱莫里斯，似是舒缓地笑道：“你要永远幸福……”
　　“你敢辜负莫里斯，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Marco笑望着韩景，目光依旧冷冽。
　　韩景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莫里斯幸福的。还有，多谢你帮我说的好话，否则莫里斯的父亲不会怎么快松口。”
　　“我只是希望莫里斯幸福……”Marco笑了笑，从身边拿出光子聚焦的照相机。
　　“我们到外面去，帮你们拍几张结婚纪念照。”
　　莫里斯拉住韩景的手，暖暖笑道：“Marco的技术很好，可是专业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