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新婚夜成了温锦言的炼狱。

      他将自己放逐在宽大婚床的最边缘,背脊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隔着半米的距离,如同隔着一道血海深仇的深渊。锦被柔软,却似卧于荆棘。余希身上淡淡的馨香,被空调暖风悄然送来,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他鼻腔,点燃血液里蛰伏的野兽,咆哮着要撕碎所有理智。他渴望拥抱她,仅仅是拥抱,什么也不做,可那汹涌的欲望又让他恐惧,恐惧自己一旦触碰,便会失控,重蹈前世的覆辙。

      身后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一点微弱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睡衣衣角。

      “……锦言。”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羽毛般扫过他紧绷至极的神经。

      他浑身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针扎透,却没有转身。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挤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嘘…睡吧。” 他几乎是将身上所有的锦被都掀过去,密密实实地裹住她,仿佛要将她隔绝在安全地带。“我睡相差…” 黑暗里,他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镇压体内几近沸腾的岩浆,“怕碰到你…伤处。”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裹着压抑到极致的抽气。

      沉默在黑暗中无限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许久,他听到她低低的、带着委屈和一丝破碎哽咽的声音响起:“……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

      这句话像一点火星,骤然投向他这座濒临爆发的火山。温锦言猛地翻身,沉重的身躯带着滚烫的热意和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将她笼罩在下方。黑暗中,他灼热的呼吸粗重地喷在她敏感的颈侧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别招我…” 他的声音哑得撕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警告,“我忍得快炸了…” 那压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欲望隔着薄薄的衣料烫着她的小腹。可下一秒,那滚烫的唇却只是克制地、带着无尽痛楚的珍重,落在她微凉的眉心,像一个绝望的烙印。

      他抓起她柔软的手,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按在自己紧绷如铁石、剧烈起伏的腹肌上,那坚硬滚烫的触感和其下奔涌的力量吓得她指尖骤然一缩。“等你腰伤养好…” 他喘息着,喉结在黑暗里剧烈滑动,如同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现在…只准碰这里。”

      余希没有再说话,但温锦言在死寂的黑暗里听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心碎的声响。不是啜泣,是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迅速浸湿了枕巾,发出濡湿的、令人窒息的窸窣。

      这声音像淬了冰的毒针,瞬间刺穿了温锦言所有强撑的壁垒。他猛地将她扳过来,借着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纵横交错的、冰凉的泪痕,映着微光,像一道道无声却最尖锐的控诉。

      “希希?” 他的声音陡然变了调,恐慌攫住了心脏。

      “我混账!” 一声压抑的低吼,带着自毁般的狠厉,他扬手狠狠抽在自己脸上,清脆的掌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火辣辣的痛感蔓延开,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让你哭…比捅我还疼!”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她微凉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自己迅速红肿发烫的脸颊上,“求你…别用眼泪罚我…”

      她的手很软,带着令人心安的微凉,被他滚烫的掌心死死包裹着,贴在那刺目的掌印上。那点凉意非但没有缓解他内心的焦灼,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滚油。她没有动,只是抬起眼,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濡湿,粘成一簇一簇,眼中蓄满了水光,像沉在深潭里的黑曜石,无声地、哀伤地凝望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委屈和一种他无法承受的、近乎悲悯的温柔。

      温锦言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住,拧绞,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攥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腕,用力按向自己狂跳不止、如同擂鼓的胸口,那剧烈的搏动隔着皮肉狠狠撞击着她的掌心。

      “这里…” 他粗重地喘息,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进她微张的掌心,烫得她指尖蜷缩,“从没装过别人…” 像是要剖开自己证明什么,他另一只手发狠地扯开自己的睡衣前襟,纽扣崩飞,在黑暗中发出细碎的轻响。心口处,一道狰狞的、深褐色凸起的疤痕暴露在朦胧的月光下,盘踞在心脏上方,像一条丑陋的、昭示着死亡的蜈蚣。

      “前世你走后…” 他牵引着她微颤的指尖,不容抗拒地触摸上那道凹凸不平、粗粝可怖的疤痕。指腹下是死亡的触感。“我自己剖开看过…” 他惨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全是你的名字…余希…”

      她的指尖在那道疤上轻轻描摹,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触碰,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亡灵,又像在触摸两人共同的痛楚。

      “疼吗?”她抬眼,泪水无声滑落,目光却穿透他眼底翻涌的痛苦与疯狂,直抵灵魂深处,“前世,我们…相爱吗?”

      “疼…”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更深地、更用力地按在那道耻辱的标记上,仿佛要将两人的骨血一同烙进去。喉结剧烈地滚动,咽下口腔里弥漫开的铁锈味,“但不及你昏迷时…万分之一。” 他将她的掌心翻过来,滚烫的唇带着绝望的虔诚,印上她微凉的掌心,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的吻落下。“我们本该相爱的…” 泪水失控地滴落在她无名指那枚崭新的婚戒上,“是我…用风流和混账…” 他颤抖着,手指伸向她的衣襟,却在解开一颗扣子,看到底下细腻温热的肌肤时,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所有的动作都僵在那里,只剩下沉重压抑的喘息和哽咽,“……把我们的爱…碾碎了…”

      余希的手动了动,从他滚烫的掌心下轻轻挣脱出来,然后,温柔地、坚定地覆上了他的手背。她的掌心温热,带着她平稳却清晰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地撞击着他冰凉颤抖的手背。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要望进他眼底的惊涛骇浪里。

      “那这次,”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的力量,“你好好待我,让我们…重新相爱。”
      掌心下她的心跳,如同最密集的战鼓,擂动着他的耳膜,震得他灵魂都在发颤。“好…” 他哑声应道,声音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与承诺。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抱起,动作迅疾却带着刻入骨髓的谨慎,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稍碰即碎的稀世珍宝,大步冲向浴室。

      不是婚床,是浴室。

      冰冷的瓷砖地面反射着顶灯刺眼的光。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仿佛最虔诚的骑士,从柜子里翻出早已备好的药膏。冰凉的药膏被他挤在掌心,用体温一点点焐热。他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睡衣下摆,指尖沾着温热的药膏,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到极致的温柔,涂抹在她光洁的腰背肌肤上,缓慢地打着圈按摩。

      “前世这里…” 他喉头哽咽,指尖下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膜拜,仿佛在抚平一道看不见的、深可见骨的旧伤,“我太混账…把你弄伤了…” 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仿佛那记忆中的伤口仍在灼烧他的灵魂,“从今天起…” 他仰起头,滚烫的唇印上她微凉的脊骨,一个无比珍重、带着赎罪的吻,“这里由我亲手养护…绝不会再让你疼…”

      余希的脸颊飞起红霞,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被珍视的羞赧和嗔怪:“……哪有这样说的。” 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颗火星溅入了干燥的草原。

      温锦言浑身剧震,手中的药膏罐子“哐当”一声滑落在瓷砖地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他猛地抬头,耳根瞬间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窘迫的赤色。

      “我!…”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手忙脚乱地抓过旁边厚实的浴巾,不由分说地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绯红的小脸。“不是那个意思!” 他打横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卧室,将她塞回柔软的大床,用被子盖好,动作快得像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是说前世…我…” 他急切地想解释,却在某个词即将脱口而出时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他挫败地抹了把脸,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她馨香的肩窝,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孩子气的懊恼,“算了…我重新学…” 手指却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再次抚上她的后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穷的悔意,“这里…还疼吗?”

      “不疼。” 余希轻声回答,腰肢在他掌心下舒展,肌肤光洁紧致,没有一丝前世伤痛的痕迹。

      温锦言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身体僵硬地向后挪开,重新躺回那半米宽的、“楚河汉界”之外,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

      “那就好…” 他声音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过,“我保证…在你同意之前…”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如石,“在你准备好之前…我绝不…” 誓言还未说完,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悄然探过被子的边界,轻轻抓住了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腕。

      “别!…” 温锦言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抽回手,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临崩溃的痛苦,“你碰我…我会失控…”

      新婚夜,他想做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像在地狱中煎熬。

      然而余希的目光,带着柔软的固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静静落在他因极度隐忍而微微颤抖的宽阔脊背上。他把自己蜷缩在床沿,像一头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却时刻警惕着怕伤及他人的猛兽,每一块隆起的肌肉线条都写满了挣扎与痛苦。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和她发间的馨香,交织成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形折磨。

      温锦言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砰”地一声撞上了坚硬的床头柜角。他捂着瞬间红肿的额角,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嘴里却溢出苦涩的自嘲低笑:“嘶…不是不想…” 他转过头,在黑暗中看向她模糊的轮廓,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巨石,“是怕…怕你像前世那样…” 话未说完,余希的手再次伸了过来,带着安抚,轻轻搭上他紧绷如铁的手臂。他像是被这点触碰彻底点燃,猛地抓住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按在自己坚硬如铁、滚烫惊人的腹肌上,那蓄满力量的触感和热度透过薄薄的睡衣灼烧着她的掌心。

      “感觉到了?…” 他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欲望和更深的恐惧,肌肉在他掌下绷紧如岩石,贲张的线条昭示着惊人的力量与濒临崩溃的自制,“我他妈快憋炸了…” 他猛地扯过厚重的羽绒被,劈头盖脸地将她裹住,密不透风,动作近乎粗鲁,却又在最后,极其轻柔地拍了拍裹成茧的她,声音陡然低哑下去,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但能换你安睡…值。”

      他背过身,将自己蜷缩成更紧的一团,虾米般弓着背脊,宽阔的肩膀在黑暗中投下沉默而压抑的、几乎要被沉重负担压垮的阴影。

      余希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听着他刻意压低的、粗重得不像话的呼吸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碾过,酸涩与疼痛交织。她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羞怯和浓浓的心疼:“要不……我帮你……”

      话音刚落,温锦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转身,结实的手臂瞬间箍紧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折断。他眼眶赤红,像锁定了猎物的、陷入绝境的猛兽,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凶狠的绝对命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火星:“不准!”

      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一个带着无限珍重和虔诚的轻吻,羽毛般落在她微凉的鼻间,那触碰轻得如同蝶翼,却重得仿佛烙铁。“那种事…” 他抬起眼,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与渴望,“该我跪着伺候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翻身下床,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决绝的狼狈,冲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流声哗哗响起,激烈地冲刷着,试图掩盖里面压抑的、野兽般的声音。过了许久,久到余希几乎以为他在里面晕倒时,他才裹挟着一身刺骨的寒气走出来,发梢滴着冰冷的水珠,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他沉默地躺回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那该死的距离。“睡吧…” 他伸出手臂,隔着那床厚厚的、阻碍一切的羽绒被,极其轻柔地、规律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着一个极易破碎的梦境。然后,他试探性地、隔着这令人绝望的屏障,轻轻地、虚虚地环住了她。

      “不闹你…” 他沙哑的嗓音带着未散的冰冷水汽和浓浓的疲惫,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像一句承诺,也像一句诅咒,“让我抱抱…就抱抱…” “睡吧希希…” 他低语着,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冰冷的被面,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渗出紧闭的眼角,无声地浸湿了柔软的羽绒,留下一个深色的、心碎的圆点,“这次…我守着你…”

      余希在他隔着被子的、带着寒意的怀抱里,意识渐渐沉沦。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又听到浴室门开关的轻微响动,还有刻意压低的、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濒死挣扎般的喘息,声音模糊而遥远,最终彻底沉入无梦的、沉重的黑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