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蝶伤

1、第 1 章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弧
　　当与另一半相遇
　　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题记

　　一望无垠的沙海，只需一阵恼人的秋风，便可将一切掩埋。
　　风过，沙海依然还是那片沙海，只是在这片沙海上曾发生过的血战却无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吗？”
　　原来清理战场要比战斗来的更痛苦，听完勇音的伤亡报告，卯之花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这一句话，她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尸体”两个字。

　　“有两个人失踪，寻不到——”看着眉头紧皱的队长，勇音生硬的咽下最后两个字。
　　“哪个队的？”
　　“……原三番队队长市丸银，十三番队队员朽木露琪亚”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卯之花的眉头不免更紧。
　　她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人的牺牲，那“轰”的一声炸开，虚夜宫倒塌的时候，那两个人也随之灰飞烟灭了吗？

　　“队长，那我继续派人去找？”

　　“不用了，收队吧，还有很多重伤员需要照顾，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想到血战所付出的惨痛代价，卯之花心头一紧，一护，白哉，冬狮郎，还有那本已多病的浮竹，十三番队长重伤一半，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接下来还有多少时间要用于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当所有人陆陆续续退出虚圈时，那里只剩下荒凉的沙海，一望无垠……

　　那是一片广袤的星海，没有月亮的注视，夜色冰冷。
　　丝丝夜风拂过，挑动那银白的发，紧紧皱起的眉，显露出难以言喻的痛，努力睁开红眸，第一时间只想要弄清楚自己怀中的人儿是死是活……
　　探过脉息，心头一松，那抹浅笑又一次挂回清俊的脸上。

　　试着站起身，周身传来的巨痛，让银不得不放弃，轻轻挪动，让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拥着怀里的人，让他可以仔细的检查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那一场大爆炸，他来不及关心其他的人，他只能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带走另外一个人身边的她。
　　最快的速度，用逃离的姿势
　　分不清方向的逃离，然后下坠
　　紧紧环住她，不让任何有棱角的地方触碰到她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也数不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终于在释放强大灵压的保护下落地，他依然在下……

　　背上传来的巨痛侵袭了银所有的意识，他无法分辨他和她就这样紧紧相拥的昏睡了多少个日夜，只是当他醒来，抬眼看不到青天的时候，他知道，
　　已经不会有人来找他们了。

　　孤单地徘徊在虚无的沙海中寻找着露琪亚的下落……
　　明明他耳边还一直盘旋着露琪亚的吼声，她说醒来，醒来就嫁给你……
　　……真的吗？真的要嫁给我吗？可是为什么明明醒着，却不见你的踪迹了……
　　露琪亚……你在哪里！
　　还未走近，就已听见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露琪亚，朽木露琪亚……`”
　　已经七天七夜，不曾停歇。
　　她懂，她与他有着一样的心情，不同的是，她清醒着，他依然昏迷着；
　　清醒着，所以意味着她，十番队的副队长，为数不多轻伤下来的席官，她没有黯自神伤的时间，即使在七天七夜不曾休眠的状态下，她也依然强打着精神，不能露出一点疲态……
　　“乱菊桑，又来看日番谷队长吗？虽然现在还未醒过来，但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了，你不用太担心。”匆忙经过的花太郎发现了一旁出神的乱菊。
　　“恩，谢谢你花太郎了，这几天辛苦了，我就是收到消息，过来接队长回十番队的，请多保重身体”
　　这一场大战过后，四番队已成了所有人心系的地方，卯之花队长一直坚持在手术台上，伤病员也已经一个一个脱离危险被接回了自己的队舍……

　　告别花太郎后，乱菊并没有直接去接日番谷，她想悄悄的看一眼黑崎，那个奇迹般活下来，却又一直不肯睁开眼的死神代理……
　　门被缓缓的拉开一角，乱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旁累到睡着的井上，那眼角边未干的泪痕映出声声露琪亚……
　　果然也是个傻丫头。轻抿嘴唇，乱菊缓缓的关上了门，她并不想吵醒井上那孩子。

　　今夜新月当空，夜幕里零散的几个星，一直乎闪乎闪的冲着自己眨眼睛
　　是的，露琪亚就是这么想的，然后她为自己的想法笑出声。

　　“亲爱的，什么事这么开心？”感受身后的怀抱，露琪亚安静的把头后仰，靠在那温暖的胸膛，双手覆上腰间的另一双大手——`
　　当她醒来，发现世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很庆幸另外一个人是他。

　　“因为跟你在一起呀……”
　　话音未落，银温柔的唇已然稀稀点点的落下，从乌黑的发一直到雪白的颈，露琪亚抗议的侧身，却被银趁机吻上柔软的唇……
　　然后是无止尽的索取，无止尽的缠绵。

　　这里是，银的故乡。
　　这儿有成片的湖水，碧绿的杉树，云雀在空中鸣叫，温泉就在树林边。
　　世界像一块纯银，那么明亮，那么脆，碰一下就发现清冽的响声。

　　在这里她不再是朽木露琪亚，他也不再是市丸银；`
　　他们只是一对很平常的夫妻，每天清晨会有挑着新鲜蔬菜的农贩经过，然后会大声的说“市丸先生，市丸夫人早！”
　　她轻笑，发自内心地，明亮地笑，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很高兴地买下更多的食材。
　　有时候银会去不远的城镇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她大多是不跟去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就会认真的研究着今晚的新菜色。
　　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让露琪亚几乎忘了尸魂界的存在。

　　只是每一次当她小心翼翼为银身上每个伤口换药的时候，那一场惨烈的战斗又回在脑海中浮现，
　　沙地，虚夜宫，蓝染，十刃，
　　还有，还有一护……
　　当一护为自己挡下那一击之后，她记得，她答应了他的求婚……
　　只是，现在他还活着吗？

　　自私的不去管任何事情，真的就可以在这里一直幸福下去吗？

　　看着身边沉沉睡下的银，露琪亚紧了紧薄被，然后将自己的身子贴上去，就这样抱着，两条赤裸的身躯，一对寂寞的灵魂，在曾经无数的夜里就是这样依偎着互相取暖……

　　……从他的挑逗，自己的冷漠；
　　到发现他的特别，自己的溶解；
　　到两个人的狂热，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冰冷，当忏悔宫前的戏弄变成不甘，当神枪飞来时的绝望变成愤怒……
　　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与一护和大家们走进虚圈的，只不过她清楚地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即使答案只有两个字的结束……

　　只是当银不顾一切冲过来救她时那惊恐，害怕失去的眼神，让她在很多年后依然清楚的记得。
　　当醒来发现完好的自己以及身边千疮百孔的银，月白的虚夜服早已看不出之前的飘逸，暗红的血迹，零乱的撒口，祼露的伤口大部分已经结痂，却有不少的部分已然开始感染……
　　风度翩翩游戏人间的市丸银，轻言浅笑不着痕迹的市丸银，何曾如此狼狈过？
　　然而红眸再次睁开时，第一句却只是关心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这样，构思过无数次，几乎背得滚瓜烂熟的疑问与谴责，便已统统化作泡影。

　　枫叶翻飞，染红一片天。
　　接过落叶一片，红枫中闪过的全是露琪亚的脸，笑着的露琪亚，生气的露琪亚，受伤的露琪亚。
　　露琪亚，一定要等我，我会很快好起来，然后，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收起这片落叶，一护又开始对着天空发呆……

　　这是他醒来的第五天，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他，露琪亚已经死了，就连白哉也这么说，可是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么一个鲜活的生命，怎么可能好么轻易的消逝？
　　所以在他醒来的第二天，他就跑回虚圈，
　　然后……他在那一片沙海中来来回回，只是这沙海似是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在他的前方蔓延……
　　直到他再次精疲力竭，不支倒地。

　　“这是最后一袋柿干了，吃完了可别再吵着要哦~队长~”金发女子很不情愿的将手中的一袋柿干扔给病榻上的日番谷。
　　“我什么时候吵着要呢？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日番谷接住袋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带子，却又假装慢条斯里的拿出一块塞在嘴里，果然，乱菊做的柿干是最好吃的，“这真是今年最后的一袋了吗？”

　　最后一袋吗？想到藏在那个地方的柿干，是用每一年最大最靓的柿子做的，只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吃到，那个地方是他离开她的地方，是他们曾经幸福生活的地方……
　　然而现在那里早已物是人非。
　　只是每一年都会情不自禁回去做柿干，每一年总是习惯把最好的一袋藏在那里的某一个地方，就象当年一样。
　　或许他偶尔会回去，找出她做的柿干，边吃边点头，露出如当年一般纯真而满足的笑意。

　　只是以后，连这一个小小的希望也要消失了吗？
　　当银从虚夜宫中救她出来之后，叮嘱她在外面等他的时候，那一刻她以为他是她的了，只是他转身的时候向之前很多次的一样，他忘了说“我会回来”……

　　那是最后一个背影，绝决的，寂寞的背影。
　　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了什么回去，就象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次次离去，微笑着出现之后又再次的离去；
　　她以为她懂他，只是她却看不透他每一个决定背后的理由。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呆在这个亲手装点的小花园里抬头仰望月亮。
　　这一次是满月。
　　盈盈清辉洒满整个园落，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露琪亚脸上任何一个一闪而过的悲伤。

　　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知道这一世他不会忘了她——
　　她和他其实是一种人。

　　看到紧紧跟在朽木白哉身后极力保持贵族风范的她，他便想起当年跟蓝染身后的自己，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只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隐藏，隐藏在笑脸背后的是与露琪亚一样的不安……

　　他没有忘记那句名言：同类往往相残，只是每个人都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所以，他收起千篇一律的温柔，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轻浮的挑逗，去引起她的注意。
　　没有他的努力不能收获的东西，包括她的爱情。

　　当一切来的太过心安理得，便开始有一种恐慌。

　　蓝染说的很对，象他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弱点的；而人最容易沦为弱点的也无外乎一个情字。

　　拉远了身体的距离，却忘了还有心的阻力；

　　所以一次又一次失控，走近她，用别样的方式救赎……即使是在神枪射向她之时，他也不曾想过要去伤害她。

　　时空的分离，让他更有时间和空间去思念，
　　然后他开始慢慢明白，如果一个人的弱点已经沦陷的时候，那么逃避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于是，他静等她的到来……

　　……当最后的危险来临之时，虚夜宫里的形势告诉他，只能先救一个人出去。
　　露琪亚，还是乱菊？
　　最终他选择了乱菊，那一个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美丽女子；
　　然后，转身回去和她，露琪亚，一起迎接未知的死亡。
　　因为在抉择的那一刻，他瞧见了她的眼神，那里有一个做为战士的觉悟。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坚强的，
　　如果就要在这里死去，那么就让他陪着她。

　　只是随着黑崎那舍身一救，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不是感情，是责任，就如他对乱菊一般。

　　他知道现在的幸福时光只是他抢来的，并且随时要还回去，
　　所以他珍惜每一刻，每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
　　他已经完全沦陷在了她的紫眸里。

　　尸魂界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浦原从现世带来了消息，银和露琪亚还活着，而且马上就会回归。
　　对于低迷了很久的尸魂界，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早已伤好回现世的一护也已收到消息，迫不及待的赶来，在尸魂界每一个出口来回。
　　他不想错过任何与露琪亚相聚的时间，他要第一个见到她，然后问她要回在虚夜圈的许诺。

　　静灵庭那早已枯谢多时的菊花也在这耀眼阳光的照射下恢复了往日的美丽。
　　只是这一次，有没有人告诉她，在他面前，她又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风静水冷，冬天快要到了吧。
　　仍然身着单薄浴衣仰望月亮的露琪亚觉得有点遗憾，因为今天刚好是来这里的第三十天，可是今晚厚厚的云层，让她无法见到这一个轮回里的下弦月。

　　“亲爱的，想听故事吗？”象平常一样，安静地走近露琪亚，自然的融进露琪亚与月亮之间的世界，银从后面抱住她。
　　“恩”安心的靠在银的怀里，露琪亚索性闭上了眼睛。

　　“其实上弦月与下弦月本来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他们每天都紧紧的抱在一起，”
　　低头轻吻露琪亚的黑发，“就象我们一样”
　　露琪亚微笑，依然紧闭着眼睛靠在银的身子，只是将银放在腰间的手拉了拉，让他可以更紧的拥住自己。
　　“亲爱的有没有发现，上弦月下弦月都是一段完美的弧，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圆哟，所以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人们都可以看到大大的圆月，然后就会想要回到最爱的人身边去~”
　　“只是每晚明亮的月光，让黑暗之神生气了，他威胁上弦月和下弦月，如果不分开，他将每一晚，在他们照耀的月光下杀死一个人”

　　听到这，露琪亚微微抽动了一下，她似乎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了……

　　腰间的手轻轻被拍，露琪亚知道，这是银让她安心，所以她试着不去恐慌。
　　“起初，他们俩并不想向黑暗之神妥协，每一晚，在他们月光照耀到的地方，总能看到他们相伴相偎巡视的身影。”
　　“只是每一晚总会有人在月光下死去，久而久之，人们开始害怕月光，忘却了幸福的模样，弦月他们也不再快乐。”
　　“最终他们只有妥协，一个完整的圆被分开，每一个月只准许他们见一面，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阴晴圆缺……”

　　短暂的沉默，在露琪亚主动的索吻下结束。
　　那个晚上，他们疯了一般的相爱，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只是当月亮隐去的时候，太阳便会挂上天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当阳光照进房间，他对她说：“我们该回去了。”
　　那一刻她哭了，在他的怀里她哭的肆无忌惮，这些年来从未外流的泪水，一次性全给了他。
　　即使是当初离开恋次，误杀海燕大人时也不曾有过的伤痛。
　　她清楚地知道……回去即是陌路。

　　而他依然还是笑着，仍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胸膛，滴入自己的心脏，将那里一点点的溶化……
　　他清楚地知道……回去即是永失。

　　他不想，她也不愿，只是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他们只能回去，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即使爱得死去活来，但是爱情也不是他们的全部。
　　所以……回去……

　　最后一次默默的为银穿衣；
　　最后一次缓缓的为露琪亚梳头；
　　最后一次静静的为银做早餐；
　　最后一次轻轻的为露琪亚描眉。

　　然后最后一次看一眼他们生活了三十天的小屋。
　　然后一起说：
　　再见。

　　当他和她将要进入尸魂界之时，那一双紧握的手，也在这一刻永远的放开了彼此。

　　迎接她的是一护热情的拥抱，而他只能在一旁微笑而落寞地旁观。
　　他走上前拥抱乱菊，而她只能在一护的怀抱里隐藏伤悲。

　　“还记得虚圈的约定吗？”一护迫不及待的要回属于他的约定，她含首，笑而不答，目光却穿过一护停留在不远处的他与乱菊身上……

　　他说我们结婚吧，乱菊含泪答应。
　　一护说嫁给我吧，她机械地点头。

　　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与吵闹声中，他与她匆匆一瞥，便各自天涯。

　　短暂的放晴之后尸魂界又进入了冗长的雨季。
　　撑好雨伞，露琪亚拿起文件走进了满是积水的庭院。

　　转角就是三番队了，她停住了脚步，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刻意躲避这个地方。
　　听说他又做回了三番队队长，虽然她不明原因，可是她为他高兴，带着遗憾的高兴……

　　只是现在他们之间仅止于此，太多的关心，会让她随时再次沦陷。

　　“好久不见，好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以为又只是幻听，
　　然而当他真真正正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居然一句话说不出——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不是很快就要结婚了吗？怎么还在工作，难道是十三番队人手不够？要不要我借三番队的人给你呀~”
　　没了之前那一句的温柔，现在的他又回归到原来的角色了吗？

　　“谢谢市丸队长的关心，婚礼的事情全由一护打理，不需要露琪亚操心。”
　　那么她也该回归了吧，“倒是市丸银长，不是也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有时间在这里闲逛？”

　　“呀，原来小露琪亚也在关心人家了，安啦安啦，乱菊一个人能搞得定，对她我可是很放心的哟~”

　　果然她还是没有办法象他一样的若无其事，心口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必须离开，马上……
　　“——提前祝贺市丸队长了，我还有工作要做，就先离开了”埋着头说话这些话，她急匆匆地走开，最后还是忍不住跑起来，任由泥水溅满衣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收回笑容。
　　亲爱的，还不够，你要变得更坚强哟……
　　细雨中伫立长久，羽织早已湿透，水雾渐迷了他的红眸。

　　12月22日，冬至。
　　他和她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他和乱菊的婚礼在尸魂节简单而且隆重的举行着
　　她和一护在现世的教堂高声的说着“我愿意”

　　——在开始的这一天结束，回归到最初的形态，他和她以及他们的故事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却永存于两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