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老七

5、求婚

　　已经有十二年没见了，但接到那个人的电话时，小辉竟马上认出了对方是谁。比起青春期时粗哑的变声，现在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晒太阳的老爷爷，慢慢悠悠，黏黏糊糊，懒洋洋的。
　　对方好像昨天傍晚刚刚跟他见过面的老朋友一般，语气轻松随意：“在家吗？能不能出来见个面？我有事想跟你说。”小辉还来不及寒暄一句“好久不见”，对方已经自作主张地约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就挂了电话。
　　小辉愣愣地拿着手机纳闷不已，可就算是这么突兀的邀约，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外套出门了。那个人最近刚刚回国，说不定要准备自己开公司了，也许是想要向他借钱，但是在电话里不好意思开口？
　　一边小心翼翼地骑着小绵羊电动车在刚刚下过雪的柏油路上躲避行人和汽车，小辉一边在回忆里搜罗着关于对方的记忆片段。这么多年不见了，见了面能好好找到话题聊天吗？如果对方真的要借钱，自己手里的钱够不够哇？要不要跟爸爸借？爸爸会同意吗？要不然还是跟妈妈说吧。啊啊，早知道就应该先跟妈妈说了再出门的……
　　在小辉懊恼不已的时候，他终于哼哧哼哧地骑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家在他家附近新开的大型购物商厦，他们约好在四层的咖啡厅见面。小辉停好车，伸手拽了拽棉服的衣角，决定见面之后再考虑钱的问题。说不定那人借的不多呢，那自己的钱说不定够用。
　　这家商厦他以前没有来过，所以进门之后首先去扶梯前研究了一番商厦内部的示意图，费了半天功夫才找到那家店，然后又费了一番功夫把路线图摘抄到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
　　“啊，先要去这边找电梯。”小辉一边嘟囔着，一边转向了与电梯相反的方向……结果为了找到电梯，他在商厦一层的卖场里兜了一个圈，好不容易上到四楼，又因为找错方向，又兜了大半圈才进入那家咖啡厅。
　　等他辛辛苦苦找到一个靠窗户的卡座坐好时，已经离约好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真糟糕，小辉忍不住做了三次深呼吸，真糟糕啊，还没准备好呢，只有半个小时了。可惜，他怦怦乱跳的心脏刚刚平复下来的时候，就见对面走来一个人，明明是张有些陌生了的面孔，但他却非常肯定就是那个人。
　　他长得可真高，笑起来真好看，眼睛也像以前一样装满了星星。他怎么那么好看？
　　小辉不知道自己现在瞪大眼睛张大嘴的样子看起来有多滑稽，所以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刚刚从身边路过的一个小姑娘，会拉着她妈妈的手，笑嘻嘻地喊“妈妈，妈妈，那个哥哥脸好奇怪啊”。
　　来人听了这话，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
　　小辉满耳朵都是心跳的声音，好像火车进站，所以等到对方在他面前坐好了，他还没有把自己练习好的开场白说出来。真是太糟糕了。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对面的男人隔着桌子向他探过上半身，“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小辉点点头，“你是李云田，很甜的李子的李，像棉花田一样的云田。”
　　李云田听了，不由得眯起眼睛笑出声，“那你是像小太阳一样耀眼的杨小辉吗？”
　　小辉闻言也笑了，微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点了点头，又肯定道，“我是杨小辉。”像小太阳一样。
　　李云田让小辉美滋滋了五秒钟，才微微笑着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小辉愣了愣，露出一个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第一次来这里。”其实已经不算早了，本来他是打算提前一个小时到的，可是现在的商厦越来越像游乐园的迷宫了。
　　李云田看着他的笑容停了一会儿才再开口：“上周这里不是有你喜欢的漫画家的签售会吗，你没来？”
　　小辉摇了摇头，“那天人太多了。”而且那天家里人也像今天一样都出门工作了，所以他要看家，只能拜托家政阿姨来帮他买。虽然他那么那么喜欢那个漫画家。
　　李云田点了点头，又微微笑着问他：“今天人也很多啊，怎么来了呢？”
　　小辉疑惑地歪歪头，琢磨了一下，才小声问：“今天……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不知道是哪里取悦了对方，小辉就见李云田忍不住低下头笑起来，连肩膀都在抖动。
　　李云田上初中的时候没有这么爱笑的。他应该是很高兴见到自己吧。哦，对了，开场白还没有说。
　　想到这里，小辉微微挺直了脊背，坐正了身体，字正腔圆地对对方说：“我很高兴见到你。”
　　李云田抬起头，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小辉，抿了抿嘴角，才轻声回应：“我也是。”
　　那声音酥酥的，像一串小电流从小辉的脊椎骨蹿了下去，让他感觉指尖都麻麻的，一双手不听使唤地开始在裤子上摩挲起来。
　　李云田看着小辉略显局促的样子，先帮他解围，“要不要吃蛋糕，这里有放了草莓的奶油蛋糕。”
　　果然小辉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一颗草莓吗？”他举起一根食指，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很期待肯定的答案。
　　李云田有点儿遗憾地告诉他：“好像有好几颗草莓。”
　　“啊……这样啊。”小辉遗憾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来，“那也行吧。”
　　不知道小辉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李云田还是帮他点了草莓蛋糕和热可可，然后自己点了卡布奇诺。都像是女孩子的喜好，所以惹得帮忙点单的服务员小妹妹也跟着偷偷笑。
　　很快蛋糕和饮料都端上来了。小辉看了看李云田，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跃跃欲试，拿着叉子挑选了半天，终于从蛋糕上那几块被切成两半的草莓里，挑出了最大最鲜艳的一块叉起来。他大概是想把这块草莓送给李云田吃，但是又发现李云田面前没有可以放草莓的碟子，一时间举着叉子，有些呆愣愣地不知往哪里放。
　　李云田笑嘻嘻地凑过去，张嘴把草莓叼走了。
　　小辉看着他红色的舌尖卷走了草莓，脸轰的一下烧着了。
　　对方慢慢咀嚼的动作，缓缓咽下去时喉结的滚动，都像慢镜头一样，小辉简直看直了眼。
　　他想再看一遍。
　　于是，整个蛋糕上的草莓都被喂进了李云田的嘴里。小辉都开始有点儿遗憾草莓为什么那么少了。
　　“当年我只给了你一颗，现在你还给我这么多颗啊。”李云田舔舔嘴角，把面前的卡布奇诺推到小辉面前，“那我的咖啡给你喝吧。”
　　“那不一样，当时你蛋糕上只有一颗，都给了我，所以我也要都给你。”小辉肯定地点点头，但是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那杯咖啡。他听说咖啡很苦，妈妈还说他喝了会睡不着觉，所以家里的咖啡都不会泡给他喝。
　　李云田又把杯子向他面前推了推，像蛊惑小孩子偷吃糖果一样眨眨眼。
　　小辉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在关注他，于是拿起杯子稍稍抿了一口。
　　很奇怪的味道。但是很香，一会儿又感觉很甜。小辉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又抿了一口。
　　李云田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小半杯后，就不再让他喝了。“下次再给你喝吧。”
　　小辉抿抿嘴吧，看着被李云田收回去的咖啡，十分满足地点点头。还有下次呢，他说了。
　　两人一个喝着剩下的咖啡，一个吃着剩下的蛋糕，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小辉感觉很奇妙。他以为这么久没见，再次见面后会不知道说什么好，会让对方感觉无聊。可是李云田并没有不高兴，他不仅笑了，而且还约他下次一起喝咖啡。
　　上初中的时候，每次午休时，他就特别喜欢跟着李云田去食堂吃午饭，李云田打什么饭菜，他就一模一样地照打一份。但是他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别人发现。他不想李云田因为自己被别人取笑，也不想李云田讨厌他。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悉悉索索，跟了李云田三年。
　　他感觉自己伪装得像披了隐身斗篷一样毫无破绽，但是最后却败在了一颗草莓上。那天他好幸运地得到了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十分欣喜地捧着餐盘，小心翼翼地盯着蛋糕上那颗草莓，唯恐它掉下来。可能是精力太集中了，居然一头撞在了走在他前面的李云田身上。
　　蛋糕翻在餐盘里，草莓咕噜噜地滚到地上，被来往的同学一脚踢走了。
　　当时小辉就傻了——他的隐身斗篷掉了。
　　李云田当时的表情他记不太清，因为那时他眼睛前面已经蒙了一层水雾，水雾越积越重，就要变成水滴落下来了。
　　可是接下来的那一幕他却又记得那么清楚，李云田把自己那块蛋糕上的草莓叉起来给了他。那颗草莓那么红，味道那么甜。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草莓。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好好向对方道谢。但是他微博日志里每年的十大愿望第一名，都是想要还李云田一颗草莓。
　　今天，这个愿望实现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
　　小辉感觉美滋滋的，没有草莓的奶油蛋糕也很好吃。
　　蛋糕吃完了，他终于想起来今天李云田是有事找他的。于是用餐巾纸擦擦嘴巴，乖乖坐好等对方开口。
　　李云田见小辉吃完了蛋糕，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有点儿苦笑着摇摇头，“今天只能吃这一块。”
　　小辉反应了一下，眨眨眼，点点头，“嗯，我知道。”每天只能吃一块蛋糕是规定，还有不能喝咖啡，不能一个人乘坐扶梯，不能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出门，不能一个人骑着小绵羊上街，不能和不熟悉的人见面，不能在爸妈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别人钱……小辉家有很多规定，他都一一记在了小本子上，都有好好阅读全文并背诵。但是今天，好像一下子违背了好几条规定了。
　　小辉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今天的违规记录，一边心虚地低下了头。看来回家后要写一篇500字的检讨，还要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了吧。
　　500字啊！！
　　不过，小辉抬头看了看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的李云田，又觉得500字也勉强能接受。
　　李云田叹了口气，“那就再吃一块小蛋糕吧，再多就不行了。”
　　小辉闻言赶忙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不要再增加检讨的字数了。
　　李云田看着小辉忙成一团用力摆动的手，赶忙对他点点头，“好好，下次再吃。”
　　啊啊，又一个“下次”！现在小辉攒够两个“下次”了。好期待~~
　　李云田看着小辉一脸雀跃，忍不住也笑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之前你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现在变得这么帅了啊。”
　　小辉听了满眼放光，高兴地咬咬嘴唇，吭哧了一下，才回道：“你……你更帅啦。”跟初中时的瘦竹竿比起来，现在的李云田已经是电视上面演的那种精英男神了。
　　以前李云田家里很困难，上学都是靠奖学金维持，所以一件校服穿到洗掉色了也不换新的。但他非常聪明，总是考第一名，上课老师问的问题都能回答上来，从来不会被罚写作业，还被学校当做榜样在大会上表彰。小辉特别崇拜他，就觉得没人比他更帅。现在李云田穿着得体的衣服，理着清爽的发型，笑着夸他的时候，就更加耀眼了。
　　小辉觉得自己就是网上说的那种“颜狗”，看到好看的人就没有规矩，没有原则了。所以他决定，如果李云田要借钱的话，他就把自己的小金库打开。
　　但李云田没有向他借钱，反而是拿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他。
　　“这是当初你父亲借给我的钱，我之前联系他的时候，伯父说不用还了，我觉得不行，受人恩惠应该报答，所以我按照银行定期存款的利率加了点儿利息，不多，但希望你们能收下。”李云田把支票推到小辉面前。
　　小辉愣愣地看着那张纸，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了。
　　他抬起头，看着李云田，一脸的无措与失落。
　　以前有个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是爸爸公司里的职员。他去爸爸公司的时候，那女孩儿经常来跟他说话，还约他出去玩。网上说跟女孩子出去玩时要大方，不要太小气，于是他就买了很多那女孩儿说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包包啊，衣服啊，首饰啊，结果买着买着，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后来那女孩儿哭着跟他道歉，还还给他一笔钱，然后便再也没有跟他联络过，他也没有再在爸爸公司里见过她。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李云田，他也要还他钱。
　　李云田看着小辉热情的小火苗嗖一下要熄灭了，有点儿疑惑，心也有点儿乱，“这是我应该还的钱。伯父当年愿意资助我继续上学，还帮我申请去国外读书，这份恩情当然不能用金钱衡量，我以后也会在伯父的公司里认真工作，尽力帮他的忙。但是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
　　李云田轻声解释着，但是小辉的脸色还是很灰败。他当时求父亲去帮李云田，不是想要他来报答他，也不是想要他的钱。他只是想，那么好的人，那么聪明，那么帅气，虽然平常不怎么跟他说话，但是会借给他笔记，体育课愿意跟他一组做拉伸运动，大扫除的时候和他一起推垃圾桶去垃圾站，从来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笑话过他是小白痴……他把他的好一点一滴记录下来，写成了三个小本子——所以，他只是想，他没办法做到的事情，没办法读懂的书，没办法考上的大学，他希望那个聪明的好人去读，去拥有。他希望自己的梦想，有人能实现。
　　他虽然从小脑子就不聪明，被别人当成傻子，但是也有人愿意对他好，他只是想回应那份好心，那份善意。他希望自己也能帮到别人，希望自己的存在也有价值。
　　他希望李云田把他的善意收起来，不要还给他了。
　　他怕他还清了之后，就会又不见了。
　　小辉刚刚快乐的心情已经消失殆尽，他很失望，又想急切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结果语言还没组织好，就手忙脚乱地撞到了盛热可可的杯子。
　　李云田时刻观察着小辉的脸色，所以第一时间稳住了杯子，但泼出来的热可可还是溅了他一手，还把桌子上的支票给弄湿了。
　　小辉愣了一下，才赶忙抽出一旁的纸巾帮他擦手，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又焦躁懊悔地抬眼看着他，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加上他哆哆嗦嗦的手，像只发抖的小兔子。
　　李云田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安慰他：“没事，没事。”
　　热可可其实已经不烫了，但是小辉还是捧着李云田的手，凑到嘴边吹了吹。
　　李云田的手跟着抖了抖，小辉以为他被烫疼了，赶忙又轻轻吹了吹，还抬眼问他：“还疼吗？”
　　李云田摇了摇头，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小辉见状皱起眉头，“心口疼吗？”
　　李云田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小辉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被烫伤了。
　　“对不起。”小辉小小声道歉。
　　李云田收回手，笑眯眯地回答：“没关系。不烫，也不疼。”然后又指了指支票，“那个被水淋湿了，不能用了。”他本来想再给他开一张的，但是显然小辉好像很反感那东西，刚刚也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很难过，所以他改口说，“等你以后什么时候想要收下了，我再给你一张新的，好吗？”
　　小辉琢磨了一下，觉得虽然自己以后也不会想收下，但是如果可以因为这件事跟李云田再见面也很划算，于是自觉机灵地点点头，还偷偷看看李云田的脸色，怕他猜到自己的小心思。
　　好在李云田看到小辉又有点儿小雀跃了，没有再在还钱的问题上纠结，小辉也稍稍放下了心。
　　李云田心下叹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到小辉面前，“送给你的，看喜欢吗？”
　　小辉刚刚调整好心情，现在看到小盒子，马上又激动起来，“是礼物吗？给我的礼物？”
　　李云田点点头，“嗯，送给你的。”
　　啊啊啊！小辉心里满屏的惊叹号，虽然他家里放了两大箱有关李云田的搜集物，但是还没有一件是李云田这么郑重地送给他的礼物呢。
　　那些李云田用过的本子啦，没有水的笔芯啦，只剩一小块的黑乎乎的橡皮啦，都是他自己偷偷捡回来的，不算是人家送的；就算是李云田的毕业照片也是跟很多人在一起拍的，也不算单独送给他的；更别提那些他从网上下载的李云田的论文啦，新闻报道啦，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啦，微博里更新的日常啦，就算他把它们全部打印出来保存好，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
　　但是，现在，李云田送了他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礼物。
　　真开心呀！好像刚才的阴霾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小太阳又光辉万丈了。
　　小辉两只手捧起那个深蓝色的天鹅绒面小盒子，轻轻地打开盒盖，像是怕里面的东西逃跑一样，先偷偷启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睛往里瞄。
　　他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惹得李云田有点儿想笑，又怕惊扰到他看礼物，只好低下头掩饰上翘的嘴角。
　　那边小辉全情投入到看礼物的庄严气氛里，不光看不到李云田的忍笑，连一旁投来奇怪视线的路人也注意不到了。
　　经过了漫长的酝酿，小辉终于把盒盖打开了。里面放着一枚校徽，他认识，那是李云田在国外读的那所大学的校徽。小辉曾经在自己微博的年度愿望清单里写过，他希望能去那所大学看看，想买那所大学的纪念品。
　　现在，他得到了李云田的校徽。
　　小辉露出满足而激动的笑容，他觉得这是他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激动地抚摩了一会儿那小盒子，小辉终于抬头去看李云田。
　　李云田笑着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我是你微博的小粉丝啊。”
　　“你关注我的微博了？！”真是一个比一个劲爆的礼物啊！小辉噌地弹起上半身，音量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
　　他一直被教育在公众场合一定不能大声说话，可是刚刚实在是忍不住了，等声音落下，他才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又乖乖坐回了原位。
　　他是有悄悄关注李云田的微博，他不想暴露自己小迷弟的属性，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有关注他。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太神奇了，他可是费了一番周折，在茫茫的信息海洋中拼命搜索，还联系了当年初中的同学，最后才在爸爸的帮助下找到了李云田的账号。
　　“我问了伯父，他告诉我的。”李云田拍了拍又要跳起来的小辉的肩膀。
　　“啊？”小辉有点儿傻了，“你那么快就想到问我爸爸了吗？”自己可是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想到的，“你真聪明啊。”
　　李云田忍不住又拍了拍小辉的脑袋，“你也很聪明啊，还知道悄悄关注我，不让我知道。”
　　小辉有点儿被戳穿小把戏的尴尬，赶忙辩解道，“我……我是不小心悄悄关注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回头就去取消掉……你别生气啦……”
　　李云田压着笑意，揉了一把小辉的头发，“我没生气，我想和你互相关注呢。”
　　小辉闻言盯着李云田的眼睛看了看，那里面是一群欢笑着的星星，于是放下心来，小小声地笑了一下，又很快压住嘴角，想要摆出一副成熟稳重的面孔，郑重地点点头，“嗯，那好吧。”
　　“先生，太好了，恭喜你们！”不知什么时候，刚刚给他们送餐的服务员小妹妹端了一盘心型的水蜜桃蛋糕送了过来，“这是我们店的特别附赠，祝贺你求婚成功！”小妹妹扭头冲着李云田露出大大的笑脸，又转头看着小辉，甜蜜蜜地说道，“祝你们幸福！”
　　小辉两耳嗡嗡作响，呆愣当场，附和着跳脱如小鹿的心跳，脸炸成了番茄。
　　李云田也不免愣了愣，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礼物盒子，心下恍然，原来是店家误会了，以为他刚刚送给了小辉戒指，大概又看到小辉很激动的样子，所以以为他在求婚吧……不过那小盒子确实挺像装戒指的盒子的。
　　李云田苦笑着想要解释一下，没想到小辉忽然磕磕巴巴地先回应了对方。
　　“嗯……嗯……谢、谢谢！”虽然说得很害羞，但是声音蛮响亮的。
　　服务员小妹妹笑眯眯地摇摇头，“不客气。二位慢用，我不打扰了。”而且很善解人意地马上离开了。
　　李云田愣了愣，看向对面低着头，两手紧抓礼物盒子不放的小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是尴尬吗？还是害羞？大概没有生气吧？
　　小辉吭哧了半天，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怎么办？我还没跟爸爸妈妈说我要跟你结婚了……而且我也还没有自己的房子……”
　　李云田终于被打败，噗嗤一下笑出来，看到小辉迷惑的表情，赶忙解释道：“我有房子，别担心。”
　　小辉看着简直要笑出眼泪来的李云田，稍稍反应过来，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吗？刚刚李云田不是在向他求婚啊？对哦，他也没说要跟自己结婚啦，都是因为自己太想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一听别人祝他们幸福，马上就当真了……这可怎么办？！
　　眼看着小太阳的光芒隐退下去，李云田赶忙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小辉紧抓礼物盒子的双手，“刚刚的不算。虽然有些超出我的计划，而且太仓促了，不过，请允许我再问一遍，你愿意吗？以后一直跟我在一起？”
　　小辉的视线从对方的手移到了那张温柔微笑着的脸庞上，半晌才小声嘀咕一句：“真的吗？”
　　李云田点点头，手上加了些力气，仿佛在为对方打气，“真的。”
　　小辉就又开心起来，别别扭扭地抽出一只手，回握住了对方，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盯住对方眼睛里的星星，一字一字地说：“那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