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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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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烧进蓝沁殿的时候,她惊恐的缩在高大的花盆后面,沾满她血迹的黑色长鞭已经被丢弃在地上,被来来去去奔走逃命的宫女太监踩来踩去,刺耳尖锐的呼喊声比比皆是,她害怕得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那些声音就像风声随处而在,随处而飘,争先恐后的跑进她的耳朵里。
只是慢慢的,这些痛苦的喊叫声也终于静默了下去,剩下的是冰冷的盔甲摩擦发出的清脆声音,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刺骨的杀意。她张大了嘴巴,用力的蜷缩自己,拼命的往里面缩去,整个人颤抖不已,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可是这样怎么可能躲过厄运呢,上天从来就不眷顾她,在这种生死挣扎中,那双极致的白靴出现在她眼帘时,她只有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宣判。
那双白靴的主人站了很久,才从喉咙间发出古怪的笑声,有侍卫长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询问:“大人,有什么吩咐吗?”等他靠近了,自然也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花盆后面的小小人儿,脸上禁不住诧异了下,下一刻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浑身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活口!居然还有活口!不是说蓝沁殿的人都杀光了吗!?
利剑出鞘发出的声音让她紧绷了身体,终于克制不住抬起了头。
那张小脸上沾满了血斑,还有一条鞭痕从左额头划到右下巴,在火光下尤其狰狞可怕,只是一双大眼依旧黑白分明,泪光闪闪下更见我见犹怜,举起剑的侍卫长甚至在她的目光下怔忪了下,就是这一下,身边的男子已经抬手阻止了他。
侍卫长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收剑入鞘退后一步居于他身后,目光警惕的看着地上的人,右手还握着剑柄,打定主意一个不对立马斩杀!
生命暂时安全,女孩还是克制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着白靴的主人。
印入黑瞳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男人。
他几乎只有弱冠之年,黑色的长发用碧绿色的簪子别着,衬托着皮肤越发的白皙,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薄唇上扬,心情似乎不错,身上穿的是乳白色的丝质长袍,腰间别着一块翠绿色的龙形玉佩,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柄纸扇,站在人间地狱的蓝沁殿里逍遥自得,对身后侍卫宰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嬷嬷不置一词。
鲜血在他身后蔓延,他却兴趣盎然的上下打量她,然后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触她已经看不出原貌的衣袍。
她不敢也不能反抗,虽然年幼,然而常年处在杀人不眨眼的后宫中,她深知有些人自己是不能得罪不能反抗的,于是也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他挑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胸膛。
只是下一秒,那个男人的眼瞳里就迸发出愉悦的神色来,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正胸膛之中,一朵黑色的四瓣小花静静绽放,衬着白皙的皮肤尤其的打眼。
退后他一步的侍卫长当然也看到了,却是脸色大变,嘴里克制不住的嘶哑出声:“诅咒之印……她是十三公主!”十三公主居然在蓝沁殿,她居然还活着……皇太子,不对,现在是皇上不是早就下令将之处死吗?
诅咒之人啊……
握着剑柄的手背已经暴突出了条条青筋,眼中杀意昂然。
这个人,必须杀!
“朱志强,你吓着她了。”女孩在他的注目下本能的往后缩,那朵黑色小花再度掩埋在衣袍中,丹凤眼禁不住眯起,回首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可是朱志强还是忍不住打了冷颤,大手放开剑柄再退了一步单膝跪地,身上的盔甲发出摩擦声,在如今的蓝沁殿是如此的刺耳和冰冷,他额头却渗满了汗珠,头颅垂下,是满心满目的折服:“是,对不起,大人。小人知错,望大人责罚。”
男人挑了一边的眉,神情愉悦的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嗫嚅着,嘴唇干裂半响也没发出一个音来。
“……大人,十三公主没有名号的。”
“没有名号?”
“是。当年十三公主出世的时候,巫师大人说她是集千年帝皇怨气所生,带着对皇室诅咒而来的,将来必定会使整个皇室没落。所以,当时的皇上……”朱志强的声音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已经被杀死的老人了,只能含糊过去:“便没有给她起名号,甚至一出生就下令赐死。只是因为,因为她的生母……芸妃娘娘……”
“呵,诅咒和没落吗?”他笑得忍不住挥开纸扇遮住薄唇,丹凤眼流露出浓浓的嘲讽:“朱志强,你心里便在说,这个诅咒还真是灵吧。”
跪在地上的高大男子浑身一震,没有出声,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宋氏掌管天下六百年未落旁氏,偏偏这个十三公主一出世,宋氏就土崩瓦解了,这不正好验证了那个老匹夫的话吗?”他说话始终轻声细语如情人呢喃,只是字字含讽句句带刺,“其实说起来,当今太子还真要感谢她呢。不过下一个瓦解的,可能就是他了吧。”
“大人,她留不得!请容属下杀了她!”
“啪”!纸扇被用力合上,他脸上的笑容也收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冷清的目光垂落在朱志强身上,明明是孱弱的身体,却迸发出强大而君临天下的气势来,便是武艺高强的侍卫长也被他镇得大气不敢出,只听到他特有的清冷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本大人不想杀的人,这个天下还没有人敢违背我的意思动手,不过朱志强朱大人,你倒是可以一试,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本大人的刀快!”
额头的汗水滴在了地上,朱志强已经俯下身深深折服:“小人不敢!小人有罪,请大人责罚!”
男人冰冷的俯视他,直到他撑着地板的手臂都开始颤抖了,这才重新打开纸扇慢慢摇晃着,声音里夹带出漫不经心的笑意:“天下的未来居然交到一个女人……哼,不对,是一个女娃手上,不是太讽刺了吗?像你这么说,只要保护好太子,让这个女娃活着,皇上就会自己摸脖子?”他垂目看着被打得偏体凌伤的小女孩,眼中的嘲讽越来越深:“如果她真是诅咒,第一个怕是要诅咒的,就是那些折磨她的人不得好死吧。”
离他十步远蔓延着血红色的鲜血,冰冷的尸体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带着腥味的冷风窜到他鼻翼来,他才恍然大悟的用扇柄敲打手掌:“啊,对了,这些人真的不得好死了呢。”他的神情就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高兴,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却是弯下腰将她抱起。
女孩看起来就很瘦,抱在怀里凸起的骨头甚至能将他磕得慌,而且突然的惊吓让她十分的不安,整个人更加的蜷缩在一起,可是这种温暖又让她很眷恋,小手忍不住去抓他的衣襟,一时没注意,竟将血迹染上了白袍。
他只是挑眉没有生气,抱着她掠过跪在地上的人就往外走,沿途中低头轻声开口:“嗯,反正你也没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蓝沁殿外大火已经扑灭了,到处都是拿着血剑的侍卫走来走去,也有熟练的太监三三两两的拖着地上的尸体匆忙走动,面上麻木不透露一丝感情,看到白袍男子抱着小人儿走过,仅是站在侍卫后面恭敬的低头行礼,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
远远看着,就像一群木偶。
而躺在温暖怀抱里的她,直觉的相信自己安全了,只是这座深宫大院并不能带给她安全感,明明困倦不已,却依然不能说服自己睡着,只能合着眼,一字一句的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声音非常的模糊:“……嗯……好……名……名字……”
“哎呀,老实说,这个可是有点伤脑筋呢。”他笑,一点星光染上丹凤眼,丝毫看不出什么“伤脑筋”的迹象,抱着她路过御花园,有几株幸存的桃花正不知疲倦的绽放着,他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捻起飞落在她身上的粉红色花瓣,于是低头:“叫你桃花吧,桃花,好不好?”
“……好……”她的神智已经开始迷糊,只是听着清亮的声音,条件反射的回答。
他眯着眼睛笑,嘴唇凑到她耳际轻声说了一句话。
蓝沁殿里,朱志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浓厚的眉毛皱起,大手习惯性的摸着剑柄上的雕刻,心里犹豫而不安。
十三公主的事,要不要告诉太子呢?
可是如果告诉了,那位大人……
想起他的手段,空旷大殿里的人都禁不住浑身一颤。
顺延二十三年,顺延帝驾崩,皇太子刘祺继位,改年号“明宗”,史称明宗帝。
明宗三年,朝廷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下至七品县衙上至一品大臣共计五百三十一人,均被查出大量的叛国证据,明宗帝大怒,下令杀无赦,受此株连者不计其数。同年,大开科举考试,升三品顺天府尹司徒群为一品首辅大人,并赐原宰相府邸一座。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巴结贿赂者众。
明宗四年,素有包公再世的陶然黯然去世,民间传言便是被这个司徒群逼死的,自此,司徒群三个字臭名远播。
第二年三月,明宗帝广纳秀女,凡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及笄女子必须入宫,县衙各地有美貌出众家世清白者也不得婚嫁,必须先行入宫。
这道圣旨,也传到了陶家庄,除了宣旨的公公,随行的还有一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