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青木 ...
-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具有英雄的潜质是在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笑容灿烂的从我对面奔过来的时候。我的背后,
是一个惊惧欲绝的母亲。他的左边,是一辆飞驰而来的白色汽车。
当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像所有偶像剧里的狗血剧情一样,我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我觉得
自己的身体像个漏水的容器,温热的液体带着欢快的泡泡往外冒,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有些困惑的望向
怀里的孩子。
他是谁呢?
我又是谁呢?
被我护在怀里的孩子似乎与我有同样的困惑,他在我怀里安静了很久,突然惊醒般的尖叫哭泣起来,在我怀
里用力挣扎。
我记得自己似乎是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
周围音色嘈杂。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混沌。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唤我,青木,青
木。
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宠溺,若有似无的疏离。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清头顶上方那张俊秀依旧的脸,想如以往那样朝他微笑,却抵不过眼前一黑。
真正的痛彻心扉。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叫任青木,出生于二十年前的四月三日。
四三四三,失散四散,算命的老人说这一天出生的人福薄。网上说四月三日出生的人,游离不定,落寞不安
。
我的名字是母亲宴给我取的。有人说一个人的名字里有一个人的灵魂,我不知道宴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一个
男性化的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孤寂,而我在她背弃的世界里,安静而坚韧的长大。
我的父亲名叫宵风,意为傍晚的微风,冠上姓氏,便平添了一抹游离的意味。真正的人如其名。
我爱我的父亲,一如宴当年一般绝望的爱着。我无从解脱,正如宴当年的无从救赎。
我曾今以为我比宴坚强,我曾今以为自己绝不背弃。
我的父亲任然在宴跳楼五年后终于娶了他的第二任妻子。那一天,曾今被宴的鲜血染红的地面铺上了红色的
地毯。我站在三楼,从宴当日以解脱的姿态飞身而下的地方看着底下的盛世与流年,只觉得心在一瞬间荒芜极了
。仿佛受到了某种诱惑,我的手攀到雕花的护栏上,想到血泊里宴最后的笑容。
可是这个时候,原本与客人寒暄的任然突然抬起头来。他没有开口,脸上亦没有惊慌的表情,我知道他当时
一定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可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什么狠狠的击中了。明明想要哭泣,却微笑起来,对他做了个安好的手势,乖巧的
离开护栏。
第二天我就搬出了那套房子,住进租在市中心的小屋。我想我是喜欢安静的,可是只有热闹才能时刻提醒自
己与这个世界苍白的联系。任然已经失去了宴一次我不能让他再失去一次,只要他还需要我,我便不能放任宴的
影响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城市很小,我却像个求学海外的游子一般,一个月一封邮件发到任然的邮箱,绝口不提见面,至于回家,在
宴当年穿着艳红的裙子从三楼一跳而下时,我便已经无家可归。相比宴去世后,任然将他对宴的所有感情转化成
父爱倾注于我一人之上,他值得被称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的事实,这样的说法未免太没良心。可是我一直清醒
的知道,这才是事实。
我叫青木,虽然被他慷慨的冠以父姓,却改变不了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亦扭转不了宿命的伶仃。
我记得这个人为了我的生日推掉了所有会议,说要带我去世界之窗坐摩天轮,一如每一个最平凡的父亲所作
的那样。
可是,我还是失约了,正如宴当年一般,在一切回归正轨之前,亲手将构图碾碎。
我高估了自己的良善,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上,留着宴决绝的血。
被任然抱在怀里,视线明明已经模糊不清,任然的面容却在心里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清晰。直到今日设身处地
,我才真正了解了宴当时的心情。
你是爱着任然的吧,宴。
爱到不惜就此死去,只希望能看到那人因此失控的表情。
可是,我后悔了,宴。
我想活下去,活在有宵风的世界。
宴,你后悔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