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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晨间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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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斜长的温暖光线,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时间刚过早上八点,岱江似的生物钟让他从睡梦中准时脱离。
意识回笼的瞬间,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片刻的怔忡。不是他那个空旷寂静的公寓,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暖意,弥漫着温馨的生活气息:有烤面包机刚刚工作过后残留的麦子味道,有牛奶被加热后散发出的醇厚甜馨,更深处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贺随鸥的玫瑰气息。
他躺在客房的床上,能清晰地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细微响动,有着水流冲刷器皿的清脆声响,也有踩在木地板上轻微的“嘎吱”声,甚至还有点极轻的似乎是贺随鸥无意识哼出的旋律片段。
他起身,换上常穿的深灰色家居服,面料挺括,无一丝褶皱。推开房门,更大的暖意和更清晰的生活声响包裹了他。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个在开放式厨房与客厅交界处移动的身影。
贺随鸥正背对着他,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忙碌着,他今天没有穿往常那些毛衣,而是穿着一件长及小腿的鹅黄色睡袍。柔软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失力量感的肩背线条,又在他直起身时,垂坠下去,显得他整个人愈发修长。睡袍之下,是一条同色系的裤腿极为宽松的毛绒长裤,长度覆盖着他的脚踝。在他赤足踩在木地板上时,像一只在自家领地里悠闲踱步的小鸡。
听到身后房门打开的声响,贺随鸥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刚起床不久的红润和一点尚未完全清醒的迷糊。
霎时间,岱江似看清了他的正脸。也许是这身装扮的缘故,也许是晨光恰到好处的柔化,贺随鸥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稚气。
脸颊带着刚起床不久的红晕,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氤氲着一层未完全驱散的睡意。几缕短发不羁地翘着,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金色光柱中,几乎变成了浅浅的棕色。
“啊,你醒啦?”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软糯一些,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点鼻音,“早上好。”
“早。”岱江似回应,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低沉沙哑,目光落在贺江似他手边岛台上那杯正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上,“你几点起的?”
“我?”贺随鸥眨了眨眼,似乎才完全清醒过来,“我也刚醒没多久,大概…七点多一点?”他弯起眼睛笑了笑。
“其实平时要是没事,我能睡到日上三竿。但可能因为家里多了个人,有点…嗯,兴奋?或者说是,不太习惯?”他斟酌着用词,试图解释自己反常的早起,说完似乎又觉得“兴奋”这个词过于直白,立刻低下头,捧起那杯温热的牛奶,小口地啜饮着,用杯子边缘掩饰性地遮住了半张脸。
岱江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没有对“兴奋”或“不习惯”做出任何反应。七点多,对于他了解的很多从事创作的人而言,确实算很早了。
“你呢?”贺随鸥放下牛奶杯,唇上沾了一圈浅浅的奶渍,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掉,成功地将岱江似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试图将话题的焦点从自己身上移开,“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不用。”岱江似收回视线,语气平稳,“今天没有必须到场的会议。只需要居家办公,处理一些线上文件和会议纪要即可。”
“那太好了!”贺随鸥的语气明显轻快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冬天出门确实麻烦。”他转身走向料理台,问道“你想喝点什么?我这里有牛奶,果汁,或者……咖啡?不过咖啡豆需要现磨,可能得等一会儿。”
“咖啡。”岱江似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习惯了用黑咖啡来开启高效运转的一天,“黑咖啡即可,不需要加任何的东西。”
“好,稍等。”贺随鸥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去操作咖啡机,从柜子里拿出密封的咖啡豆,“早餐呢?你想吃什么?我这里材料不算多…”
他打开冰箱,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冰箱门,探进半个身子去查看,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额,这里有吐司,鸡蛋,火腿,生菜,番茄…嗯,可以做三明治,比较简单。或者…煎蛋配吐司?”
他的语气带着商量和一点不确定,像是生怕提供的选项不符合这位临时室友的高标准高需求。
岱江似的目光扫过冰箱里那些摆放却略显随意的食材,又看向贺随鸥带着询问神情的脸。“三明治就可以。”
“好嘞,那就三明治!”贺随鸥像是接到了明确指令,语气轻快起来,“那你先去洗漱吧?浴室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都是干净的。我来准备早餐,很快就好。”
岱江似点了点头,依言走向浴室。他的动作依旧沉稳利落,与贺随鸥那种带着点雀跃的忙碌形成对比。
浴室里,岱江似看着镜中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用贺随鸥准备的带着淡淡薄荷清香的牙膏刷牙,用冰凉的水扑脸,试图驱散最后一丝睡意。
当岱江似洗漱完毕,回到客厅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咖啡豆被研磨后浓郁的香气,以及面包机运作的嗡嗡声。
贺随鸥正站在灶台前,平底锅里煎着的鸡蛋和火腿发出令人愉悦的“滋滋”声,金色的蛋液边缘微微卷起,形成诱人的脆边。他动作很快,但显然并非熟手,偶尔还是会显得有点手忙脚乱,比如差点碰倒调味瓶,或者被滚烫的锅沿不经意地烫到指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放在耳垂上,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
岱江似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插手。他只是安静地倚在厨房的入口处,双臂环抱,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这个忙碌,甚至带着点兵荒马乱的温暖场景。
这与他独自一人时,由营养师搭配好,准时送达到餐桌上的早餐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不确定性和人情味。
“啊,糟糕了!糟糕了!”贺随鸥忽然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关掉面包机。一阵淡淡的焦糊味混入了咖啡和食物的香气中。他取出烤盘,看着那几片吐司边缘明显的焦黑色,沮丧地垮下了肩膀,整个人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花。
“对不起”,他转过头,看向岱江似,脸上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懊恼,“好像火候有点过了。这个面包机脾气有点怪,我老是掌握不好。”他端着那盘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三明治走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和懊恼,像是个没能完成好任务的孩子。
岱江似的目光落在那些焦黑的面包边缘,又抬起,看向贺随鸥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有些不安的眼神,以及他因为紧张而无意识抿紧的唇上。
“没事,并不影响食用。”他平静地陈述,语气里没有责备。走上前,主动拿起两片面包,开始往上面铺生菜和煎蛋,“可以开始了。”示意贺随鸥可以开始组装三明治。
贺随鸥愣了一下,看着岱江似此刻正有些生疏却认真地摆放着番茄片,心里的那点沮丧忽然就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冲散了。他连忙拿起另一片面包,配合地往上加火腿和酱料。
冬日的阳光已经完全铺满了客厅,也将厨房这片区域照得明亮而温暖。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不算宽敞的料理台前组装着他们的早餐,桌台很小,两人相对而站,头几乎要碰到一起。
当简单的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一杯热牛奶被端上那张铺着亚麻桌布的小餐桌时,贺随鸥看着对面正襟危坐,仿佛在参加高级商务餐会的岱江似,再看看盘子里形状不算完美的三明治,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吃完早餐后,贺随鸥摊开了他的笔记本和电脑,屏幕上是他尚未完成的文稿。他小口喝着滚烫的热牛奶,被烫得微微吐了吐舌头,然后敲着键盘,开始修改文稿上的一个细节。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沉浸在了文学的世界里,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岱江似则打开了他的平板,屏幕上瞬间被各种复杂的曲线图、数据表格和不同的邮件界面占据。他处理工作的速度极快,鼠标在屏幕上不停滑动点击,偶尔会因为看到某些信息而眉头微蹙,但大部分时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若有第三者在场,或许能发现,岱江似目光停留在屏幕上的时间间隔,似乎比平时要长一些。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被对面那个沉浸在创作中的身影所吸引。
他看到贺随鸥微微扬起的嘴角,看到他无意识地轻咬指尖…这些细微的小动作,让他不自觉的就让他继续看下去。
贺随鸥终于从文稿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恰好对上岱江似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很深,很静,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审视和评估,反而像在…观察一种有趣的现象。
“我脸上有东西吗?”贺随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岱江似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屏幕,“你的牛奶,要凉了。”
贺随鸥“喔”了一声,捧起杯子,心里却因为刚才那个短暂的对视,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冰冷的男人,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隔绝于世俗的烟火气。
这个早晨,始于一点小小的意外和手忙脚乱,却结束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平淡而真实的温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