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蓝色触须生物

2、机器

　　风扇持续旋转，我习惯了轻微的噪音，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几乎全暗。我出了一身热汗，浑身黏腻。房门紧闭着，门缝中没有透出一丝光线。我喊道：“劳拉，劳拉！”无人回应。我只能自己翻身，一点点挪到床边。轮椅离床边有一些距离，我只能先爬下床，再从地面爬上轮椅。轮椅靠在墙边，不会滑动。我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把手，艰难地向上蠕动。自始至终，这样的动静似乎并没有惊动劳拉。
　　我有些生气。在轮椅上坐稳后，便推着轮子去客厅找她。客厅很昏暗，劳拉仍穿着白天的碎花裙子坐在窗边，一动不动。最后的阳光正在消失，天空变成深蓝色，劳拉呆呆地盯着院子。我安静下来，推着轮椅到她旁边。“劳拉。”劳拉仍盯着窗外，没有动作。“劳拉，我有些饿了。”劳拉缓缓转过脸来。她神色懵懂。“你起来了？睡得好吗？”她站起身来，说：“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她径直走向厨房。我推着轮椅到她刚刚呆坐的桌前。机器人使用手册被劳拉从角落里翻了出来，摊开在桌上，停在机械构造那一页。劳拉是A20版本，除了没有心脏，没有体温，与人类的外形别无二致。她的脑后有一个小小的接口，藏在浓密的金发后。手册上绘着机器人漂亮流畅的线条，左胸腔空空荡荡，有一块小小的芯片。
　　我合上手册，跟在她身后。我靠着厨房门，看她拉开最上层的橱柜，从里面翻出一捆面条。她的动作麻利而流畅，面条在锅里翻滚着，她开始煎鸡蛋。我望着她的背影。“劳拉，你真好。”劳拉的动作一顿。她没有回头，给鸡蛋翻了个面。“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仍注视着劳拉忙碌的背影，无意识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妈妈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劳拉把面条捞起来，放进盘子里，淋上一层酱汁，再从锅里夹出煎蛋。“或许不久她就会来看你。”劳拉又说：“她其实很在意你。”我摇摇头，劳拉转过身来，我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她来不来都无所谓。现在这样挺好的。”劳拉微微一笑，她上前扶着轮椅的把手，把我推到桌前。天色完全暗了，我们打开客厅的灯。温暖的黄色灯光落在她的金发上，她的皮肤闪烁着细腻的光泽。她的厨艺很好，这是她的程序设定。
　　饭后，她为我端来一桶热水。我从轮椅上艰难挪到木椅上劳拉抬起我的双腿，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热水中。她问：“有感觉吗？”我摇摇头。我陌生地看着我的双脚，下半身一片麻木，像裹着一团浓浓的雾气。劳拉像往常一样为我做起腿部按摩。她的手法专业熟练，是从医生那里特地学来的。医生说，每天泡脚、坚持锻炼，或许有一天我能再站起来。做完这一切后，劳拉把我扶到床上，接着去为我收拾第二天上学的书包。“母亲说你明天必须去上学。”劳拉一边收拾一边说。“我知道。我会去的。”我躺在床上答道。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虽然我从小残疾，但母亲仍然想尽办法让我读了普通中学。一周七天，我在学校的日子不超过四天，我时常请假，只是不想去教室里坐着，上下楼也并不方便。
　　“你快毕业了。”劳拉说。
　　“嗯。”我翻了个身。
　　“这是最后一学期。”
　　我睁着眼睛。“我都快忘了。”等她收拾好书包，我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