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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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笑这辈子没有跑得这样快过。
他在林间疾奔，轻功使到了极致，剧烈的呼吸声响在脑海中，胸腔里热得像要烧起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恨不能自己胁下能生出两翼来，只怕来不及。
一枝梅众人从未见到离歌笑如此，追得费力，连轻功了得的燕三娘也赶得气喘吁吁，差点就追不上。
等他们追上离歌笑的时候，无不是精疲力竭，撑着膝盖，狠狠地喘起气来。
还未缓过来，只见离歌笑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拉过贺小梅，往前走去。
贺小梅一惊，等到走了几步，才赫然见到不远地上躺着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应无求。
应无求的状况看起来比刚才他们离开的时候更糟糕，他阖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点声息也没有。
贺小梅吃了一惊，下一刻，却往前一个踉跄，被离歌笑一把拉到应无求身边。
离歌笑急切却有些发颤的声音低哑着在说：“救他！”
他从未见过这样神不守舍的离歌笑。
贺小梅怔住，有些回不过神来。
柴胡在身后也看清了，不忿地嘀咕：“老离啊！他想要你的命啊，你还要救他。”
离歌笑喃喃道：“救他，救他。。。”见身旁贺小梅还呆怔着，突然爆发一般一把抓起他的衣襟，狠狠吼道：“救他啊！！”
那一声，几乎接近凶狠。
贺小梅吓住了，离歌笑从未这样失常过，似乎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只要再稍微走偏一点，就会坠落无底深渊般。他怔了怔，心绪复杂地去看应无求，见到那满身鲜血，已是骇然，连忙定了定神，蹲跪在应无求身旁，试图止血。
那一声太过狠厉，连柴胡也不敢再说什么，几个人悻悻地站着，无不是情绪复杂，怔怔地看着贺小梅一通忙碌。
时间仿佛静止了，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吹得人衣袂翻飞。
离歌笑跪坐一侧，将手抵上应无求的胸口，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
掌下的衣衫早已湿透，手掌触上去，又湿又凉，冰得人心都冷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毫无生息的应无求，无论是当年的包来硬，还是做了指挥使的应无求，都精神奕奕，韧性十足，从不会被折断和打沉，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他手脚冰凉，看贺小梅在应无求身上忙碌，绝望得无能为力。
过了片刻，大概是他输入的内力作用，应无求眼睑眨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离歌笑心中一喜：“无求！”
应无求眼中迷茫，但慢慢地，也认出了他来，他眼中蓦然一震，缓慢地抬起手来，竟像发狠般，一把抓住了离歌笑的衣襟。
那已经是他仅有的力气，他早已无法动弹，但那只抓着离歌笑的手，却越抓越紧。
那眼中迷茫褪去，慢慢地泛起恨意来。
离歌笑一怔。
那眼中多少的痛苦，多少的恨，多少的不甘。
他想他死。
如果应无求还能动，应该会扑过来吧。
可是他已经这样了，他连抬手都费尽艰辛。
那只手紧紧攥着他，用力到指节泛出惨白的颜色，应无求看着他，嘴唇微微地张了一下，似乎想说话，可是他已经发不出声了。
离歌笑心中酸楚难当，痛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一枝梅三人看到的或许只是应无求抓着他，他们也许会猜，可能是因为痛苦，也可能，是在求救？
只有他知道那眼神的含义。
那眼中，那样的恨，那样的不甘心。
贺小梅手忙脚乱一通，最后颓然跌坐在地，无措道：“我，我，歌哥，他伤得太重了，我真的。。。”
离歌笑狠狠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贺小梅被那痛楚的眼神震到，禁不住心中也心痛起来：“他的血流得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办法。。。”
离歌笑怔楞了片刻，转过身，不死心地将手紧抵在应无求身上，又一股内力送了进去。
毫无起色。
应无求喉咙里开始剧烈地抽气，四肢也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他输入的内力全部像石沉大海，渺然无踪。
他不停地运功，最后自己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却仍然不肯放弃。
贺小梅傻愣愣地看着面前惨烈情景，忍不住哽咽起来。
最后连柴胡燕三娘也看不下去了，一同上前想去拉开他：“老离啊！别费劲了！应无求没救了，你输再多的内力也是白费啊！”
离歌笑一把甩开他们，不管不顾地继续运功。
而应无求四肢的抽搐已经越发剧烈。
离歌笑茫然地伸出手，想去压制住他的抽搐，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应无求那样的痛苦，他却无能为力，做什么都好似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眼睁睁地看着他连眼神也开始渐渐涣散，这痛苦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这种无助，比痛快的死亡更加绝望，让人六神无主，简直要发疯。
贺小梅几乎看不下去，应无求是那样的痛苦，无论是谁见到，只怕都要不忍。他的血已经流得这么多，油尽灯枯，回天乏术，可为什么，还要这样痛苦下去。
身旁的柴胡和燕三娘因为刚才的事虽然对应无求已是恨极，可这时也不禁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半响，贺小梅拉了拉离歌笑的手臂，低声哽咽：“歌哥，他，他不肯走。。。”
离歌笑狠狠一震，呆立当场。
到如今，他才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自欺欺人。
那些他肯承认的，不肯承认的，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时候竟然格外分明起来。
他知道应无求恨他。
为什么恨，为什么痛苦，为什么投靠严家。自己又是为什么，一路和他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他却放任自己，放任事情一路这样扭曲地走下去。
也许是因为，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丝一毫的侥幸。
可这侥幸，代价如此之深。
离歌笑闭了闭眼，胸中万种情绪翻涌，痛楚难当。
他看着应无求，应无求血污满面，却还是那张他熟悉的脸，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倔强又不肯服输的少年。
他从不知道十年的时光可以这样快速地在脑海里一一显现，就好像昨日才发生。
来硬好，是个好名字。
满腔热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出。
应无求还在抽搐，喉咙里发出一种恐怖的抽气声，痛苦得全身都战栗起来。
终于，离歌笑伸出手，手掌轻轻地覆到应无求的眼睑上。
他闭上眼，热泪便从脸颊滚落下来。
他终于把手掌往下轻抚，慢慢地将应无求的眼睑抚了下来。
应无求胸腔里沸腾如滚水，翻涌喧嚣，痛楚万分。但渐渐地，却平静下来。
一开始的痛苦过去之后，竟是无边无际的安静。
意识在慢慢抽离，他觉得自己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再没有屈辱，没有痛苦，被一片白蒙蒙的烟云所包围，那云雾托着自己轻轻晃着，身体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想，我真的尽力了。
他想在后面添一个人的名字，可想遍了，却又不知道这句话能跟谁去诉说。
应无求轻叹了口气，茫然地放弃了。
严世蕃曾经问他，你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他想严世蕃不会想到，自己能撑这么的久，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长舒了一口气，似要把一生的郁结也吐出来。
一辈子的时间，怎会这样的长。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