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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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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另一边,觥筹交错的热闹氛围与江时寻身边的气场格格不入。
也许是受到刚刚情绪的影响,江时寻已无暇再应付这场晚宴。他找到正在与人交谈的温父。“抱歉温总,因为家事不得不先告辞。”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温父有些尴尬,但对方是江时寻,他又不得不展现出得体的笑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江少去处理就好。”
“失礼了。”江时寻微微颔首,转身便大步决绝地离开。
等他到了门口,特助言一也已经早早在这等候,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早已安静地等候在那里。司机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江时寻坐进后座,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未散的戾气:“回东湖湾。”
“是,少爷。”司机应道,车辆平稳地驶出。
然而,车子刚驶出酒店范围,江时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宅的座机,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管家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少爷,老爷让您回老宅一趟。”
江时寻语气冷淡:“什么事。”
“老爷说……您许久未归家了,很是想念。而且……白家夫人和小姐今晚也在府上做客,老爷希望您能回来见一见。”管家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江时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告诉他我今晚要留在公司。”他冷声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换了一个人接听,紧接着,一个虽苍老却极具威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时寻!立刻给我回来!多久没回家了!像什么话!”
江时寻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在这个家里,他唯一还存有几分敬意的,也只有爷爷了。
挂了电话,他对司机道:“改道,回老宅。”
“是,少爷。”司机应道,车辆平稳地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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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占地广阔,气派非凡,却也像一座华丽的牢笼。
江时寻的车驶入铁门,沿着长长的车道一路开到主宅门口。他刚下车,还没走进客厅,就在玄关处与一个穿着精致套装、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撞了个正着——他的继母,柳婉如。
柳婉如看到是他,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关切的笑容:“时寻回来了?哎呀,真是难得。吃饭了吗?听说你刚从晚宴上过来,累不累?我让厨房给你炖点燕窝……”
她的话温柔体贴,仿佛一位真心关爱继子的慈母。但江时寻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精明和算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江时寻连脚步都没停,眼神淡漠地扫过她,如同看一件摆设,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不用在我身上大费周章。”
柳婉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和怨毒,但很快又被掩饰下去,只是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阿姨也是关心你……”
江时寻却早已懒得再理会她,径直越过她,走向餐厅。留下柳婉如站在原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餐厅里,巨大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主位上坐着不怒自威的江老爷子,旁边是江时寻的父亲江天城,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此外,果然还有两位生面孔的客人——白家母女。白薇薇看起来温婉大方,看到江时寻进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江时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对白夫人只是毫无情绪地说了句沈姨,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江老爷子看着孙子这副样子,皱了皱眉,但碍于客人在场,没有立刻发作。
饭桌上气氛一度有些凝滞。好不容易寒暄了几句,吃了几口菜,江老爷子终于切入了正题,他看向江时寻,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和压迫):“时寻啊,你也年纪不小了,身边有没有合眼缘的女孩子啊?”
江时寻拿着筷子的手顿都没顿:“没有。”
老爷子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接着道:“没有也好。我看白家的千金就不错,和我们江家门当户对,又是世交,知根知底。你们年轻人,可以多接触接触……”
江时寻直接打断爷爷的话,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后也不会有。公司的项目很多,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看在白家母女还在江家的份上,江老爷子忍住怒意,晚饭结束后江老爷子又让江时寻送白家母女,江时寻也只是送到门口便不打算移步。
“胡闹!”等白家母女走了后江老爷子终于动了怒,将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这不是你打不打算的问题!你是江家长孙,是继承人!你的婚姻就必须为江家考虑!由不得你任性!”
眼看气氛紧张,一直在旁边安静当鸵鸟、扮演乖孙子的江池衍——江时寻同父异母的弟弟,忽然放下手机,脸上带着担忧和乖巧的表情,开口劝道:“爷爷,您别生气,小心身体。哥哥他可能只是还没玩够,还没收心呢。”
他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是在火上浇油,暗示江时寻不负责任。
然后,他话锋一转,看向江时寻,语气“真诚”又带着一丝委屈:“哥,你也体谅一下爷爷和爸爸的心情嘛。其实……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为家族分担的话,也不是只有你一个选择……爷爷,您不是还有我这个孙子吗?我会努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时寻一声冰冷的嗤笑打断。
江时寻终于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一样落在江池衍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
“弟弟。”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对自己,多少该有点自知之明。”
江池衍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婉如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江时寻!”江天城猛地一拍桌子,气得脸色铁青。
江老爷子也是面色阴沉。
江天城一直都知道江时寻对他有意见,却没想到江时寻会如此不顾全局。
他这个所谓的弟弟江衍池,刚大学毕业柳婉如就急着把他塞进江氏,要江衍池在江天城面前好好表现争取继承人。
一个在加拿大水了四年学历的废物,江天城也任由柳婉如答应了。
江时寻仿佛没看见他们的怒火,优雅地拿起桌上放着的烟盒站起身:“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不顾身后一片死寂和压抑的怒火,转身径直离开了这个家。
夜风凛冽,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老宅里那令人作呕的虚伪香气。他坐回车里,闭上眼,只觉得无比的疲惫和厌烦。
而这一切的烦躁,似乎都从那个撞破他讲电话的、有着一双慌乱桃花眼的女人开始。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封的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