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夜话》鸫君

4、*003* 暮色戒禁

　　酆都是国内新兴的特别行政区。广博、繁荣又自吹自擂，欧美白人居多，但黄种人亦不在少数。而褪了这古朴沉重的名字，它倒是个依山傍水却不乏奢靡的好地方。——说起依山傍水，这个城市一反繁华城市缺山少水的通病，有三分之一被周防山而围，亦有许多城区毗邻大海，亦为这里的旅游业拉分不少。

　　嚣张。
　　当时刚下机场的我一个击掌，满意地得到了一个较为精准的评价。

　　如此这般，酆都相较其他直辖市与特行区域，自然是可以开放许多。

　　九月下旬，天气已渐渐步入早秋，有许多怕冷的女生已经换上了长袖衬衫与秋季校裙，而我更是夸张，不仅披了线衫外套，更把短袜换成了长的。这样的我走在路上，与仍是身着短袖的陆碧那对比尤是鲜明。

　　当然，他并不在意旁人目光，怕是长相出挑自成习惯，反倒是我不好意思。

　　今天放学我和陆碧那碰见了cosplay社团，他们一个个个穿着漫卷蕾丝的哥特服装，画着奇形怪状的妆容，似乎因为采光问题站在古建筑物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这种事情并不常见，自然夺人眼球，所以我便拉着陆碧那多看了一会儿。

　　为首妆容惨白嘴唇鲜红的吸血鬼注意到了我们，便打着招呼小跑过来，伴着极夸张的手势和飞快的语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可惜我一句都听不懂，只看那个白人男孩眼神妧媚所向披靡。
　　我是明显被吓了一跳，陆碧那却镇静万分，一边黑着脸侧身挡住我的视野，同时叽里咕噜地回话过去。他高出我将近一个头来，我被挡在身后，因为身高与语言而沮丧得不行，也只能闻到他周身散发的薄荷香气。

　　最终，陆碧那大幅度鞠着躬拉着我快步离开。我却三步一回头，看着那个男生失望的神色显而易见。

　　“他对你说了什么？”我好奇地拉拉陆碧那的衣摆，一边失望于自己不懂第二外语。

　　“你不要管，下次看到他们，绕道就好。”陆碧那脸色奇差，我便也不再接茬，拽了书包跟得颠颠。

　　只可惜，我并没有遵照他的嘱咐。——这并不能怪我，第二天是星期三，每每这时，我都不得不需要到英语老师办公室里，通过开小灶来维持我可怜的英语分数。而陆碧那似乎也忘了昨天的事情，只是嘱咐我注意安全，又说今天烧带鱼吃，便乐不颠颠地买菜去了。

　　而当我复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走到昨天那幢古建筑物的旁边了。

　　昨天的cosplay团体依旧攒聚于此，今天的他们倒是好效率，一个个对着镜头尽显媚态、烟熏妆与晒伤妆因为将黑的天色愈显斑驳。

　　那个吸血鬼再一次注意到了我，微微愣神，便掐了个笑容，换用英语问我是不是日本人，得到否定之后他似乎想用中文打个招呼，几经尝试终于放弃，便操着好地道的法式英语问我能不能配合一下拍照。
　　哦，难道他昨天说的是日语，难怪碧那对他鞠躬甚深。

　　我还正羡慕着欧美人种还真是方便，就算穿得再是怪异都不显突兀，同时细心观察于他伤痕累累的嘴唇时，他便一把拉过我的校服领带，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腕，一面稔熟无比地咬上了我的后颈。

　　我在一片的欢呼声与一阵白光频闪下惊叫出来，吸血鬼放下我，一边叠声说着谢谢，笑容里却不带抱歉。

　　他们将立成相机中取出的相片复印两份，一份给我留作纪念，便迅速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我看着手里相片上一脸蠢相的自己，好脾气地没有扔掉，权当是留一份纪念扔进书包。正准备往家赶去，却被脖子上突如其来而过分猛烈的疼痛打了个寒颤：

　　这真的只是做戏吗？还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伸手像后颈抚摸，并未摸到濡湿的血迹，倒是脖子上的牙印凹凸明显。
　　我啧啧两声捂住脖子，一边拉紧书包回家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姿态走进家门的，只是陆碧那隔日向我复述的原话：“已经烧得不成人形”让我仍然心存畏惧，当然，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被我以三只靠枕和一只大熊公仔扔趴在地。我那天似乎是整夜高烧，唯一残存的印象，竟是陆碧那用他的嘴唇附上我后颈的伤痕。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二天清晨我倒是醒得很早，全无一点病人样貌，倒是陆碧那，昨天似乎照顾了我一夜，我醒来时他正一脸憔悴，趴在我床边睡得正熟。我心里一震，也知道他素有起床气，便小心翼翼地把他拖上自己的床，方又盖好了被子，便去打电话给班导请假，顺带叫了外卖的早饭。
　　陆碧那醒来已是下午，他倒是虚得厉害，撑着床沿连连咳嗽，却坚持不去医院。而他即使病着，也不忘捂着嘴调笑我昨天“吐了他一身”，被我用两片小儿泰诺弄得再次昏厥过去。

　　我见陆碧那睡了，又反复探查几回，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掩上门，才敢用手轻轻向后颈摸去：
　　凹凸不平的齿痕已经消失了。
　　我慌张地拿出镜子，竟看不出一点伤痕来。

　　而至于那张照片，几天后我在整理书包找到它时，只看见我一个人，对着镜头，做出满脸不识时务的惊恐而难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