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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裴妄神色仓促地穿过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人群,找到了被几位贵妇围在中央、正言笑晏晏的虞昭。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一种刻意压低处焦急与不安的声调快速低语:"虞阿姨,不好了,律白好像出事了。"

      虞昭手中那杯香槟金色的液体蓦地一晃,倏然转头看向裴妄:"律白?律白他怎么了?"

      这一声惊呼在相对舒缓的音乐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立刻引得周围相谈甚欢的宾客们纷纷侧目,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闻肃正与几位政商要员交谈,闻声也皱起了眉头,端着酒杯走近:"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到底有什么事?说清楚!"

      裴妄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在闻肃和虞昭之间游移,似在艰难抉择,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却又确保周围竖着耳朵的人能依稀捕捉到关键信息:"律白他……他好像不小心误食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状态很不好,已经……已经被服务生紧急扶去二楼客房休息了。"

      四周顿时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暧昧的轻笑。几位衣着华丽的夫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噙着看热闹的讥诮。这种桥段她们在名利场见得太多了,无非又是哪个不懂规矩,妄图攀高枝的小门小户的姑娘使出的下作手段,企图生米煮成熟饭。

      闻肃脸色一沉,朝虞使了个严厉的眼色,示意她赶紧去处理这桩丢人现眼的丑事。

      "等等!"裴妄突然又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成功地拉住了正要转身的虞昭,"我……我回来的时候,听负责那层的服务生小声议论……"他像是难以启齿,吞吞吐吐,"说……说好像有个姑娘,之前也进了那间房……一直没出来……"

      "什么?!"虞昭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什么样的姑娘?!"

      裴妄目光快速扫过闻律修的方向,语速加快,描述却清晰:"穿着……粉银色镶钻的礼服,头发是盘起来的,看起来很贵重……"他的话音未落,余光已清晰地瞥见不远处的闻律修骤然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

      闻律修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只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裴妄面前,一把死死攥住裴妄的衬衫前襟:"位置。"

      裴妄被他眼中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戾气慑住,喉结滚动:"二、二楼尽头……靠露台那间……"

      人群下意识地自动分出一条通路,闻律修猛地松开裴妄,大步离去,身后,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宾客也立刻乌泱泱地跟了上去,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潮水。

      二楼走廊尽头,闻讯而来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却在距离那扇紧闭的房门仅三步之遥的地方,被一道身影硬生生逼停。

      简意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斜倚在门边的墙壁上。他掀起眼皮,懒洋洋地扫过面前这群神色各异、充满窥探欲的男男女女,唇角甚至还挂着玩世不恭的浅笑,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警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悍气势。

      虞昭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就要往前冲:"简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让开!我儿子还在里面!他出事了!"

      闻律修侧眸,目光钉在虞昭身上。

      只那一眼。

      虞昭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那个从来只是冷漠倨傲的闻家长子,此刻眼底翻涌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暴戾与杀意,仿佛她再敢上前一步,就会被彻底撕碎,她吓得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血色从精心保养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闻律修的手掌重重压上门把,用力下压。

      门把在闻律修手中下压,“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门被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面先涌出的是一片混乱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女人微弱而痛苦又像是被扼住喉咙般的破碎呜咽。

      “贱人!你竟敢……”闻律白压抑着极度愤怒与某种痛苦的嘶吼从门内传来,声音模糊不清,但“贱人”二字却异常刺耳,清晰地钻入门外每一个人的耳朵。

      缝隙扩大,更多光线涌入,照亮了门内的景象,灯光下,闻律白额角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而下,染红了半张脸,使他原本阴柔漂亮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他表情扭曲,一只手死死捂着受伤的额角,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一个女人的手腕。

      被他攥着的正是温妤,她的状态明显极不正常,那身昂贵的粉银色镶钻礼裙一边肩带已被粗暴地扯落,滑到手肘,露出大片白皙却布满不正常红晕的肌肤和纤细脆弱的肩头。精心盘起的乌发散乱不堪,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潮红得吓人的脸颊和脖颈上。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在闻律白的大力钳制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却仍在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目光涣散混乱,充满了惊恐与绝望,口中只能发出断续泣音般的低吟。

      而当她的视线艰难地聚焦,越过状若疯狂的闻律白,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时,像在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束光,她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哭腔的呼喊:“闻律修……”

      闻律修周身那层压抑到极致冷静骤然碎裂,眼底瞬间爆出骇人的赤红血丝,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思考,一步踏进房间,速度快得几乎拉出一道残影。

      “砰!”

      一声沉重到令人牙酸、骨头与骨头猛烈撞击的闷响在房间里炸开。

      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毫无保留地砸在了闻律白极度扭曲的脸上,力道之凶猛,让闻律白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向后猛地摔飞出去,重重撞在房间一侧沉重的立式台灯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灯罩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鲜血立刻从闻律白破裂的额角伤口和鼻腔里更汹涌地涌出,瞬间糊了半张脸。

      闻律修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抽搐的弟弟。他立刻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外套,动作迅速甚至有些粗鲁将几乎衣不蔽体、仍在轻微颤抖的温妤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一把将人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

      “看清楚,”闻律修的声音低沉嘶哑,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门外那一张张写满震惊、疑惑、幸灾乐祸的脸孔,最终狠狠落在瘫倒在地的闻律白身上,“我的人,你也敢动?”

      虞昭这时才仿佛从震惊中回过神,尖叫一声,快步冲进了房间,扑到闻律白身边,抬头对着闻律修哭喊:“闻律修!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打他?!他也是受害者啊!你看他这个样子!”

      而瘫在床边的闻律白,他满脸确实是不正常的潮红,那颜色远超醉酒或是普通药物能达到的范畴,透着一种诡异的艳色。头发凌乱不堪,额角那道被台灯底座尖锐边缘划开的伤口正汩汩冒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脖颈。然而,更要命的是,他西裤的皮带扣已经不知何时被解开,搭扣松垮地垂着!

      这个事实无声却震耳欲聋地控诉着:他若神志不清,哪来的力气和清醒的意识去精准地解开自己皮带的搭扣?他若真是被动受害、无力反抗,为何现在看起来是温妤在拼命挣扎逃脱,而他却是施暴与控制的一方?

      闻律白似乎试图挣扎着辩解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但出口的只有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被倒流的鲜血呛到的咳嗽声,眼神涣散狂乱,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般抽动,那情状确实绝无半分清醒可言,更像是某种药效发作到极致的癫狂。

      “果汁……”温妤在闻律修怀里痛苦地、断断续续地低吟,意识似乎更加模糊混乱,被药物灼烧得语不成句,“那杯……橙色的……果汁……”她无意识地重复着。

      闻律修将她拦腰抱起,用外套裹紧,双臂稳固地环住她:“别怕,我知道了,我会查清楚的,所有碰过那杯东西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抱着温妤,转身,大步越过像垃圾一样瘫在地上呻吟的闻律白,在门口顿住脚步。他没有提高声调,但清晰地传入走廊上每一个人的耳中:“管好你自己的人,虞昭。还有,管好你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脏心思,都给我听清楚了,我的人,谁敢再动一丝一毫歪念头,我让他后悔被生出来!”

      闻昊、许霏、周令仪三人闻讯赶到二楼时,只来得及看见闻律修抱着一个被西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踏上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的背影。二楼楼梯口,两名身着黑衣面色冷峻的保镖伫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无声却强硬地宣告着那片区域是任何人都不许踏足的绝对禁地。

      许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讥诮。

      她曾以为凭借许闻两家世交的情分和父辈的暗中施压,闻律修最终总会妥协,接受商业联姻的安排。可自他回国至今,闻肃竟真的只字未提联姻之事。此刻亲眼目睹他抱着那个女人如护绝世珍宝、不容任何人染指的绝对占有姿态,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及时止损,方为上策。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在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身上自降身价、徒劳纠缠?她利落地转身,裙摆划出潇洒决绝的弧度,心底那点微末的期待早已彻底抽身而退。

      闻昊的目光在楼梯口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暗芒,随即化为释然。

      闻律修方才在楼下对他掷地有声的警告犹在耳边,此刻眼前景象更是最直接的佐证。这位向来冷心冷情、喜怒不形于色的堂哥,他想,闻律修终于是彻底认清并直面了自己对温妤的感情。而他自己虽对温妤确有好感,但到好感便足够了,有些注定无望的感情,点到为止,及时收手,对谁都好。

      唯有周令仪,目睹闻律修抱着温妤离去的那一幕,险些当场情绪崩裂,维持多年的假面几乎破碎。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可那双死死盯着楼梯口方向的眼睛,却翻涌着无法掩饰的妒火与疯狂。她多年处心积虑的陪伴,无数次曲意逢迎的讨好,耗尽心思投其所好,竟全都抵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历不明的温妤!他抱她的样子,那样紧,那样小心翼翼,像是在护着独一无二、易碎的稀世珍宝!周令仪甜美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内里早已溃不成军,一片狼藉。周围众人各怀心思,无人留意到她眼底那抹快要支撑不住的、近乎疯狂的怨毒,那是她精心粉饰的太平表象下,早已溃不成堤、汹涌澎湃的妄念与嫉恨。

      楼上卧室紧闭的门内,是药物催发的滔天情潮与紧锣密鼓的救治,楼下宴会厅与走廊,则是人心鬼蜮、暗礁丛生。谁是真的洒脱放下?谁又正在妒火中烧、心如油煎?看客终将散尽,只余一地冰冷的余烬。

      闻律修将温妤小心安置在主卧宽敞的大床上,立刻按下墙上的紧急呼叫铃,对着话筒:“立刻叫徐医生过来!让他带上低温镇静包和全套急救设备!快!”他的目光始终死死锁在温妤身上,她仍在可怕的药物作用下痛苦地扭动身体,被汗水彻底浸透的发丝黏在潮红得极不正常的脸上,下唇瓣已被自己无意识地咬出深深的血痕。

      十多分钟后,一位头发花白、穿着雪白医师袍、气质沉稳的老者提着银色的恒温药箱疾步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训练有素、面无表情的女护士。徐博士是闻家高薪聘请的专属医疗顾问,行医数十年,见过太多豪门深宅里不可告人的阴私手段。他只看了一眼温妤的状况,镜片后的目光便瞬间沉了下来,变得无比凝重。

      “冰毯!物理降温优先!”他语速极快地对护士下令,同时手下不停,迅速熟练地配置静脉输液,“开放静脉通道,5%葡萄糖液500ml静滴,速度放缓!冰袋重点敷贴颈动脉和股动脉区域!生理盐水浸透纱布,冷敷全身大关节内侧!快!”

      护士手脚极其麻利地展开一张特制的充满冷凝凝胶的毯子将温妤包裹住,又取出特制的快速冷敷贴片交替贴在她的后颈、腋下和手腕内侧。冰凉的触感刺激得温妤发出模糊痛苦的声吟,身体本能地想要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与寒冷。

      闻律修一步上前,在床边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滚烫得吓人的手腕,声音却强迫自己压得异常冷静:“温妤,看着我。”

      她涣散失焦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他写满担忧与愤怒的脸上。

      “难受就抓我的手,用力抓!”他将另一只手也递到她面前,“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医生,相信我。”

      冰毯和静脉输入的药物开始缓慢地起效,加速着她体内可怕药物的代谢,护士用浸了冷盐水的纱布不断擦拭她裸露的皮肤,带走惊人的热量。徐医生亲自将一支微凉含有特殊电解质的滴管凑近她干裂的唇边:“温小姐,小口咽下去,帮助降温补充水分,会舒服一点。”

      时间在冰与火的残酷拉锯中缓慢流逝。当温妤身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终于开始慢慢褪去,惊人的体温渐渐回落时,她紧攥着闻律修手指的、几乎要掐入他骨头的力道终于一点点松开,整个人陷入药物代谢后极度疲惫的浅眠状态,眉头依旧紧蹙,仿佛在梦中仍承受着余痛。

      徐博士这才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走到闻律修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是新型强效混合药物,市面上极少见,剂量上看致死倒不至于,但极其伤及中枢神经,再晚一点或者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幸好发现和处理得都非常及时彻底。”他看了眼床上终于安静下来的病人,给出肯定的判断,“放心,不会留下永久性的后遗症。”

      闻律修沉默着点了点头,下颌线依旧紧绷,他小心翼翼地替温妤掖好薄毯的边缘,动作轻柔得与方才狂暴的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这世上真有坐怀不乱,并非天性冷漠,只因为情之所钟,本就洁净不染尘埃,不容丝毫亵渎与侵犯。

      安置好温妤,确认她情况稳定后,闻律修轻轻带上主卧的门,独自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外。他的身影被走廊墙角昏黄的壁灯拉得细长而孤寂。他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步,脚步沉重。他的手已经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门板,他知道门后是他思念了无数日夜、此刻正脆弱沉睡的人,却偏要强迫自己停留在思念的门口徘徊。他反复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仿佛要通过这冰冷的触感来压制心底翻腾的爱欲。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住那股冲动,猛地将手收了回来,毅然转身,大步离开。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地下室的空气冰冷潮湿,裹挟着陈年的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令人窒息。只有一盏惨白的矿灯孤零零地吊在低矮的屋顶,灯泡外罩着粗糙的铁丝网,昏黄的光线切割出闻律修阴戾冰冷的侧脸轮廓。

      那个被剥去侍者制服、只余单薄衬衣、反绑在冰冷金属椅上的男人,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泥泞地糊成一团,混合着恐惧的泪水,一只眼睛肿胀得只剩一条细缝,鼻梁骨显然已经歪斜塌陷,嘴角裂开,每一次微弱痛苦的抽气都带出新的血沫和气泡破裂的嘶声,椅子腿边,一滩暗红的液体正从他身上慢慢渗出、洇开,在地面聚成一小滩。

      闻律修的手骨再次爆发出沉闷骇人的撞击声,这一次毫无怜悯地落在男人另一边尚未完全断裂的颧骨上。骨头塌陷碎裂的触感清晰地透过皮肤传递到他的指节。男人连惨叫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喉管里发出濒死般压抑的嗬嗬声,身体在结实的束缚中无意识地剧烈弹跳了一下,最终彻底瘫软,若非绳子绑着,早已滑落在地。

      空气里只剩下浓重的铁锈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男人那若有若无、濒死的微弱喘息。

      闻律修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条雪白的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仔细地擦着自己指关节上沾染的粘稠血迹,眼神比地下室冰冷的混凝土墙壁更加寒冷彻骨。

      “杨旭,”他开口,“别让他死了,吊着他的命。”

      像幽灵一样始终侍立在阴影角落里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明白,先生。”

      “那个引路的侍者,”闻律修将染血的手帕随手丢在男人血肉模糊的脸上,“天亮之前,我要他在这世上彻底消失,干净点。”

      “是。”杨旭的应答没有丝毫犹豫。

      “还有,”闻律修最后瞥了一眼椅子上那摊仅剩一口气的烂肉,“闻律白,给我盯死,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

      同一时间,别墅二楼那间奢华的主卧里,灯火通明。

      虞昭扑在儿子床边,泪水早已糊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她的手死死抓着闻肃的胳膊:“闻肃!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律白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他是你儿子!是你亲儿子啊!你倒是说句话啊!闻律修他想杀人吗?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父亲?!”

      闻肃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尾,目光扫过床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闻律白。额角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医生包扎好了,但白色的纱布下依旧渗出骇人的血色,半边脸青紫肿胀,手臂打着固定的夹板,脸上还罩着输氧面罩,这副惨状,确实触目惊心,任谁看了都会心惊。

      然而,他的眉头却没有为此松动一丝一毫,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阴郁,那阴郁里甚至,夹杂着对长子那骇人手段的忌惮,他猛地抽回被虞昭抓得生疼的手臂:“你该好好问问你的好儿子!他今晚到底干了些什么不知死活的勾当!”他厉声斥责,目光锐利地盯着一脸崩溃的虞昭,“不想被我彻底扫地出门,从此一无所有,就给我管好他!也管好你自己!再敢作妖,惹到他头上,谁也保不住你们!”

      “闻肃!”虞昭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眼泪滚滚而下,积压了近三十年的委屈不甘和怨毒在这一刻彻底喷薄而出,“我没名没分的,像个影子一样跟了你几十年,从二十岁青春正好跟到现在人老珠,!我所有的指望、所有的依靠就是律白,现在他被那个煞星打成这样,生死未卜,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

      她的哭诉尖锐刺耳,充满了绝望的控诉,在偌大而奢华的卧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闻肃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和隐怒直冲头顶,他何尝不想动用雷霆手段,以父亲的身份彻底压制,惩罚那个忤逆的长子?可闻律修如今掌握的权柄、展露的獠牙,尤其是那双回望过来时,让他这把在商海沉浮一生的老骨头,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那早已不是他可以随意掌控的温顺继承人。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床上昏迷的儿子和崩溃的虞昭,一言不发,狠狠地摔门而去。

      “砰!”门板震动的巨响,彻底盖过了虞昭那绝望而无助的呜咽与哭泣。

      冰冷的审讯室里,血债尚未偿清,而温暖奢华的豪宅卧房内,父权的脊梁,已被逆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凶戾寒光,悄然冻裂,再难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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