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歌》慕伤の钟

1、第 1 章

　　最悲歌
　　“This is the saddest song I’ve ever sing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墙上的记号停在九百九十七
　　想不到不能继续
　　春天过去
　　漫漫长夜就来临
　　借你的手
　　暖暖
　　行不行……”
　　——陶晶莹 《最悲歌》
　　[一]
　　春天慢慢到来的时候，新的学期也开始了。放学的时间正值黄昏，往往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就突然亮了，却并不十分晃眼，映衬得本就昏暗的天空愈发黯淡。
　　人世间，事物的变化规律是极快的，但有些东西，在一定的时期内，依旧一成不变：例如我放学回家一定要经过地道一样。或许是个巧合，每次经过地道时，路灯就刚好亮了，我便趁那会儿不用蹬车的短暂时光观望一下那里周为的景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墙壁，昏暗的路灯以及旧得很脏的几排栏杆……
　　天空浮于尘土，就失去了原有的清澈。我们每天在这个充斥着尘埃的城市中奔走忙碌着，不知不觉，心，也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让人无法看清他本来的面貌。直到有那么一天，那个我每日必经的地道栏杆重新被漆上了鲜艳的色泽……

　　[二]
　　外公和外婆的心是相连的。
　　外婆生前喜好养鱼，外公生前喜好帮外婆养鱼。
　　我和外公外婆在一起时，喜好看他们一块儿养鱼。他们每天为鱼儿换水，给鱼儿买新鲜的虫子，大鱼产小鱼时给大小鱼分缸……
　　这样的机会似乎并不是很多，外公外婆的家在锦州，坐火车需要一个晚上。在我15岁之前，我只见过他们几次，在我15岁之后，连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三]
　　那次见到外公外婆的情形我至今都记得，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我在外公外婆家住了三天：先是和大姐合作用扑克搭了一个八层高的塔，居然没有倒塌，然后去了公园，我生平第一次见到蜂鸟，进公园门时还在一个矮矮的横杠上做了一个前翻，再然后去商店买了一盒橡皮泥和几条带花纹的漂亮彩带，再回到公园的长亭里捏橡皮泥，那天刚好雨后天晴，长亭中大理石的长凳有些还没全干，我便专心致志的捏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徽，我甚至那时还一边手里捏着，心里还不停的想：再过几个月，几年，抑或是更久的时间，我会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记住吗？会吗？会吗？
　　天上白云朵朵，映着晴空的颜色格外的漂亮，空气中夹着一丝湿润，一群黑色的小鸭子在公园的滑梯下嬉戏着，孩子们在荡着秋千，更远处有几个老人在散着步，天空蓝的很恣意，太阳毫无保留的温暖着这幅美丽的画面。可是，他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在长亭里，捏着橡皮泥——的我。
　　温暖而详和的下午，没有人会思及日后的悲伤。
　　我站起身来，突然想起：外婆还在家中等我……

　　[四]
　　之后的一年多，外婆走了。我那时正赶上小升初，外婆临终时，妈坚持没让我去。可以说，被我莫名其妙记住的，记忆铭深的那三天，是我和外婆相处的最后三天时光。而今我想，上天之所以让我记住，是要给我一个完美的回忆。
　　在之后一年，外公守着那缸鱼平静的度过。
　　又过一年，外公来津，带着他珍爱的鱼。
　　外公给我买了一辆粉色的自行车。以后，他被查出胃癌晚期。为了不影响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外公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自己孤身住下。那时我每天放学也有一件一成不变的事，就是每天都会经过外公的住处，可我，籍着功课忙的理由没有一次停下来去看看外公。
　　外公的病情恶化了，他把他的鱼留给了妈妈。
　　我就看着妈妈天天为鱼换水，喂食，并乐此不疲，而我只是看着，看着……

　　[五]
　　外公也走了，他怕外婆一个人寂寞，所以陪她去了。留下的，给我留下的，只有一缸鱼，一辆车。
　　我很爱那缸鱼，我把它看作外公外婆生命的延续，上天却故意给了我一个内疚的机会，我便轻易地中了圈套——
　　爸妈因为工作，几天没有回家。
　　第一天，鱼缸里的水微微泛出黄色，我经过它，没有理会。
　　第二天，水色继续加深，我看了它一眼，又回过头去。
　　第三天，放学回家，我木然的站在鱼缸前，默然无语。

　　[六]
　　那一刻，我才惊醒，尘落于人心，心便失去了他本来的面貌，即使是擦落灰尘，但每擦一次，都会留下一道划痕……
　　我开始怀疑自己，鱼，对我来说真的如我所说的那般重要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为什么会冷漠的面对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东西无动于衷以至于让鱼儿的肚皮——隔了水，朝了天。
　　而后的某一天早晨，大雨倾盆，我的车，外公买给我的自行车，丢了。这是上天对我开的另一个玩笑，或许他是怕我省悟的不够彻底，便拿走了我最后一样重要的东西，以作为对我的惩罚。

　　[七]
　　我把所有的伤心讲给远方的表姐听，她在电话那边只是笑着，笑着，笑我傻，笑我孩子气，可我知道，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和我一样的难受呢？只是，她比我更懂得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爸说，鱼死了是因为他的疏忽，不怨我。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妈说，车丢了是小偷的过错，不是我的错。我知道她是在开导我。
　　我知道如果外婆在世，她一定会说，鱼死了，还可以再养。
　　我知道如果外公在世，他一定会说，车丢了，还可以再买。
　　我知道所有人都原谅了我；
　　我知道还有我没原谅我自己；
　　可我不知道，一个犯过错的灵魂应该怎样为自己救赎……

　　[八]
　　珍惜所有，即使，空气的重要已被你司空见惯般的忽视，但等到失去时生命就会蒸发于人间，来不及由得你去追悔。
　　是的，时间。我无声的走，我拒绝告别，我要你心中我的影迹淡成尘烟，那是最好的，对你我都是，因为人生在我们无力掌控的季节里会转许多弯，而这，不过是最初的缘断。
　　未来不是透明的，站在站在地球的角落里，我们得不到任何暗示。
　　寂静的明天里，你永远不知道有什么前一刻还很美好的东西在下一秒罹灭成烟。现实是粗糙的，会把最柔软的情感也绞成干枯皮毛。
　　可是，如果留在记忆里，就能永远美丽。
　　花开花落，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云卷云舒，带不走天空的一丝纯净。
　　水里的鱼，永远不会向着某一个方向坚持某种舞步。
　　岸上的你，永远不会对着某一个角度低低哭泣。
　　剪一段日光，太阳依旧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是吗？是吗？是这样的吗？是吗？……

　　This is the saddest song when you hear me s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