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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戏如人生 ...

  •   戏如人生

      常言道,人生如戏。
      谁又尝知,戏也如人生。
      戏真戏假,唱作念白的背后,谁又道喜?谁又道悲?
      当一切被揭穿后,又留下什么?是满堂喝彩,还是人去楼空?
      ——序
      【秋】
      头发OK,书包OK,外套OK。清爽短发的女生在镜子前最后拨弄一下掉下了三七分界线的刘海,而后一手抄起肿大的黑得有点褪白的双肩书包,另一手抓住划痕累累的手机直线奔出房门。楼道里随即刮起一阵莫名的旋风,响起劈劈啪啪的雷鸣。从四楼开始的暴风雨在楼梯最后两级阶梯随着一双白得有些发黄的板鞋稳稳落地而嘎然而止。
      “啪啪”几声掌声在静静的大楼里显得有些突兀,也分外清晰。
      “落地满分啊,梁晓烈。”掌声的来源再度发出声响,而这次是刚过变声期男生特有低沉的嗓音。
      “嘻嘻,过奖。”梁晓烈挠了挠头,看向对面这个发声源。略高自己个把头的身材确实不怎么健壮,但总能把这身名牌衣服撑得像店里模特撑的一样。那双白色的气垫鞋也不知道是怎样打理才能穿的如此一尘不染。当然,少不了那个体型庞大的斜跨包,为什么总是这么干瘪?梁晓烈的脑海里飞快地转过这些乱七八槽的念头,不由得连头也想得歪了歪,直到对方把疑问的视线直线投射到她身上为止。
      “哈哈……苏弘,等,等了很久吧……”仿佛被什么憋着了,梁晓烈非常局促,小脸也红了起来。说起梁晓烈的脸,说不上是倾城的美丽,也就勉强地算上端庄。按她本人的话是“还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过整体缩小了而已”。但梁晓烈的小脸不同一般女生的小脸,在她混的那群人中,她的小脸是出了名的厚皮的。因此现在对于自己这张厚皮小脸这种红热的情况,梁晓烈很是疑惑,不过没有感冒发烧,她也懒得去深究了。
      “也没多久,不过三十分钟罢了”苏弘三度发声,语调中带着点难以琢磨的东西,很像是无奈?
      苏弘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干瘪的斜挎包脱下,换给梁晓烈挂,再接过那只梁晓烈特有的肿大双肩包。尽管双手已经做好了接收重物的准备,但在双肩包的背带落在掌心那刻,苏弘还是不住地皱了皱眉,然后把背带跨过右手,背在肩上。又尽管苏弘皱眉的瞬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秒,由于内心充满不安的缘故,梁晓烈从谈话开始就异常注意着苏弘的一举一动,这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表情当然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她一边抬手欲抢回双肩包,一边诚恳地说道:“还是我来吧。”
      然而苏弘就如一切青春小言的男主角一样,用手隔开了梁晓烈伸来的手,而且不忘非常帅气地说了句“不用了”,然后开始往街道上迈步。
      我们梁晓烈同学作为一名发育正常青少年,理所当然地看过被广大同学当作唯一食粮的青春小言的,故而梁晓烈当然晓得如何进行。于是,梁晓烈不哼声低头、跟着苏弘走去。然而刚迈步时,耳边传来一声不满地嘟嚷,“都不知道整天带着些什么废品上街”。而后,一句煞风景的对白引发的一场与青春小言背道而驰的双肩包里究竟装得是什么的争论就此展开。
      虽然有南国经典深秋阳光的普照,然而对降温似乎没有丝毫帮助,一阵寒风将两人走过的街道上的枯叶又扫了几圈。果然气象台的预报没有错,严冬是要来了……

      【冬】
      在一个阴冷的双休日午后,麦叔叔的店面会人头涌涌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更何况是今晚是那位酷爱红大衣的老伯要广派礼物的日子。虽不是这个国度的法定假期,但这次平安夜赶上周末隔天不用上班上学,所以不少青年男女学生孩子都抓紧这个名正言顺与情人聚会狂欢的机会。因此,此时M记挤满人也实属正常现象。然在这个闹哄哄的店面里,却有这么一桌奇怪现象:两人桌上坐着一对男女,男的手握着热咖啡的纸杯眼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女生,而女的却在埋首写作业!尽管现在的学生都热衷在充满食物香气与无线网络的快餐店里写作业,然则在节庆日里特意来此写作业的学生实在屈指可数,也不怪这场景引来的不少瞩目的视线与鄙夷的神情。
      当事者梁晓烈同学太专注于面前的试卷,且苏弘同学则一副我只干我事的性子,所以他们把这些场外的目光一并无视掉,心安理得地做着自己的事,做题的做题,看人的看人,呃咳,是喝热可可的喝热可可。也因此这桌诡异的气氛得以一直延续了两个小时,直到梁晓烈同学停止草稿上的演算,放下手中的笔,转而去抓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热可可为止。
      “呼…这个H附中的模拟题真不是人写的。”赶紧喝上一口甜腻的凉可可,梁晓烈才松口气,“两个小时用尽才勉强写完,都没时间复查了。”
      “……也不是啊,我觉得两个小时很充裕。”苏弘也喝上他的“热饮”。
      “那是因为你不是人。”梁晓烈收拾着自己的文具,也不忘咬牙切齿,“一直很怀疑上帝是怎样创造你这家伙的,不用脑也可以学这么好。我敢肯定它造你的时候肯定是没睡醒。”
      “错了。不是上帝造我的时候睡着了,因为造我的不是上帝。我只是优秀基因的遗传结果。”苏弘搅了搅自己的饮料,“况且,我也不是没学习,只不过我学习的时候你们看不见罢了……”
      “……”
      “都好了吧。赶快收拾,我们走吧,待会人会多起来的。”放下搅拌棒,苏弘推了推桌面的教科书。
      “知道了啦。”晓烈同志舔了舔嘴角残余的可可,迅速地将所有桌子上属于她的东西一并扫入大黑书包的血盆大口里,且不忘多嘀咕一句,“明知道下星期又有水平测试,今天是抽哪根筋要去那个人多得爆炸的英雄广场凑热闹?”
      “……走吧。”秉承一贯言情男主作风,苏弘早已习惯在我们可爱的晓烈同志拉上拉链的后一刻接过书包,然后潇洒地走出门口,一切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这边的晓烈同志也早已习惯了,遂拿起自己的饮料追了上去。
      下午的英雄广场,较之晚上的人少了,但相较于与之对面的要收费进入的爱国主义景点则是多了不少。于是本故事的女主角晓烈同志在这个不断被人撞又不断撞人而不断在“没关系”与“对不起”两个固定句式中转换的过程里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苏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晓烈同志在第N个“对不起”结束后不得不停下来问道。
      “嗯。”苏弘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弘,难道你是个基督徒?”晓烈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苏弘。
      而被打量的本尊则皱了皱眉,说道:“咳,不是,怎么了?”
      “既然不是基督徒,为什么你还挑这个为了纪念耶稣诞生的日子来这里跟那些情侣们抢地盘?我们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我们特地趁这种寒风凛冽的天气来这里打酱油的?”晓烈同志似乎擅长陷入一种莫名的怪圈思维,双肩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苏弘对于晓烈同志这个怪圈思维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倒挺顺溜地接了口:“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且我一直怀疑基督的神性是人为还是天赐,但我今天还是需要叨它的光,让它见证我将要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我喜欢你。”
      “什么?你喜欢……”晓烈同志的话重复了半句,突然便像个当机的电脑一般,空白一片。
      这种状态持续三秒后,晓烈猛然抬头,直盯苏弘的眼睛试图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平常玩笑的笑意。然而这个高精度的眼部扫描的结果令人意外,苏弘很坦荡荡地与之对视,这是他一贯表达认真的表情。
      “为什么?”晓烈终究在这场对视中败下阵来,匆匆低下头以掩饰脸部那明显的绯色,“为什么会是我?”
      “没有为什么。”苏弘目光没有转移,继续直视着晓烈带着毛茸茸帽子的头顶,嘴角拉起一丝一个明显的弧度。“如果非要追究原因的话,那就是因为那人是你,一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是笨蛋。”晓烈同志抬起手就要打过去。
      苏弘一把抓住伸来的拳头,用力一拉,把晓烈同志拉到跟前,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那你呢?”
      晓烈被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再度吓红了脸,而且红涨了。在挣脱不能的情况下,只得低低地发了两个音节。尽管在这个发音的过程中,英雄广场下午特有的固定音乐喷泉同时喷起,且声量足以掩盖人们的说话声,但苏弘还是清楚地听到晓烈同学的话,喜欢。
      著名诗人雪莱曾说过,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么?在小小的主角内心里,温暖的春天其实早已降临。

      【春】
      “……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团年饭后的这个晚上的电视注定是让四十个电视台同播一个节目的悲剧,梁晓烈泱泱地丢下了遥控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年三十的晚上总有这么多联欢这么多晚会?这个可是她一年仅有几次的看电视剧机会,如今真是无趣至极了。她叹了一声,便想抬步回房继续看复习卷去。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晓烈同志愣了一愣,随即拿起了话筒。
      “喂,新年好。”
      “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笑,“还没过年好不好?”
      “去。再过四个小时不就过了呗,提早说而已。”这边愤愤不平地抗争道。
      “好吧。你现在下来吧。”对方收起了闷笑。
      “嗯?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废话?”那头开始表达不满,“好冷呢。”
      “……呃,等我十分钟。”晓烈同志挂了电话,立刻飞奔进房间,急速地换好大衣,还带上厚厚的围巾,便要开门,却正好撞上整理好厨房出来的母亲的当头棒喝:“你穿着睡裤拖鞋的跑去哪?”
      ……于是晓烈同志再次退回房间。出门的时候不忘对客厅的父母留了句“我约了同学在附近玩”。然后,楼道里又传来了干燥的雷声。
      “你怎么来了?咳,咳……”忍受不了干燥且冷冽的空气流动,晓烈同志不住的咳嗽起来,“不用吃年夜饭么?”抬头看见苏弘同学漫画式单脚撑着地,自行车也自然地倾斜着。虽没有月光,但晕黄的街灯恰好创造出浪漫氛围:温柔地打在苏弘身上,深深浅浅的斑驳,更勾勒出男子特有棱角。用晓烈同志多年动漫的经验来说,就是一种天生的男主角味道,四周平凡的道具的作用就是为了突显男主气质而存在的。
      苏弘注视着眼前这个女生,头发乱翘,围巾一长一短地搭在颈上,大衣领子还剩一半被反在里面,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提起左手拿着大袋子示意梁晓烈接过去,说道:“上车吧,我们去河边放烟火。”
      梁晓烈自觉地接过塑胶袋,熟练地坐上后座。待车子稳稳的起步后才低头翻看塑胶袋,挑挑拣拣过后,发现袋子里面全是小线香花火,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嘟着嘴:“怎么都是线香花火?还有别人过来么?”
      “噗。”又是一声闷笑,“大小姐,我们城市早在五年前就禁止大型爆竹烟火。而且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以为还有谁会像我这样吃三两口饭就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那你为啥要跑出来?大冷天的,你也不觉得冷么?”
      “你不想见我么?”声音突然温柔起来。
      “……”
      “……真是的。我想见你了。”这一句话说的仿若无声,却深深地滋润了梁晓烈同志的心,连带她的笑容也甜得可以溢出蜜来。
      两人无视大年夜吹来的凛凛寒风,来到旧社区后面的小河岸。原本在仲夏或者初秋的夜晚会有许多人家来这饭后纳凉的,不过今夜寒冷加之是大年夜,河岸这里自然是冷清,连带这里的街灯也黯淡许多。
      “都跑去天鹅潭那边看烟火了吧。”梁晓烈没等苏弘把车停稳便自个儿跳了下来,顺手还拍了拍卷起的裤子。
      “下次不许这样跳车,很危险的。”苏弘回头皱眉看见晓烈摆摆手示意“晓得了”便往河边走去,遂推着车跟上去。
      “以前我家的阳台也可以看到天鹅潭那边的烟火的。哪用得着像现在这般去潭边挤着看?”梁晓烈指着河岸边那几座高耸而崭新的大楼“都怪这几座大怪物。”
      “是,是。”苏弘停下车,弯身上锁。他当然是知道当初搬来这个小区时发生的事,那会每天一早就有人到售楼部门前拉横幅抗议,说是开发商商业诈骗什么的。其实尽管自己住十八楼,从自家阳台看出去也不过是个边边角角的天空而已,更不要说梁晓烈家那栋矮矮小小的居民楼只会是被遮得严严实实。
      “哼,你这个住在大怪物里的小怪物。”梁晓烈鼓起气来,把塑胶袋甩了过去。苏弘却刚好回身接了个实在。
      “好啦。你不是说,年年也就那几个花式没新意,倒不如线香花火来得有感觉么?”苏弘翻出一盒线香花火出来递给她。
      梁晓烈一把抓过烟火,边拆边点头,“那是当然,那些几千万的大炮仗实在是吵死了,哪里比得上线香花火这个静静燃放的精彩呢!”说罢,拉出一支烟花给苏弘,还送上一个满足的大笑容。
      苏弘从大衣的口袋摸出一次性打火机,用身体挡着上风口,小心点燃了线香花火后再递给梁晓烈。
      晓烈同志接过烟花后意外的没有兴奋的举动,反而继续注视着苏弘点燃下一支,并露出诡异的笑容。
      “怎么了?”苏弘被这怪异的视线看的毛躁了起来,怎么点也点不着第二支烟花。
      “安啦。安啦。”晓烈同志收起诡异的笑容,拍拍苏弘厚实的肩膀,“只是想起阿静说过一个完美男友必备的条件而已。”
      “什么条件?”
      “一是不嗜酒,但能品酒。所谓品酒不是分辨出二锅头和青岛纯生;二是不抽烟,但口袋里总备着打火机,而且不是一次性的,就你手里那种。”晓烈说着便不自觉地抖抖手中正在燃放的线香花火,小小的火光一点点往上蔓延,比起其他的花团锦簇,别有一番宁静的美丽。
      “所以?”苏弘终于点着第二支,小烟火也慢慢地顺着引线爬升,一时间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神奇的光芒。
      “所以,你得努力,争取早日把这个烂打火机换成ZIPPO,成为新一代完美男友吧。”晓烈边笑着边抬头,想要好好取笑他一番,却撞进一双温柔且幽深的漩涡中。而这双漩涡却慢慢地放大,大得让晓烈同学不得不闭上双眼,而后小小的唇上感到了轻轻的绵绵的温暖。
      这刻,只需线香花火微微的光芒便已足够照亮了两人涨红的脸庞以及温暖两人青春躁动的心。
      一切仿佛定格在此。萧条的河岸,无声的烟火以及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人不得不留恋,以至多年以后,他们再到这个已面目全非的河岸时仍会回味此刻,这个特别的大年夜的烟火。

      【夏】
      仍是寒冷的冬季。在这个没有室内暖气的南方城市里,天气似乎更冷了些。梁晓烈踏着细长的高跟靴子,驻足在广阔的英雄广场上,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定眼注视着那音乐喷泉,没有了水流,只余干涸的出水口,面目有点丑陋。广场上的路人行色匆匆,不少路过她的人都诧异于这位年轻的女子在这寒风冷冽的广场上的长时间停留。许久,梁晓烈终究摇了摇头,走向广场后方的大型商场。她想,今天总归要面对的,逃不了,也不能再逃了。
      K房里密闭的空间与昏暗的灯光一同营造暧昧的氛围,再加上情歌断断续续的传入,不难理解为什么唱K会成为现代情侣热们热衷的娱乐。然而对于不善流行歌的梁晓烈来说这只是个生产高分贝噪音且空气混浊的房间而已。因此,她现在依然只是捧着饮料把自己塞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偶尔与旁边那些抢不到麦克风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却不知是谁起了头,说是从未听过梁晓烈唱歌,便一大伙地边递上麦克风要晓烈唱边要着手点歌。
      晓烈惯例推托,坐旁边好友王静却一把抢过麦克风,豪气地对她说:“别扭什么,给他们露一手吧。”话说到这,晓烈想也无谓推辞,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那就《幸运草》吧。”
      大伙马上行动,一时间热闹的房间静默了下来。恰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别的房间的歌声断断续续的传入,马上又随房门的关闭戛然而止。梁晓烈握着麦克风的手紧了紧,终究是要来了。她慢慢地抬起头,对着刚进来正与兄弟们打过招呼的苏弘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苏弘看到梁晓烈顿时楞住,面上本来挂着的笑容就那样僵持在那,直至察觉右手的骤增力度,才回以微笑示意。然后拖着身旁的女友往房间另一角的空座坐了下来。
      “苏弘你来得巧了,梁晓烈正要露一手呢。”往日的玩伴崔健开玩笑道,似乎无视了那刚才短暂的尴尬。
      “哦。”苏弘木讷的答道。
      “晓烈不是从来都没唱过歌的吗?”倒是一直在苏弘身旁的潘莹反应过来了。
      潘莹,一个梁晓烈第一不愿想起的名字。今日见面仿佛是昨日的再版,不过男女主角来了个调换罢了。梁晓烈不由得心生感叹。
      那是暑假里的某天,当苏弘推开K房的门拖了一个女生进来时,全场的喧闹即刻停顿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梁晓烈受不了这般炽热的目光不由得更低了低自己头,争了争自己早已潮湿的手。苏弘却加了力度握住这只躁动的手不由其挣脱,随意地对陷入沙发的崔健丢了句:“我过来了。”
      原本这场聚会就是这个苏弘打小的玩伴促成的,目的说让苏弘带上嫂子给大伙瞧瞧。而此时聚会的迟到不由分说,便是我们的梁大小姐要把布置的作业写完才能玩的缘故。
      只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崔大少此刻却无比惊愕地盯着梁晓烈,而梁晓烈也以一脸无辜的表情回应着这道无礼的视线。大眼瞪小眼了数十秒,诡异的气氛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下一首该谁了?”。说话的正是崔健的同班同学,也是级里有名的级花——潘莹。话音刚落,便有人接上,于是一屋子又恢复原有的喧闹。
      梁晓烈被苏弘拉到空沙发上,挨着苏弘瘫坐了下去。那边回过神来的崔健,一把抬起身搂过苏弘的脖子来,笑嘻嘻地说:“看不出兄弟你的眼光倒这么特别!”
      苏弘抬手就格开崔健的手,嘟嚷了句:“去。”
      梁晓烈倒没什么所谓,只因对于崔大少的毒舌已经有所耳闻了,反是好奇地向闻名已久的级花望了望。正巧潘莹也回看了过来,与晓烈视线撞了个正着。晓烈顿时涨红了脸,像是偷窥不成被抓了个正着的贼一样。可人家级花却是大大方方地对这个偷窥贼笑了笑以示友好,而后又与晓烈身边的苏弘投了个更灿烂的笑容。
      后来每每念及此处,梁晓烈多半是苦笑着摇头感慨,也许女人的直觉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因为那个足以迷倒众生的笑容,让当时的梁晓烈的心疙瘩了一下,不是滋味了许久。
      钢琴的伴奏悠扬响起,梁晓烈的手被王静撞了撞,立刻收回游离的神思,便举起麦克风,开口说道:“那就献丑了。”
      在北方城市上大学的这两年里,梁晓烈没少去K房聚会,按她自己的话是人长大了总要应酬的。可相较于北方同学热衷于豪迈摇滚的名曲,梁晓烈却爱上宝岛治愈女神的歌,每次应酬中逃不掉献唱总是她的曲目。有时她的大学舍友会说,梁晓烈你真固执。

      “幸运草的夏天,有他陪着我迷路。”
      对,她真固执,固执得只懂得抓住这把在无声无息的深夜里触动她心灵唯一的声音。
      “喜欢当时小小幸福,就是爱情的全部。”
      对,她真固执,固执得只会抱着这些早已模糊的回忆独自反复的吟唱。
      “一转眼成长了,散了,
      没结局的传说,他记不记得。”
      她只是固执,固执地一直停留在最初那个夏天,尽管大家都已经离开,甚至当初的那个他……

      夏天总是由无尽的蝉鸣与被榕树分割得斑驳的阳光交织而成。因为是假期,原本该停满各式各样的自行车的学校停车棚,却显得有些空虚。
      苏弘推着刚开锁的车,走向边扶眼镜边翻竞赛资料的晓烈,“喂,别一边走路一边看书,小心摔了。”
      晓烈推了推眼镜,抬头就问道:“你是不是也被选上校篮球队了?”
      苏弘没有回答,倒是把晓烈同学怀里厚重的资料给一把抽出,然后丢进车头的篮子里,用鼻子发音:“嗯。”
      晓烈不得不坐上后座,却仍然不死心地追问:“那你怎么办?一头是四校联赛,另一头又是化学竞赛的最后选拔……”
      “该咋办就咋办呗,反正也不冲突。”苏弘回头整理自己跨包的位置好让晓烈同学坐得更舒服些。
      梁晓烈双手自觉地抓紧苏弘的衣摆,“那你和球队的‘老妖头’商量了?放弃首发上场?”
      苏弘蹬起脚,便稳稳地把自行车起动了,“为什么要放弃首发?我可是咱队的主力后卫。”
      “可你哪有时间训练?化学竞赛班的训练已经这么紧了,而且陆老师刚才不也说月底会不断的测试进行选拔么?”
      “用月底前用下午不用培训的时间去不就好了,还可以当每日锻炼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嗯。”梁晓烈不由地皱起眉头。
      “反正竞赛的复习也可以在晚上进行,别担心了。你有那个时间,不如想想待会吃什么来得实在。”
      梁晓烈低着头陷入内容显然不是午饭在哪解决的深思中。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同上课的时候,两人每天都在孜孜不倦的书卷中度过。唯一不同的是下午的时间,苏弘要到篮球馆里进行校队的集训,而梁晓烈则继续在教室里进行自己的加强训练。两个人都是学校里出名的优秀学生,故而他们的成绩在别的学生眼里似乎是理所当然。因此,在每天下午的篮球馆里,同是校队的崔健总挂着一副戏谑的表情,勾着苏弘的肩膀,懒懒道:“瞧,那级花同志不也是要跟你们一块上课么?怎么人家能每天准时报到,而你家梁晓烈却从没出现?”
      “去你的。”苏弘最初还会摔开这位损友的魔爪,到后来,也懒得去摔,倒是对白从来未变。
      “算,不调戏你了。快回老婆身边吧。”崔健同志把苏弘推向了球馆的大门。
      苏弘踉跄了几步,便苦笑着往校门边的停车棚疾步跑去。他心里念着其实只要明天能来便好。
      车棚底下,梁晓烈早已站在那里,埋首在笔记里。只听到苏弘脚步声,便急急地将方才的笔记收在背后。动作在旁人看来带点难以形容的慌张或者说是掩饰的成分,苏弘没想太多,便如往常一样取车载人归家。
      “晓烈,明天下午来篮球馆吧。”苏弘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描淡写。
      “嗯……”然而经常心不在焉的晓烈同志也发挥她的本能。
      “你一定要来啊。”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幸运草里藏着的诗,早已经模糊。
      爱情却在每次泪干之后,越来越清楚。
      直到书签破了,花园拆了,我也不再哭。
      才懂得了,有个男孩曾经为我,全心付出。”

      【冬】
      从酒气与人气混浊的房间里出来,梁晓烈深呼吸一口冰冷的口气,顿时觉得清醒些许。于是她便站在那里任冷风吹散身上的纸醉金迷,其实比起北方那些连着风沙吹得让人睁不开双眼的大风比起来,家乡的所谓寒风着实温柔太多了。
      “嘿,”晓烈背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好久不见。”
      晓烈僵了僵,随即转过身,微笑道,“嗯,好久不见。”
      苏弘看着眼前的这个仍旧比他矮个把头的女孩无懈可击的笑容不由一滞,似乎一种熟悉的情绪又要酝酿开来。“你还是老样子。”话接得有点无棱两可。
      “……你也一样,看起来不错……和她过得挺好的。”
      “还好,你在那边有交男朋友吗?”话里有点挑衅。
      晓烈摇了摇头,自嘲道,“男性朋友倒不少。”
      “你这不冷不热的性子如不改掉,怕是没有男孩会忍受得了。”突然不知哪来的感慨,因为会被弄得心灰意冷。”
      “怎么讲?”晓烈察觉些许不妥。
      “就像当初,我们那样,我就感觉不出你的心。”没有什么比一个来自前男友的指责更令人寒心。
      晓烈顿时面若冰霜,抬眼用眼神询问。
      许是被晓烈的表情吓了一跳,苏弘眼神显露出些惊慌,“就是无论我怎样你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当初我们分手,你也一副理所当然的。其实那时你根本不在乎我吧?”
      “什么?”晓烈嘴角不禁露出苦涩的弧度。
      “……当初我们的分开,其实只是小莹提的计划,目的想让你吃吃醋而已。不过你倒没当回事,想来是当时的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呵。什么?计划?这是多么可笑的理由。所谓的因由原来是自己给不了你信任么?那么在你眼中那些为受伤的他特意早起半小时而排队购买的早点,那些为周末约会而在课上赶作业受批评的委屈,那些为庆祝球赛胜利而闲逛了半个城市才找到的礼物又算什么?难道这些都比不上那些别人的小女朋友无时无刻地候在操场边的热切注视更能获得你的信任吗?
      呵。那么当初自己无数个夜晚呆坐在床上清醒地等待着天亮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来自自己的努力,在你看来原来都如此微不足道。

      不管多么激动的欢呼终究有散去时刻。刚才还在沸腾的篮球馆这刻早已恢复成假期中的沉寂模样。苏弘绑好球鞋的鞋带,拉起庞大的运动包,最后一个走出球馆,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景。
      “阿弘……我给你带来了前天……前天测试的错题汇总……”气喘呼呼的梁晓烈抬头看见苏弘异常冷淡的神情,声调不由得低了下去。
      苏弘居高临下的俯视因跑步过来而需要弯腰喘气的梁晓烈,面部却没有任何微妙的变化,及至看到梁晓烈手上举着的笔记本,嘴巴不由一抿,火气就瞬间被点燃。他冷冰冰地说道:“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呃……那个……”梁晓烈直起身子,却不敢与苏弘的双眼对视,“那个,那次的测试题不是很难么?你……你……不是也没搞懂么?今日陆老师又恰好经过……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的绝赛丢一边!”
      “……对不起……不过你们不是夺冠了么?……而且,不是已经有很多人……过来了么?”梁晓烈掂掂脚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拼命地找借口。
      苏弘咬牙切齿:“你令我太失望了。”然后径直走过梁晓烈,不曾回头。
      “哎,还有笔记。”梁晓烈扬了扬手上的笔记。
      “让他妈的笔记去滚!”
      梁晓烈当时无法理解不过一个篮球决赛为什么就能令苏弘如此地炸毛,还要骂出平时不说的粗话来。可是接下来剩余几天的暑假,苏弘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梁晓烈面前,甚至竞赛班培训见面了也不多说一句。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开学后的一个月,就连一向不八卦好友恋情的王静也察觉到不对头,拉着呆呆的好友问道:“你和苏弘到底怎么回事?冷战么?”
      “什么冷战?”梁晓烈一向很忌讳在学校谈及自己恋情,本来胆子不小的她却总害怕被老师请去做亲切的谈话。
      “别跟我装傻,你们那点心思有眼睛的人全都看得见。”王静一脸嗤鼻与不屑。
      “……就……就是大家最近都有点忙,没顾上说话而已。”梁晓烈低了低头,“你……知道的,我们都各自入选了省里的竞赛,都得准备。”
      王静紧紧地盯着好友,直到她忍受不住把视线别开,然后叹了口气:“我不说你了,不过你自己得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了解她这个蜜闺是多么重视省里的竞赛,也不忍再责备她。“只是你要注意点,最近苏弘跟那个潘莹走得很近乎,经常在一起。”
      对于好友的提醒梁晓烈心不在焉的答应过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好几次苏弘跟潘莹还在她面前打闹呢,可这又能怎么样?心里预感着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走,而自己却无从把握。
      然后某一天傍晚梁晓烈在通往校门的绿道上碰到了许久不见的苏弘。他靠着某一棵树的树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初秋的强风吹得刚黄的树叶飒飒作响,身边还有不少同学经过。梁晓烈不由得停了停步,看到苏弘的视线也在看自己后,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跟前,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苏弘抢先。
      “我们谈谈吧。”苏弘的背离开了树干,但仍旧那样慵懒地站着。
      “……嗯。”
      “……我们……分手吧……”一字一字彷如冰水一样一滴一滴地坠入晓烈的心间,冰冷迅速蔓延开来。
      晓烈看着苏弘那漠然的表情,嘴角弧度不自觉地拉了上去:“……好吧……那再见……”然后一直保持着这个不明意味的笑容目送了苏弘离去的背影。
      也许秋天真的是离别的季节。

      梁晓烈的眼眶湿润了,泪却一如她的固执不忍掉出。她微微哽咽,“当初,我……我以为我尽了全力也留不住的……便不会再留得住……”她别过脸,仰着头。片刻之后,再度回过头来,拉起习惯的笑容,说道,“而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的,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什么前男女友互相指责是因为曾经投入过的,其实都是空话。当初分离不过是两只骄傲的小孔雀都不忍低下自己的头颅,如今成长起来的人也要一如当初么?苏弘念及此处,不由得也苦笑一声,“我还是太幼稚了。”
      梁晓烈笑得更是灿烂,“不,我也是。”停顿了许久,终是低声道,“好好待她吧。”
      前方的崔健开始催促起来,苏弘应了声便跟过去,留了一句“我知道了。”
      终究是错身而过,梁晓烈抬起头看着这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交织的各种图案。原来多年来的疑惑全因一个如此可笑的误会,抑或是一个如此用心的人。
      好友王静从商场大门出来,一把搂住晓烈,推着她边走边说,“走吧,姐姐我请你喝酒去。”
      “嗯。”梁晓烈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大队伍中一个曼妙的身影。那刻邪恶突然充满了整个大脑,如果没有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呢?如果没有她也许就更好了。如果没有她,一切就不会如此了。没有了她。
      如此出神的时候,晓烈眼角扫过一个急速的庞大的黑影驶向那个她憎恨的她……
      然后如同电影一般的画面:闪着红灯的斑马过道,急刹车刺耳的巨响,人们高分贝的尖叫以及鲜艳的血红液体……
      梁晓烈被王静一把抱住,渐渐听不见大家的声音,只看见王静惊恐的神情以及一张一合的嘴巴。她微微笑道,“我还是当不了恶毒妇人。”
      眼前一切逐渐模糊,继而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一把悠扬的女声从四周飘摇而来:“游戏结束,请玩家退出游戏,欢迎下次体验。”

      【春】
      密闭的自动门瞬间减压,而后打开,身穿白大褂的梁晓烈从里间走出,身边的检测员小陈立刻递上文件夹让梁晓烈检验数据,“梁主任,你看这次最终试验的数据。”
      梁晓烈抬了抬眼镜,低头看了看数据文件,便拿笔在测试书上签上名字,转手把文件递回给小陈,笑道,“这下你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哗啦一阵呼气的声音在研究所里同时呼出,大家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只因这个项目长得惊人的耗时与要求极高的精度让每个组员的神经分时每刻都处在绷紧的状态,以应付不时突发的状况。而就在方才,这位严厉的项目组长梁主任签下大名那刻,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同时也难掩饰兴奋的神色。因为新一代亲身体验型游戏《戏•人生》的开发终于完结了。三年刻苦的努力,完全自主的研发,以及各种独到创意的碰撞让整个开发的过程充满挑战,也充满了趣味。有别于以前传统的角色扮演游戏,《戏•人生》除了拥有玩家身临其境的五感亲身体验外,还可以让玩家逃离一般角色扮演游戏既定的故事背景,以自己的经历来自己构筑属于背景,再由计算机根据玩家在游戏中的表现运算出故事的结局。着实可以说是第二次体验自己的人生。
      梁晓烈看着这些年轻的研究员的神情,不禁也微微动容了,她当然清楚整个项目下来他们的付出有多少。于是她拍了拍掌引起大家注意,“赶快收拾收拾,我请大家去搓一顿。”而后便动身走出试验室,身后立刻爆出欢呼声。晓烈微笑着摇了摇头,年轻真好。
      再次走出研究所,晓烈已脱下实验室用的白大褂,整洁的休闲上衣搭牛仔裤配上个小小挎包,看着前面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嬉笑怒骂,不由得感觉即便是所剩无几的夕阳也充满着无尽的活力。似乎正因为年轻才有不知哪来的冲劲去干一切不可理喻的事,诸如开发这个游戏,诸如去幼稚地爱……
      此时,《戏·人生》的宣传已经展开,公车站的背景板上一张庞大的海报上印刷着一个朦胧的古戏台,旁边是以毛笔书写的“戏·人生”,往下的楷体小字写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给你第二次体验的人生,结局又将如何?

      完

      J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戏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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