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染星砂时》王瑾之

3、林红离世

　　1
　　当众朗读检讨书的滋味确实不怎么舒服，任柒星脸皮再厚，也感觉那一双双眼睛的背后仿佛
　　要将她啃噬干净。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只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每一秒都煎熬得难以忍受。

　　不过总算熬过去了，晨会散会后，柒星被单独留了下来。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李阳说什么，自己就微笑点头应付过去就完了。

　　没想到的是，李阳反锁上门，拉下帘幕，柒星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眼神中满是警惕。“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呢，我能把你怎样，你坐嘛！”他指了指门口的沙发，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柒星像螃蟹一样横着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坐下了，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李阳递过来一杯水，“最近林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俩又是一个寝室的，你应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原因闹成这样？”

　　柒星双手接过纸杯，声音有些颤抖，“谢谢李总，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也不好过问她的私生活的。”

　　“我就知道从你嘴里问不出来什么。”李阳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接着说：“我也不难为你，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林红的心思不在工作上，我本来是给她假让她休息，结果她自己炸毛了，闹着要辞职。那我只好满足她了，不过她不肯交接就走。她的工作你最清楚，就辛苦你先接过去，后面找到合适的人员了，我们再分出去。”

　　柒星苦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满是无奈，“李总，可是我手头的工作也很多，我基本天天都要加班才完得成。”

　　李阳厚厚的眼镜下透出一抹精光，仿佛能看穿柒星的心思，“那就想办法提高下工作效率嘛！你脑瓜子聪明，这些工作量对于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你师父还特意叮嘱，今年年底给你升职呢。干得多拿得多嘛！”

　　柒星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推脱，“好的，李总，那我就尽力而为。但这次能不能不扣钱了，您看我这次检讨的态度多诚恳。”

　　李阳挥挥手，故作大度地说：“罢了，我也就吓唬吓唬你，不扣你钱了，但下不为例啊。”

　　柒星如释重负，起身鞠躬，“谢谢李总！”

　　“还有事情吗，我可以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阳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忘记告诉你个好消息了。TOD中标了，这次领导层决定你当项目负责人，但你毕竟还是年龄太小，经验也不足，我安排赵文言帮你，这个职位的提成呢，自然也要分出去一半。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呢？”

　　柒星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这也是领导的意思吗？”

　　李阳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这是我提出来的，领导让征求下你的意见，我是为了你着想，你要是觉得分出去的钱太多呢，就当我没说过。”

　　柒星：“哦哦，没有，谢谢李总。我也不是为了钱，我是想有个独立锻炼的机会，您要实在不放心，这个负责人给我师兄也可以。”

　　“我哪有那权利哦，行了，你回去吧，叫赵文言来我办公室一趟。”李阳脸上不再有笑容，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对了，下周去市规局汇报，你提前准备好，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柒星连忙点头，“好的，李总！”

　　虽然中标了，但柒星的这份喜悦却不知和谁分享。尽管柒星是个乐观的人，但此刻她也理解不了林红对自己的误会为什么会那么深。

　　2

　　柒星总觉得心口压着一团说不清的雾，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慌。日子像浸了水的棉线，沉得拉不动，她数着日历上的红圈，却连这份不安的源头都抓不住：是怕汇报出差错？还是隐隐牵挂着许久没联系的林红？她自己也说不准。

　　终于到了给规划局汇报的日子，设计院的各专业领导们齐刷刷地坐在后排，像一排稳稳的靠山。其中最显眼的是师父龙彪，他穿着挺括的深灰西装，指尖夹着笔，眼神扫过来时，总带着点让她安心的沉稳。

　　建筑、结构、线路、地勘、车辆、给排水和电力几乎所有专业的领导都来了，好多专业的领导柒星都是第一次见。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汇报前在做准备工作时，师父龙彪走过来，轻声安慰道：“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不用紧张，像平常一样。”

　　柒星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师父，其实我想问，为什么选我汇报呢？”

　　龙彪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因为你小，即使方案做得不好，规划局的领导们不好意思说你，他们骂你你当场哭就行了。”

　　柒星被逗笑，“那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哈哈，不开玩笑了。因为我们老了，要给年轻人机会，你们才能成长呀。”龙彪看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规划局的汇报厅挤得连空气都发紧，前排是市长、副市长、自然局局长、书记这类的大人物，后排的人贴着墙站，连门口都探着几个脑袋。

　　这是本市第一个TOD方案，光是“首个”两个字，就压得人不敢松懈。

　　会议室安静下来，柒星攥着激光笔的指尖泛了白，明明早就把141页PPT的细节背到能脱口而出，可看着满厅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直到师父朝她轻轻点头，眼底的鼓励像股暖流，顺着脊椎慢慢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尊敬的各位领导、同事们，大家下午好。我是龙祥设计院的建筑设计师柒星，今天由我为大家汇报幸福桥站TOD设计方案。我们结合东站、地铁13号线及周边商业，拟定了三个方案，首先是方案一，其设计理念是……”

　　踏上汇报席的那一刻，所有杂念突然像被按下了清除键。她抬眼看向投影幕布，方案里的每一条流线、每一处空间设计，都像刻在了脑子里。

　　说起商业动线与地铁出入口的衔接时，语气自然得像在讲自己熟悉的街道；提到预算拆分，精准的数字从嘴里蹦出来，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份流畅。原来准备到极致时，自信会从骨子里透出来，裹着她的声音，轻轻落在每个人耳边。

　　满厅的人都静着，铅笔划过纸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一个人打断。直到最后一页PPT定格在“感谢聆听”，柒星深深鞠躬，腰弯下去的瞬间，她才发觉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

　　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柒星轻轻地舒了口气，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主持人接过话筒，“接下来请大家记录疑问，休息十分钟后，由设计师逐一解答。”

　　柒星趁着休息往嘴里灌矿泉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压下汇报时的口干舌燥。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提问环节才是硬仗，虽然身后有一排领导兜底，但方案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画出来的，最清楚的人只有她自己。

　　会议室的角落里，染月偏过头，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你觉得她漂亮吗？”

　　周明正对着笔记勾划重点，闻言愣了愣，茫然地扫了圈：“你说谁？”

　　染月的唇角勾了下，目光还看着台上的柒星。她正低头整理文件，碎发垂在额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像在回味刚才的汇报。

　　周明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大哥！你可别再招惹小姑娘了。论外貌，她确实普通，丢在人堆里未必能一眼找到；但论能力，这行里没几个年轻人能比。这么复杂的方案，三个版本的造价算得分毫不差，这可是实打实的硬功夫，真是后浪推着前浪走啊！”
　　染月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不一定是她算的，建筑只是统筹专业。不过，能把每个专业都讲清楚，还是有点实力。”

　　周明不禁感叹：“想当年我第一次汇报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底下那些人不过是些工人，我都紧张成那样。再看看人家，这么小的年纪...也太优秀了。”

　　染月忍不住笑出声，“我记得那次，你也太菜了。”

　　周星狠狠地锤了染月大腿一拳，“就你行，明明该你汇报的，你睡过头迟到了，我才帮你的。”
　　染月没接话，视线从柒星上台起就没挪开过，突然问了句：“总感觉她有点眼熟。”

　　周明无语。

　　离提问环节只剩三分钟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柒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有种不安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开，手指都带着颤地点开微信。

　　还好只是一个跳动的好友申请，柒星看着备注上写着“林红的姐姐”，便毫不犹豫地通过了。

　　微信对话框很快弹出来：“你好，我叫林丹，是林红的姐姐。”

　　柒星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姐姐您好，请问有林红的消息吗？”刚打完又觉得不妥，删了重写，改成“姐姐您好，林红现在还好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林红她走了。”

　　柒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回复道：“走去哪里了？”

　　恰好主持人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提问环节开始，第一个问题：关于高铁站房与地下三层地铁的换乘，能否将通道换乘改为同站台换乘？”

　　柒星手握着桌子上固定的话筒，回答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设计过程中也考虑过。我们已用最新技术BIM模型进行了模拟，从换乘效率来说同站台换乘流线更为流畅，但从工程造价和施工难度来看，通道换乘最为合理。这是BIM模型对比……”说着她便打开电脑上的BIM模型。

　　就在大家都在看模型的时候，柒星趁机扫了一眼手机的消息。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脚下也发软，不是手撑着桌子，都要倒下去了，她甚至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主持人第二次重复问题，柒星才缓过神来，可是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所有答案都像是被风带走了。她嘴里重复着问题，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回头看向师父。

　　“主持人，我来回答吧。”龙彪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起身，手里拿着平板，快步走到汇报席，柒星起身让开位置，背着手站在台下。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尽量不让它落下来，一边一边默念，没事的、没事的。

　　第一轮提问环节接近尾声时，由其他专业回答，龙彪趁机带着柒星来到楼梯间。

　　防火门关上的瞬间，他才开口，语气没有丝毫责备，只有关切：“怎么回事？”

　　柒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师父，对不起，是我搞砸了……我刚接到消息，说林红，林红没了。”她咬着嘴唇，才没让声音抖得太厉害。

　　“谁？”龙彪思索了片刻，“景观专业那个林红？”

　　柒星沉重地点了点头。

　　龙彪感慨道：“好像还很年轻，挺可惜的。怎么死的？”

　　柒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还没问，不知道怎么开口。”

　　“怪不得，能理解。后面的总结我来吧，你好好听学经验，还有，下次汇报期间别看手机了。”龙彪轻轻拍了拍柒星的后背，给她加油。

　　赵文言在门口不知和谁寒暄了几句，刚追出来，他们正准备回去了。

　　龙彪：“我先进去，你们也赶紧回来。”

　　“好的。”

　　“好的。”

　　赵文言双手搭在柒星肩膀上，关切地问：“师妹，没事吧？”

　　柒星费了很大力气才挣脱开，感觉肩膀都被捏疼了，“我没事，就是汇报搞砸了。”

　　“没有啊，你汇报得很好，大家都在夸你！回答问题嘛，有师父他们兜底，不算砸。”说着赵文言递过来一支烟，“要不要来一支。”

　　柒星摇摇头没接，“谢谢师兄，不用，我抽不惯粗烟。你先休息，我得回去了。”

　　赵文言把烟收回烟盒里，快步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回去。”

　　汇报顺利结束，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柒星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除了生死。

　　林红的死讯就像有人从她身后给自己敲了一棍子，很突然，也很疼。

　　散会后，领导群里说：“晚上庆功宴，六点中餐厅。”

　　赵文言不知何时跟在柒星的身后，“晚上咱俩去另一局。”

　　柒星心不在焉，“哪局？”

　　赵文言解释道：“师父要带你认识下各个领导。”

　　柒星皱了皱眉头，“我心情不好，能不去吗？”

　　赵文言给柒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不能，我要开车去买一箱茅台。你得和我一起，今天这个局，就是给你的庆功宴，你必须去。”

　　柒星把背包扔在脚底下，“我还是不懂，师兄！”

　　赵文言气喘吁吁地跑回主驾驶，“你说什么？”

　　柒星说：“我不懂，领导的局带我做什么？”

　　赵文言的将军肚像怀胎五月，很用力吸回去，才扣上安全带，“师父在给你铺路，你只有在领导面前露脸，敬酒，人家才会记住你。你以后才好晋升，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

　　柒星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有第一排的领导？”

　　“是的，星星，你真的很聪明的。”赵文言启动车辆，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敲击得越来越大声。

　　为什么要选择今天，她真的很累。

　　犹豫再三，柒星还是给林丹拨去了语音。

　　许久才被接起。

　　疲惫的声音传来：“喂？”

　　“丹姐你好，我是柒星。就是我想问林红……”

　　柒星还没说完，便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她是淹死的。她的葬礼在这周末，你想过来就过来吧，随你。”

　　“好的，谢谢丹姐，还有个小问题，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号的？”柒星在想，她姐姐怎么会从黑名单精准地找到她呢。

　　对面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因为她朋友圈最后说的不就是你吗？你是她唯一的微信置顶。”

　　微信置顶？没有拉黑，只是屏蔽朋友圈，拉黑只是自己的主观臆断。也许，她在等自己的一个解释。

　　“喂？喂？”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等柒星回应便挂断了。

　　柒星双手捧着脸，已经泪流满面了。

　　“谁死了？是林红吗？”赵文言问。

　　柒星的沉默算是确认。

　　赵文言一脚急刹差点把柒星也送走。

　　“她死了？淹死的？”赵文言不可置信。

　　柒星点点头。

　　赵文言递过纸巾，“她不是会游泳吗？”

　　柒星拉着长长的鼻音嗯了一声。

　　“别哭了，一会还要见领导。是自杀吗？”

　　柒星擦干眼泪，仰着头，“我不知道。”

　　赵文言重新启动车子，“我弄明白了和你说，你先别再那猜了。等周末我带你去参加葬礼，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毕竟同事一场。”

　　柒星闭上了眼睛，“让我调整一下。”

　　赵文言将音乐声音调小，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3

　　当他们走进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已经吃上了。

　　这时龙彪起身接过酒，“我让他们去取酒了，这才路上耽搁了。”说着便开始给坐着的领导倒酒。

　　赵文言也拿起两个空酒杯倒满，一杯端给柒星。“抱歉，各位领导，是我们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罢便皱着眉一饮而尽。

　　柒星还没懂咋回事，就喜提三杯，她突然冒了一句，“对不起各位领导，我干了，你们随意。”闭着眼像壮士一样，连干三杯。

　　没想到的是，没有职场经验的柒星打破了原本尴尬的氛围，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大家便都笑起来了。

　　这时才有人发话：“不晚不晚，快坐下吃吧。”

　　龙彪把酒端到一个人面前说：“杨局长，给我们提个词嘛！”

　　那个人笑着接下酒杯，“那我就不客气了，简单说两句：首先呢，预祝我们TOD项目能够成功落地；其次呢，也缺不了各部门的团结协作，无论是设计院和还是说后面中标的施工单位，缺少任何一个，这个项目都没办法完成。所以呢，各位就放开膀子，大胆的干，干就要干好。最后借用那个小朋友的话，我干了，你们随意！”

　　所有人鼓掌，站起来一饮而尽。

　　接着其他人又轮着发言，柒星都快喝饱了，筷子始终还没动过。

　　不知道喝了多少轮，终于有人动筷子了，柒星才飞快地夹起面前的吃的往嘴里塞。

　　领导敬完酒，龙彪就开始拉着柒星和赵文言敬酒：“杨局，这是我大徒弟赵文言，这小徒弟-柒星，今天汇报的就是她。”

　　那个老头笑眯眯地：“这丫头汇报得挺好的，就是临场应变能力还差点，多和你师父学学，他可是老油条了。”

　　“谢谢局长指点。”柒星连忙说道。

　　就这样，一圈打下来，柒星已经喝了一瓶了。其他人也都开始东倒西歪了，有的趁着尿遁逃跑了，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赵文言的脸颊也通红，走路也有点歪了。

　　那个局长依然像刚开始那样坐得笔直，龙彪酒量一般：“对不起啊，局长，我的酒量真的不行，我...我陪不住您啊，徒弟，徒弟，你过来！”

　　赵文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扶着墙，脚步凌乱得如同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完全无法走出一条笔直的线。柒星在一旁看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脚步匆匆地迎了上去。

　　柒星双手稳稳地举过酒杯，脸上堆满了恭敬而讨好的笑容，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刻意：“局长，我替我师父敬您一杯。常言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您今天那几句看似简单的指点，对我而言，就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让我受益无穷。真心感谢您的悉心教导，愿您事事顺心，身体健健康康的。”

　　柒星绞尽脑汁，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便把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好话，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只盼着能博局长一笑。

　　局长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随即端起酒杯，声音温和而有力：“我很看好你呀，来，坐到我旁边，和我说说你今天方案里，那个过街天桥预留的商铺是怎么考虑的。”

　　柒星心中暗自窃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的神情。她正发愁接下来不知该用什么词来恭维局长，话题转到方案上，这正合她意，她瞬间来了精神，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又举了多少次杯，柒星渐渐感觉脑袋开始发晕，酒劲儿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直往头上涌。她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然而，局长却依旧神采奕奕，思路清晰得如同精密的仪器，谈笑风生间，酒量之深，实在令人惊叹不已。

　　果然能到这个位置的，必然有常人所不能之处。

　　柒星强撑着，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道：“局长，我实在不胜酒力，已经到极限了。我以茶代酒敬您，您看这样可以吗？”

　　局长爽朗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哈哈哈，不喝了，不喝了，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么晚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很看好你，柒星。好好干，我期待着你更加出色的表现。”

　　柒星赶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酒都快冲到嗓子眼儿了。她强忍着不适，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谢谢领导，我一定会努力的。”

　　局长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起身，陆续离开了房间。

　　柒星赶忙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击着，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设计院的几位领导搀扶到车上，安排他们坐好，又叮嘱司机路上小心。安排好一切后，她才匆匆返回，去扶趴在女厕所洗漱台上呕吐不止的赵文言。

　　“师兄，我给你叫好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柒星轻轻地拍了拍赵文言的背，轻声说道。

　　“师妹，你……你酒量可真好啊，快扶着我。”赵文言说着，晃晃悠悠地伸出胳膊，身体像一片随风飘荡的树叶，摇摇欲坠。

　　柒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他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赵文言整个人沉甸甸的，压得柒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扶着他往楼下走去。

　　下楼的时候，赵文言的手突然毫无预兆地碰到了柒星的胸部。柒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立刻甩开赵文言的胳膊，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厌恶，大声说道：“师兄，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