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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狩落千殇 ...
狩落千殇
[混沌]
狩落点燃了一根烟,烟尾忽明忽灭的火光,蔓延出细细长长的线,如同蛛丝般慵懒,曲折而又缱绻。
他看见面前的少年坐于阳光下的小窗前,一个置于画架上的画板,手中几只油画笔,不知疲倦地描画着,旁边的地面上随意地散落着几张完成的画。
“这画很奇怪。”狩落捡起地上散落的画纸,黑色的背景上,无一例外地画着同一个人,火色的发,映衬在一片幽燃里,灿如烟火,完美如神祗,但眼睛却都是一片惨白,空洞而又突兀。
少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身影依旧忙碌。柔和的光线泡沫一般绚烂了他脸部纤细而又轻柔的轮廓。
他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狩落想。可就是太过无趣了些。
“仔细看看,这个人和我长得还真像。”
习惯了少年的毫无反应,狩落在宽大的扶椅上伸了个懒腰,像极了一只午后慵懒的猫。
“他听不到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亘古的沉默,尘埃细碎地舞动着,只一瞬仿佛停滞了数亿轮回。
[尘埃]
狩落抬起了头,循着声音望向了门口,一个穿着白色外衣的男人毫不避讳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片刻的安静。
“他一向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的。”仿佛是觉得自己刚刚的发言太过突兀,男人补充到。
“你认识他?”没有对男人的言论做出过多的表示,狩落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男人低下了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你认识他?”没有得到回应,狩落将自己的问询又重复了一次,依然淡然若水。
男人猛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古怪警惕。
“想听我讲个故事吗?”男人的声音带着低哑的质感,阳光默默地射入小屋,男人的半身湮没在无止境的黑暗中,半身氤氲在灼热的光亮中。
“千殇去了公园。”男人说。
没有等他回答。
或许男人并不打算听到回答。
“那是一个微醺的醉人午后,阳光轻柔如薄沙,将所有的景象包裹在它的触腕中,如同被滤镜处理过,柔和了一切的棱角,风停滞了脚步,仿佛不忍心打扰这份恬淡的静谧。”
“千殇就走在落满了火色枫叶的小道上,走在阳光火色的倒影上。”
男人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思考。
“古青色的长椅被凌乱的枫叶掩去了岁月斑驳的痕迹。”
[游鱼]
千殇不停地行走,或是说,漫游。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尾鱼,无所谓起点或是终点,有的,只是漫长的旅途。
穿过被落叶装饰得软绵而又富丽的小径。
左转。
又一条落叶描绘的画廊。
左转。
左转。
不停地左转……
终于那笔直铺满几近燃烧的火色的道路尽头,一株仿佛屹立了千百年的巨大的枫树闯入了视线。
闯入。
那样粗鲁莽撞去让人满心欢喜。
巨大的树冠纷繁浓密,炫耀似的伸向四面八方,将整个天空染上了它的颜色,铺天盖地地以涌动的错觉袭卷了所有的感官。
那样灿烂,渲染了一世的忧郁。
优雅而又温润的乐声如同羽毛,轻盈地弥漫了整个天空。
烈火与纯白,仿若挑染,肆意而又张扬。
那人立于树下,雪白的衬衫一尘不染,零星几点阳光的碎屑照在火色的发丝上,如同跳动的火苗。纤长的手指牵引着暗红色的弓,舞动出优雅的弧度。
空气缱绻恍若窒息。
曾经流沙荒芜寂寞也遗忘。
迷度不谈浮华所有靡靡喧嚣张扬过往。
沉醉滞空。
千殇忘记了前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发声。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仿佛将岁月、将梦想、将沉寂化为火焰的人。
他像一只火蝶。
于自己的世界肆意翩跹,划出华美的圆桌舞曲。
高贵自由无所束缚。
胸口火热。
一瞬想哭的冲动。
当余音于空气中渐渐隐去,那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酒红色的眸子如同暗夜的魔法使,将人的灵魂带到森林深处温热而又令人沉沦的沼泽。
无法逃离亦不想逃离。
想要为那一片无法自拔奋不顾身。
那人看到了他,先是略微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笑了,云淡风清的笑偏偏在他脸上邪魅如斯,仿若一只浴火的蝶。
“你是我的第一个听众。”
“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拉琴给自己听的。”
“呐,我叫做黎语,你呢?”
[喧嚣]
千殇依旧会漫游,可是却选择了一个地方作为终点。
秋日的午后,枫叶依旧红得似火。
千殇会安静地听那小提琴奏出的旋律。
风撩乱了黎语的发,火色张扬肆意,氲开了一片化不开的忧郁。
小提琴的声音之于他,带了太多的凝重与恍惚。
如同午后牧师庄重而又恬静的祷告,祥和于一片温润的阳光里,羽毛一般轻轻晃晃,舞出了漫天盈白与落寞。
仿若世界上唯一的救赎。
胸口灼热。
愿望如同湖底幽绿的海藻,连绵纠缠缱绻蔓延。
麻木的外壳支离破碎,所有感官迎着真实的风声,被时代、被岁月掩埋的热切与心悸,冲垮那高大的堤岸,排山倒海地袭卷了千殇的每一根神经。
想要摇晃这个世界,让它从靡靡中醒来。
想要用一己之力征服整个拜占庭。
想要以自己的姿态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如同风在无限的空间中驰骋,狂放不羁,肆意着自己的肆意。
从未有过。
或许曾经有过,但也只是曾经。
千殇轻闭上双眼,浓密而又颀长的睫毛于夕阳下投下淡淡的影,静谧而又安详,轻勾起的嘴角扯出优雅的弧度。
[溟梦]
夕阳挽起最后一缕余晖,淹没在滚滚袭来的黑暗中。
城市的灯火被接连不断地点燃,连成一片微醺的汪洋,炫目的霓虹闪烁着迷人的釉彩,几十层大厦的观览窗前看到的世界,纷扰的,或悲伤,或冷漠,都被掩埋在冰冷的靡华下。
千殇去了游乐园。
和黎语一起。
摩天轮缓缓转动,载着爱与期望,从起点到终点,划过一个又一个完美的梦境,永无休止。
上升。
下落。
不断驶向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黎语用手托着下巴,看向观览箱的窗外,四周闪动的霓虹,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盒,斑驳了黎语白皙的脸颊。
千殇只是专注地看着黎语。
从发丝到衣角。
再从衣角到发丝。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就那样真实地坐在他的面前。
灿如烟火,宛如神祗。
千殇伸手,想要去碰触那人,却又在抵达之前将手收了回去。
如同太过美丽的烟火。
真实却又虚幻。
千殇怕自己亲手打碎这太过美丽的梦境。但在下一个瞬间,微凉而又温润的触感,从指间传来,经过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沿着神经纤维到达神经中枢,直直闯入了大脑皮层。
黎语握住了他的手用修长、白皙的手指。
紧紧地。
黎语依然望向窗外,依旧云淡风轻。
窗外的城市被包裹在巨大的黑幕里,璀璨的星火,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连成一条绵延的帛带,延伸向世界的彼端。
城市是舞台。
黑夜是幕布。
星火是灯光。
而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不过是戏中的一个个过客,按照早已编写好的剧本,麻木地重复着相同的事。
钟声响过十二下,远处的夜风送来遥远的歌声,巨大的摩天轮载着千殇去碰触夜空的奇迹。
那一刻,唇上温热的触感,依然轻描淡写。
黎语看向千殇,火色的眸子纤尘不染。
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手被握得更紧。
眼眶变得温热,炙热的涌动如同干涸夏日袭卷的沙暴,凌乱了一整座城的云。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所以,
你什么都不必说。
黎语……
“暗暗の中で睦み合う(在黑暗中交缠的)
绝望と未来を(那绝望与未来)
哀しみを暴く月灯り(被充斥着悲哀的月光)
冷たく照らしてた(冰冷地照耀着)
君のくれた秘密を标に(沿着你所留下的秘密的标记)
苍い夜の静けさを行く(步入那苍蓝的寂静)
远く砕けて消えた眩しい世界をもう一度爱したい(我想再一次爱上那早已被毁灭消失的令我眩目的世界)
瞳の中に梦を隠して(将梦想隐藏在眼中)
汚れだ心に涙が坠ちて来るまで(直至那泪水坠入已经污秽的心)
幻の马车は暗を分け(梦幻的马车破开黑暗)
光のある方へ(向着光所在之处奔去)
梦という罠が仆たちを焔へ诱う(那名为梦想的陷阱,将我们引入火焰之中)
空の上の无慈悲な神々には(天空中冷酷的众神)
どんな叫びも届きはしない(对任何呼喊都不听不闻)
仆等は燃えさかる薪となり(我们化身为熊熊燃烧的火焰)
いつかその空を焼き尽くそう(终有一天将这片天空燃烧殆尽)”
——《Lacrimosa》
[梦魔]
“那么后来呢?那两人怎么样了?”狩落依旧慵懒地靠在宽大的扶椅上,依旧云淡风轻。
男人眼神迷离,似乎是再次陷入了很深的思索.
“黎语出了车祸,两只眼睛都失明了。”
“那么千殇呢?”
“他疯了。”
“疯了?”
“他每天只是将自己关在小房子中,不停地画着黎语的画像,一直不停,对外界的事物没有任何反应。”
“你为什么对这个故事这么清楚?”
“因为我一直在看。”
“看?”
“千殇每次出门,我都会跟在后面。”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哥哥。”
“那也不必每次都跟着。”
“我爱他。”
“是吗?”
“你不知道那时黎语满眼是血的样子有多美,世上最美的红宝石也不及他的一丝一毫。”
“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干的。”
“因为嫉妒而犯罪吗?”
“嫉妒?”男人低低地笑了,带着沙哑而又轻蔑的口吻,“不是嫉妒。”
“……”
“我只想要制造出这世界上顶级的艺术,这是千殇的心愿,但他做不到,只好由我来完成它。”男人的眼神里多了一分迷醉,诡谲的笑容将他原本精致的五官映衬得狠绝和扭曲。
“是吗。”依旧事不关己的云淡风清。
“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个故事告诉你吗?”
“不知道亦不想知道。”狩落起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是男人低低的压抑的笑声。
“你都忘了,呵呵,你都忘记了,黎语,你忘记了一切,呵呵,可总有一天你会想起的,总有一天,我最最美丽的艺术品。”
狩落无视了身后扭曲狂妄的笑声,走出房门的时候将厚重的铁门上了锁。
“医生好。”迎面走来两个护士,冲着狩落扬起微笑。
“101室的病人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每次去那个少年都在画画,而那个男人也总是把自己当成医生,穿一身白衣,每天讲着同样的故事。真不知道那个黎语到底是谁,那个少年的名字倒是千殇。”狩落淡淡地回答,带着一贯的淡漠。
[虚夜]
“呐、呐,你知道吗,那个叫做狩落的医生以前是叫做黎语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他出了车祸,双目失明,后来虽然做了角膜移植手术,能够重新看见东西,但是却得了一种叫做‘潘多拉之盒’的怪病。”
“潘多拉之盒?”
“不知道吗?古希腊传说中,潘多拉打开了一个魔盒,人世间的所有丑恶,贪婪、嫉妒、痛苦、虚无……全部被释放,却惟独将希望留在了盒子里。而这种病,正如潘多拉的盒子,将真实掩埋,只留下虚无与空洞。”
“但狩落医生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啊。”
“他的记忆被留在了盒子里。”
“记忆?”
“记忆徘徊在盒子中,浸染在黑暗里,他将永远无法触及真实的风声。”
“再讲详细一点,我听不太明白。”
“简单的说,记忆就像是一个个独立的盒子按照一定顺序排列而组成的长廊,而这种病的患者所拥有的盒子排列出现了紊乱,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心智年龄之后发生的事。比如一个人二十七岁,但若他的心智年龄只有十七岁,那么他十七岁至二十七岁之间的这一段记忆便会永远徘徊在盒子里,被岁月尘封。并且本人毫无察觉,仍会认为自己只有二十七岁。”
“那么狩落医生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绮梦]
秋日暖暖的午后,黎语和千殇漫步在落满火色枫叶的小径上,踩在落叶铺成的地毯上,一直走下去,仿佛可以碰触到世纪末彼岸的色彩。
那一年,黎语二十三。
——The End
2010年12月25日
晚9:05:15
By:狩落千殇
当年无限YY出的暗黑产物。。总想虐一下。。。好吧。。我会把墨蝶赋写得更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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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狩落千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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