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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5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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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两人一起打车回家,正好顺路。
温言将要道别下车时,江渚突然握住她的手。
“干嘛?”
江渚笑嘻嘻道:“言言,你们小区这么漂亮,你带我逛逛呗?现在我们都毕业了我还没来过呢。正好刚刚晚饭吃撑了,咱俩一起消消食。”
想到家里还有个刚回来的木头姐姐,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温言便答应下来。
两人下了车在小区里简单逛了一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
“我送你到单元楼下吧,我要回家了。”
温言发笑道:“不用我送你到小区门口吗?你还送上我了。”
“咋,不乐意?”
“乐意乐意。”
俩人悠闲地晃荡到温言家楼下,道了别。
当然,她们都没看见楼房某一层的落地窗前站了个身影,已经注视着她们许久。
上楼进了家门,温言发现陆晚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爸呢?”
说着,温言把从学校搬回家的一小筐东西往玄关柜上一放,朝屋内走去。
温致礼还是戴着眼镜穿着那身睡袍坐在餐桌旁敲键盘。
她。
不会自从自己出门了之后就坐这儿没动过吧?
……
温致礼听到声音,朝她望过来。
“言言。”
“嗯,姐姐。”
很普通的问候,和世界上的所有其他普通姐妹一样。
“言言回来啦。你爸还在公司忙着呢,我得回来休息会儿了,年龄大了,熬不住。”
温言笑道:“对的,身体最重要。”
她走过去坐在妈妈旁边。
“言言,你之前说,高考完和同学去西南那边玩来着,什么时候去啊?”
温言暗自撇了温致礼一眼,发现她还是聚精会神地敲着她那键盘,也不知道在不在听她们讲话。
“再过两天就去了,大后天去”
“这样啊,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次可没有你姐照顾你了。”
温言笑笑。
“妈,我已经不比我姐那个时候小多少了。”
陆晚晴也笑。
“是,你们俩都长大了。你俩都争气得很,以后爸妈只用操心你俩嫁人的事了。”
温言不说话,温致礼当然也没有。
“不过你姐身边有了小周,估计我们只操心你就可以了。”
“你啊,找对象最好找杭城本地人,再怎么远么省是不能出的,这个不用多说了伐?还有么就是不要找比自己大3岁以上的,也不要找小3岁以下的,知道没有?老男人和小男人你都控制不住的呀……”
“妈,你说什么呢……”
温言皱着眉打断她。
“本来就是啊,你想……”
“哎呀,妈……”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爱谈谈吧。但可给我谨慎着点儿啊,你这种小女孩最容易受情伤了。”
陆晚晴女士继续磕着瓜子看电视去了。
温言又偷偷撇了一眼温致礼。
怎么还在捣鼓那破电脑。
又过了一会儿,陆晚晴关掉电视站起来,拍拍膝盖。
“我睡觉去了,真是年龄大了熬不住,你俩早点睡。”
“好的,妈。”
“晚安,妈。”
客厅的气氛随着陆晚晴的离去,不出所料地寂寥下来。
沉甸甸的静压在耳膜上,像潮水般漫过每一丝空气。
温言只好拿出手机胡乱划着。
“言言。”
“啊,嗯?”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温言转头去看她。
温致礼却没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随便。”
温言将视线重新放回手机上。
温致礼码程序的手一顿,这下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今天除了收拾东西,还干什么了吗?”
“还跟我同桌去看了场电影。”
“……”
温致礼看了眼妹妹身上的白裙子。
“哦对,因为要看电影我俩今天就没拿太多东西回来,明天下午我们再去一趟,跟沈光熹和她男朋友一起,顺便再出去玩会儿。明天中午也不在家吃饭了。”
温致礼又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她有些突兀地问:“你过两天出去玩,都跟谁一起?”
“就是他们几个,我同桌,沈光熹还有她男朋友。”
“你们明天急吗?”
温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急啊,收拾东西而已。”
“那明天中午叫他们来家里吃个饭吧,我来做。让我见见你同桌和光熹的男朋友,我放心点。”
“这……”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沈光熹那家伙憋不憋得住看戏的眼神……
温言正犹豫着。
温致礼终于转头看她。
“言言,听话……”
微微蹙着眉,又用她那种哄人的犯规语气。
温言闭了闭眼。
“好……我现在跟他们说一下,他们会来的。”
……
第二天,温言一觉睡到了10点。
起床,走向餐桌,果然又看见温致礼戴着眼镜坐在那儿。
她一边对着电脑划拉鼠标一边打着电话,温言隐约听到对面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具体报错是什么?……把最近两小时的系统日志发我……今天更新过内核?……回滚到上一个稳定版本,问题出现在驱动性兼容上……给我5分钟吧,我写个脚本发你。”
又是这样的姐姐。
打着她看不懂的代码,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的姐姐。
闪着光的姐姐。
温言心里又出现那种异样的感觉——你已经独自走得那么远了。
没想多久,温致礼就抬头注意到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挂了,待会儿我把脚本发群里。”
“醒了?”
她问温言。
“嗯。不是周末休息吗?怎么看你回家都还在工作。”
“我们没有正经周末的。”
也是……大忙人。
“言言,等我5分钟,锅里有馄饨,待会儿我去给你热。”
“我自己来就好。”
温言朝厨房走去,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去书房,或者你房间?怎么老在餐桌上敲键盘。”
要知道温致礼的房间是有实木书桌的。
“在等你。”
温言愣了一下,看向她,对方仍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好像就只是一个姐姐,在等她妹妹起床吃饭,等妹妹回家,仅此而已。
温言垂下眼,嘟囔一句:“不用等我的。”,便进了厨房。
她拿起汤匙搅和了一下馄饨,然后盖上锅盖开火。
看着锅里的馄饨漂来漂去,温言的思绪又不自觉飘到了温致礼那里。
姐姐回来之后,她们间的关系就一直这样奇奇怪怪的。
远没有以前那么亲密,却也不算僵硬。
温致礼还是履行着姐姐的职责,像过去那样照顾她,但对过去闭口不谈。
而自己,在她若即若离的温柔中寝食难安。
……
正游离着,馄饨还没热好,却见温致礼系着围裙进了厨房。
“怎么进来了?我自己热就好。”
温致礼低头,把脑后的头发随意盘了起来,对她露出个笑,“该准备午饭了,你朋友们一会儿要来了。”
“噢……一会儿我吃完馄饨进来给你打下手,我做饭没你好吃。”
温致礼已经开始洗菜。
“不用,你去玩吧,姐姐来就可以了。中午做个红烧排骨吧,可以么?”
温言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
“我不太想吃这个。别的都可以。”
温致礼垂了垂眼,轻声说好。
继续低头洗菜了。
……
小时候不是很爱吃的吗?每次都要把自己吃成小花猫。
15岁时不都还挺爱吃的嘛。
……
温言盯了一会儿姐姐耳边垂落的两缕发丝。
最终只是舀了碗馄饨出了厨房。
……
不一会儿,温言端着空碗回来。
“放水槽里就好,等午饭吃完一起洗。”
“好。”
放好碗,温言看到温致礼在洗金针菇,于是去拿了两瓣温致礼洗好的蒜,又拿了把菜刀。
“打算做蒜蓉金针菇?”
温致礼愣了愣,点点头。
“言言,你……”
“我说了,给你打下手。”
温言朝她皱眉撅起嘴,一副“你不让我就生气”的样子。
温致礼忍俊不禁。
“好,那你帮我把蒜拍开,再切碎。”
“嗯。”
两人不再说话各司其职,一个眼神,一下点头,温言就明白温致礼需要她干什么。恍惚中,又让她有了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言言。”
“嗯?”
“帮我回一下手机消息,我在切鱼肉,不方便。”
温言撇了一眼她放在台面上的手机,有条消息弹出来。是妈妈发的,告诉她们这次又得出差半个多月。
“噢,好的。”
温言拿过手机解锁,在密码界面并不多加思考就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在她们还小的时候,在温致礼刚刚得到第一部手机的时候,温致礼本来不给手机设密码来着,是她犯小心思在用姐姐手机时偷偷将自己生日设置成了密码。
她说这是温致礼的“当姐姐日”。
温致礼呢,固然是由着她来的,并且后来换手机了密码也仍旧设成她的生日。
当然,她的手机密码也主动设置成了温致礼的。
可现在——
“密码错误”四个大字连带着手机那一阵震动,晃得温言眼睛生疼。
温致礼的声音偏偏在这时福至心灵般响起:“啊,密码换了,是0517。”
0517,0517。
不是温致礼的生日,不是妈妈的,不是爸爸的,不是秦桢的,当然更不是她的。
谁的?
周济的?
想想自己那用了远远不止三年的密码,温言觉得有一场海啸在耳道深处酝酿,可最终表面只浮上几片轻颤的睫毛。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可她还没学明白温致礼那套面不改色的本事,也不明白自己这些天里给温致礼那些好脸色的意义在哪里。
她点进微信,或有意或无意地撇了眼温致礼的聊天主页。
置顶人有她,爸爸妈妈,家庭群,和从前一样。
没有周济。
?
温言咬着下唇胡乱回了个表情包给妈妈。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姐姐的日期。”
温致礼突兀道。
温言愕然,抬眼去看她。对方朝自己抿出个恬淡的笑,轻轻说:“那时我才5岁呢。”
……
温致礼就是这样,只要她不愿意,你就永远别想从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你看不出她现在是高兴还是难过,更看不出她瞳孔泛出的情绪中有几分是爱你的。
于是便只能束手无策地看她对你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再冷不丁给你一个无比轻柔的吻,最后将那份你渴求不已的温柔束之高阁,令你醉生梦死,晕头转向。
……
“可是,为什么要换密码?”
温致礼垂下眼,细致地去切案板上的鱼肉。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姐姐的日期。”
她只这么重复。
可温言却怔愣着,从她突然有些怅惘的神态里品味出些什么。
最终她也只低头去干自己的事,二人间好不容易活跃了些的气氛至此又冷却下来。
等饭菜全部端上桌没多久,沈光熹他们到家门口的消息也来了。
温言擦擦手赶忙去开门,温致礼跟在她后面。
打开门,门外便是笑意盈盈的沈光熹和江渚,她们的身后站着章楷阳。
江渚的目光瞬间便锁定在温言身后的温致礼身上,眼睛里都发着光。
“言言,这位就是成人礼那天来的漂亮姐姐吧?”
温致礼眉心跳了跳,在被人发觉之前迅速换上了笑意。
“嗯,你好啊,我是言言的姐姐。”
温言有些心虚,除了温致礼和爸妈,以及家里的亲戚长辈,跟她稍微亲近点的人都会被勒令直接喊她名字而不是“言言”。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这么叫她,也不是为了给温致礼搞特殊,只是温言觉得朋友间熟起来了还叫这么亲昵让她感觉有点肉麻。
至于江渚,温言这么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偏偏要跟温言反着来。温言纠正几次无果,后来听习惯了就随她便了。
也就是说,温致礼原本是唯一一个得到允许唤她“言言”的同辈熟人,而现在,多了一个江渚。
“姐姐好!我叫江渚,言言的同桌。”
这下换温言皱眉了,她倒是皱得光明磊落。
温致礼心领神会,笑着回她:“身边亲近点的人都叫我小礼。”
沈光熹很识趣地接话:“我平常都叫小礼姐的,你们跟我一样就可以了。”
温言的眉头瞬间便舒展开。
这个可以。
江渚应下来。
温致礼的目光从沈光熹和江渚转移到在她俩身后的男生身上。
“噢,小礼姐好,我叫章楷阳。”
“光熹男朋友,我知道的。”
温致礼随即为他们让出路。
“进来吃饭吧。”
几人进门,江渚边走边说着:“小礼姐,我来的时候问了一下言言,她说你不爱喝奶茶来着,所以我就只给言言带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哈。”
温致礼闻言撇了一眼江渚手中提的奶茶,笑道:“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江渚得意地将奶茶举了举,递到温言手中,“喏,还是你最喜欢的冰淇淋红茶。”
此言一出,温言的嘴角又是抽得厉害。
“噢……谢,谢谢啊。”
“你跟我还谢什么。”
温言有些心虚地接过奶茶,同时眼神不受控制地撇向桌角。
那杯四季奶青已经被扔了。
她又带着些紧张地去看温致礼,对方只是淡淡地再看了眼她手中的奶茶便移开视线,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温言暗自松了口气,顺便还瞪了瞪眼神乱瞟的沈光熹。
她不是不爱喝四季奶青了,她是故意不再喝的。
——不要四季奶青,不要红烧排骨。
最不要再出现的,是那个太喜欢太喜欢温致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