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未过》姬昀滟

7、哭诉

　　燕蔚萧显然楞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平静，“你认为我有解药？”
　　“那怎么可能。”我挥挥手，“除非你就是那个害我的人，哈哈。”我开玩笑道。他显然也听出了我的玩笑，只是微笑一下却没有做声。
　　“你能不能为我祛毒？”我重新问道，“我知道你内功深厚，我能看得出来，我也算是习武之人呢。”我有些得意。自从知道自己有轻功在身之后，一个人内功如何我一眼便能洞悉，看他的步伐，听他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可能是这副身体的感官功能都活过来了。
　　“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就算你愿意，你如何知道我也一样愿意，还有，你如何知道我是否愿意为了你内功尽失？”他很少这样咄咄逼人。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语气下面那团不安分的气体正在蠢蠢欲动，手也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
　　“我只是问问你嘛，又没有叫你一定答应。”我装无辜地说道。“何况，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你，你又救了我的命，如果说有一个男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也不认识别人嘛。不过你已经救了我一次，我确实不应该再来麻烦你。”
　　燕蔚萧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脸上恢复平静掩饰住心里的不安，刚刚那团气体也已经消散了。
　　“我不急，反正还有几天可以等呢。”我见他敌意不是那么明显便继续我的话，“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再说就凭你的武功我根本没动过想强迫你的想法，而且也强迫不来。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便又匆匆离去，”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所有的委屈似乎都跳了出来，“我不想瞒着你，因为你是唯一知道我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你，只是……你救过我，是我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选择安静过度过剩下的十几二十天，再像莫名其妙地来那样莫名其妙的回去，也许我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可是……我不甘心，不想……”我开始语无伦次，眼泪也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像决了口的洪水，我开始嚎啕大哭，我是故意这样大声的哭泣，哭泣能让我发泄，能让我排遣，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能让我放松下来，暂且为哭泣而哭泣吧。第一次，在一个不算是熟悉的人身边这样的放声哭泣，哭的这样肆无忌惮，哭的这样尽情，就像哭过了，一切都会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没有中毒，甚至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是我，还是我的世界的那个凤岚堇，有爱我的人，有我爱的家，那些幸福和美好都不曾失去……
　　我哭着哭着，声音渐渐收了回来，变成有频率的抽抽嗒嗒，用桌上的一块像手帕一样的东西擦完眼泪后又擤了擤鼻涕，带着哭腔说道：“手帕我洗好了再还给你。”
　　“那你要先出去一下容我换身衣服了。”燕蔚萧笑着说。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纵声大哭时随手抓起的竟然是燕蔚萧的袖子，我忍不住和着浓重的鼻音笑了出来。
　　“谢谢你。”
　　“为什么道谢？我好像没有答应你帮你解毒。”
　　“不必了，你能听我说这些话我就很感激了。其实就算是我时日不多也不会怎么样，我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一无所获，我知道有个疼我的姐姐，自己有一身的轻功，还有一个不但救了我还愿意把袖子给我擤鼻涕的恩人。”我由衷地微笑着看着燕蔚萧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燕蔚萧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我不知道那复杂的内容都是什么，但是有一样我看得出来，是钦佩和赞赏。果然，“像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却有如此气度确实不易。”
　　“我这里都三十多了。”我笑着指指我的头。
　　“那也是不易，常人年过半百而难以释怀者多。”燕蔚萧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把我吸进他深深的漩涡一般的眸子里去。
　　“多谢你的点心。”我恢复了平静。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记得我们拉过勾的么？保密！”我爽朗一笑。
　　“放心。”他嘴角向上扬了一下。站起身来给我打开门。
　　我回到房间，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刚刚的大哭让我觉得而很疲倦，不一会便沉沉地睡去，一夜无梦。

　　“小姐，日上三竿啦。”
　　“让我再睡会儿……我的好琉冬……”
　　“堇儿还没起来？”熟悉的姐姐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再然后是掀被子，然后是一阵尖叫。
　　“叫什么叫。”老姐厉声道，“你也是的，堇儿，这次回来怎么这么奇怪，睡觉总是□□。”老姐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迷迷糊糊地说：“在干净的床上裸睡有利于身体健康……”
　　“又在说些有的没的，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了。快起来，今天水家差人来说请我们过府一聚。快起来，梳洗打扮一下。”
　　“……水家跟我有什么相干……让我再睡会儿……好姐姐……”我眼睛真的是睁不开。
　　“马上要当人家儿媳妇的人说这样的话！”姐姐笑着嗔道。
　　我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儿媳妇？水家？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未过门的媳妇，已经订了亲，我不是有毒在身么？这可怎么办？
　　“什么时候过去？”
　　“时辰倒是还早，可你总要梳洗一下吧。”岚梧体贴地说道。
　　要是我狂奔过去……大概十五分钟……问清楚……再回来……我心里盘算着跑到浣月居问清楚事情所需要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他一定知道我这副身体和水家的关系，以及我想知道的能帮助我过关的信息。
　　“姐，我去洗个澡，想多泡泡，你们别来打扰我哈。”我调皮地朝姐姐说道。
　　“好啦，知道啦。”姐姐笑盈盈地走出门去。
　　我来到自己的浴房，换上偷偷带过来的寻常衣服，从窗子一跃而出。
　　燕蔚萧还在书房，门开着，缕缕阳光透过门窗照进来，照到他银色的头发上，他安静的翻动着书页，身上披着上午的阳光，这场景有让人沉醉地魔力，要不是他开口我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不进来？”
　　看我没有动，“怎么？逼得这么紧？昨晚才问过现在就来问我考虑好没？”
　　我一下子缓过神来，匆匆忙忙地问道：“不是解毒的事儿。我有事问你，很急，你一定言简意赅地回答哈。”
　　“嗯，说吧。”他没有抬头，似乎习惯了我每次的不请自来。
　　“我，我是说凤岚堇，我这个身体的……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是定过亲的？”
　　“嗯，没错。”果然他是知道的，没来错。
　　“那那个水家什么情况？”
　　“显赫之极。”还的确是言简意赅。
　　“跟我定亲的是谁？老几？是男……”我情急之下差点没问出是男是女这样的蠢话，赶紧住了嘴。
　　“水凇潮，当家主事，次子。”
　　“别人呢？”
　　“长子，水凌潮；三子，水冷潮。”
　　“为什么主事不是长子呢？”
　　“这个跟你没什么关系。”
　　哦，也对，先去吃个饭嘛不就是。还想那个问问长什么样子的，心想长相这种事情描述也描述不清楚，还是到时候随机应变吧。我到了声谢，急匆匆地赶回了凤府。不到半个时辰，我干干净净地出现在笑盈盈的姐姐面前。
　　“也没有洗的很久嘛。”姐姐目光里有内容地对我说，我心虚地低下头，“泡了一会儿就行了。”
　　“好啦，快去让琉冬给你打扮打扮。”又回头对琉冬说，“给堇儿打扮的漂亮点，这次回来还没有精心打扮过呢。”
　　我想起在燕蔚萧府上第一次照镜子的模样，不由得美滋滋的，心里也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众人面前惊艳的亮相。
　　琉冬跟随我回房，开始装扮起来，虽然我前世是专业人士，但是堇儿这副身体的主人似乎不是热爱美妆事业的人，自从开始使用轻功的第一天知道她的思维熟悉她的身体开始，我也一点点地开始有些贴近她。不，与其说贴近，不如说开始被她侵占，人开始冷静缜密起来，不像前世的我，经常不计后果地莽撞行事。看着放在镜子前面的胭脂水粉，我竟然没有了以前那般浓厚的兴趣，要是以前的我，定要自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现在的我，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琉冬给我描眉画眼。不得不说，琉冬还是很专业的。发髻，头发，头发怎么办？我不由自主地问了起来。
　　“小姐不必担心，前阵子桐主事已经派人前去知会过水家的凌主事，大少爷和三少爷了。用平时的发巾遮盖也无妨。”说着便把我平时不离身的发巾取了下来，露出一头红黑发，过了这些时日，红发已经所剩无几了，既然都已经知道，再用发巾遮盖也无趣，于是我对琉冬吩咐道：“发巾不必再裹上来了，直接梳我自己的头发便好，把红色的盘在里面，外面尽量露出的都是黑色的。”琉冬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装扮好了之后，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呵，好久没有留一头黑发了，前世的我也是染发的狂热爱好者，赤橙黄绿青蓝紫，咖啡栗色亚麻色，基本上没有我没有染过的颜色，每次染完我妈都说我老把脑袋塞进染缸里。倒是一头黑头发对我来说是个稀罕事。现在看着自己一头乌发，虽然自己是身中剧毒，但是光泽乌黑的头发还是让我有点兴奋。
　　姐姐看见我一身淡蓝色罗裙款款地走出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就知道妹妹是个天仙样的人物，以前的你呀就是不屑于这样的打扮，怎么样自己也把自己吓着了吧。不过这头发怎么没包上？”
　　“既然人家都知根知底的，再掩饰反倒不诚恳了，再说，”我悄悄地在姐姐耳边说，“让他们看看，也心疼一下，然后不给解毒就不嫁，嘿嘿，反正他们家有的是本事，定有办法。”
　　姐姐一听，眉开眼笑地捏了我一把说：“你呀，就是心思多。准备出发吧。”
　　我坐进软轿，这顶和第一次在燕蔚萧府上看到的姐姐的轿子不同，但是轿上的图腾是一样的。轿子出了府，在大街小巷间穿梭，我撩起软窗，第一次在白天观赏这银都的气象。没有我想象的繁华，还是自有一股都城的气势，亭台楼阁，规划得极为齐整，可见这古代城市建造者的城市规划理念还是不错的。我们路过的都是一些高门大院，没有什么商业地带的叫卖声，也没有什么弹琴唱曲声，偶尔路过几家饭店当铺样子的店铺，也是门前冷落但门面极为豪华。我猜想由于两家都是显赫的人家，自然不会与那些市井百姓住在附近，这就是所谓的上城区吧。
　　轿子晃荡了不久，就停了下来，轿帘一掀开，三个风度翩翩的人，站在眼前，墨蓝色的长发飘在身后，不用说，这就是迎接我们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