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美丽的火中飞行》寂寂如生

4、第四章

　　已经到了夏末秋初。电视里广播里整天说哪里又淹了，哪里水位涨了，各地要做好防汛工作。房依依伸出头看了看堪称狠毒的太阳，又极快的缩了回来，嘀咕着，咱们是不是跟人家一个国家？怎么这里不见一滴雨？
　　确实，晴空万里，烈日横行有十几天了，整天走两步就汗如雨下，整个人像刚洗过澡，不过浑身不是清爽，而是黏答答的。小瑜整天在屋里喊，这可怎么活呀？诚心要把人热死！
　　吵得实在受不了，卓萌只好开口，别嚷了。心静自然凉。
　　凉个头！小瑜对她的话不屑一顾。拿着一本书猛扇。小脸红扑扑的，鼻子上亮晶晶都是汗珠。
　　大姐关上收音机，向大家报告，据说北方将有雨。又加重语气，可能是暴雨。
　　大概老天真的觉得了不妥，在大姐的天气预报没多久，天就暗了。今天是周末，下午四点多，宿舍的人要不学习，要不约会，午觉醒来，卓萌转头四处看看，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窗户外面阴沉沉的，卓萌开始以为已到傍晚，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跳下床收了衣服，然后就趴在窗台上等着下雨。
　　雨来的没有一点前奏、过门，直接就是主题乐章，陡然天地间无数条雨丝箭一样扎向大地，雷公电母一齐上阵，气势惊人。雨点穿过窗纱打在卓萌的脸上，凉凉的十分舒服。她笑眯眯的看着楼下的人慌乱的奔跑，考虑着要不要去给学习的那几个送伞？
　　谁知道夏天的雨实在难以捉摸，下了约有一个小时，自己竟停了。正是傍晚，天空微微的暗着，像是上好的青瓷，有种清雅的韵致。
　　没有人回来。卓萌懒懒的环顾空荡荡的屋子，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干些什么好呢？
　　电话铃适时的响起。杨哲的声音也像经过了雨水的洗礼，清爽了不少。
　　下楼吧，我请你吃饭。
　　卓萌放下电话冲到阳台，果然看到玉兰树下那个高瘦的身影。不知怎的，卓萌的心竟然欢快的跳了起来。
　　杨哲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见她下来便递了过去。卓萌不接，问道，是什么？
　　杨哲好气又好笑，不是礼物，不要那么敏感。我想带你去社区的敬老院看看，这是他们发的服装。穿上吧。
　　卓萌想了一下，才拿起衣服跑回楼上。是件浅粉色的T恤，上面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熊，头偏向左边。
　　卓萌在镜子前照了照，嗯，还不难看。
　　可是卓萌很快就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看着杨哲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同样浅粉的T恤，她突然想狠狠的一拳揍过去，打得他脸上赖皮的笑容玻璃一样的碎裂。
　　杨哲胸口上也有一只小熊，明显比卓萌的那个要大，而且，它的脑袋，居然是向右方偏的！
　　情侣装！毫无疑问的情侣装！
　　卓萌就这样被人家干脆的、赤裸裸的算计了！
　　看她的脸上不是颜色，杨哲收敛了笑容，慢慢走过来，头低下去，快要触到她的额头。
　　他的声音完全不像以前的轻佻，也不似演讲时的凝重，反倒有点隐隐的哀伤，我以为你会喜欢。
　　卓萌凶狠的瞪回去，谁会喜欢！
　　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街上看到穿着这种衣服的人，有时候会有一点羡慕。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试试的想法的人。他的声音低低的，夹着隐隐的风声，听起来模模糊糊，可是卓萌依然明白他说的每个字，包括他未说出来的字句。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高兴，看来我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一顿，声音里的哀伤更甚，你去换衣服吧，我在这等你。
　　卓萌不断地告诫自己，他是装的他是装的。可是明白又能怎样，她的心比她的脑子温柔的多。
　　算啦。都这个样子了，再换也麻烦，快走吧。
　　两个人就穿着粉色的情侣装招摇过市。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卓萌尴尬的要死，后悔的恨不得踹自己两脚！
　　偷偷看他，杨哲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仿佛他们的关系再自然不过。他的眼睛极有威势，大概是职业关系，可是这时候，却像湖面上掠过沙鸥，荡起的都是一波一波的笑意。
　　渐渐的平静下来。又不是傻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这样，好像也不那么讨厌。
　　卓萌停下脚步，敬老院不是在那个方向吗？
　　杨哲扭头看她，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办一件重要的事。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所谓的另一个地方，居然是一家冷饮店。里面的人并不多，多数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头挨着头，卓萌的脸有些发红。
　　杨哲也不答话，推推卓萌，坐里面。
　　干嘛？你不能坐到对面？
　　有人来，我要给别人让地方。杨哲鬼兮兮的说着。
　　人进来了。卓萌的脸也在一瞬间消失了血色。
　　齐焕！
　　他仍然是那副温文样子。正是这个人，曾让卓萌心动不已，泪落如雨。这个在她的生命中烙下印迹的男孩，正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卓萌艰难的呼吸扭头看向杨哲，杨哲并没有看她，只是把手悄悄的伸出来，在桌子底下牢牢的握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齐焕也看到了她，脸色有一丝的不自然，可是他很快的掩饰了过去，镇定的走过来把女友让到里面，镇定的坐下。无懈可击。
　　表哥。齐焕开口。叫我来有什么事？

　　那天都说了什么？卓萌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记得杨哲当时紧紧地拉着她，告诉齐焕，她是他的女朋友了，说开了，希望他们以后见面不会尴尬。
　　卓萌冷笑了一下。他凭什么在那里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
　　她忍无可忍的站起，清楚的说我先走了！然后硬生生的从杨哲的面前挤了过去，昂首出门。他早知道自己和齐焕的事。说不定早就知道她。为什么一开始就摆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哲，他并不诚实。有多少是他遮着藏着的？
　　卓萌突然觉得很累。
　　在她伤心的时候，杨哲不理会她的抗拒，将她从灰暗的情绪里扯了出来。她即使常常说讨厌，心底其实也是有些欢喜。可是杨哲拉着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为什么那么难过呢？不是生气，非常鲜明的感觉，难过。
　　卓萌在操场上一直坐到熄灯的哨子响起。照例被管理室的阿姨批评。卓萌沉默的听着，无力也不想辩解。幸好阿姨很快就放人了。
　　楼道里的灯昏昏的，卓萌的影子是极淡的一条，随着她慢慢的晃动。她突然自嘲的笑了，自己好像一个游魂。
　　回到屋里倒头便睡。一夜无梦。

　　连着好几天没有看到杨哲。卓萌昏昏的上课下课，每天晚上去上自习，坐到门卫来赶人，也不知道到底学了什么。小瑜爬到她的床上晃着她，说，萌萌萌萌你怎么了？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我没事啊，我觉得以前的时光太荒废了，我要从现在开始努力！
　　小瑜斜眼看她，真的假的？
　　卓萌无语向天，为什么我要发奋都没人肯相信呢？难道我一贯的形象就是整天正事不干，混吃混喝？
　　小瑜大笑，你以为不是？
　　停了一下，小瑜有些犹疑的问，萌萌，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卓萌一愣，顿了顿才说，没有。
　　不管你喜欢上谁，我都会支持你，不过你也知道，秦征很喜欢你……你要有什么的话，嗯，最好跟他说清楚，免的他一直误会下去。
　　我知道。

　　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也没有往常炽热。傍晚更是凉风习习。秦征在楼下等她。每次看到秦征，卓萌都有一丝丝的内疚。那个男孩子，眼睛爱恋的看着她。情丝百转千回的缠绕，温柔的触角。可是，她能说什么呢？
　　秦征看到她，脸上绽开了笑容，可是卓萌，不知道为什么却似乎看到了忧郁。小瑜说秦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我认识他很久了，绝对是世纪好男人啊。
　　卓萌忍不住噗哧一笑，才多大，就敢说是男人了？
　　也许正因为不成熟，才更加显得单纯珍贵，如果成熟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心机？
　　卓萌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不可以？秦征并没有生气，只是神色间有些微的困惑。
　　卓萌突然感觉到了语言的乏力，她是中文系的，可是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解释。他们走到了图书馆前的小花园里，满架的蔷薇已经开得残了，风一动，就掉落紫色的花瓣。
　　卓萌脸上的神色温柔而明白，没有丝毫的暧昧。她也许也是喜欢他的，但终是差了一步。秦征恍惚的想起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偷偷的爱着卓萌，那个有着俏皮笑容的姑娘。看着她快乐的拉着别的男孩的手，最后他们分手。他没有浪费时间，可是为什么呢？他总是够不到她。
　　月亮升起来了。弯弯的上弦月。地上模糊的影子。卓萌看着秦征转过身去。
　　那个清秀温和的少年，将自己的爱双手呈给她，然后黯淡的收回。
　　他们有一个快乐的开始，但走着走着，路就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