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引发的》找碗

23、徒劳

　　自从上一次遇到左仓，李乘歌时不时就会发呆想起以前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过去很久，只是短短两年而已，但在陌生的城市遇到熟悉的人，心情很复杂。
　　那天晚上他问了魏来对方学校叫什么，是隔壁市一个很普通的学校，李乘歌挺意外的，他以为左仓家里会出钱把他塞进更好的学校。
　　说起来他们离得很挺近，在小说里估计会被称为“有缘分”。
　　李乘歌手上动作不停，往奶茶袋里放进吸管，笑着递给顾客。
　　有缘分，他机械地重复着每日的工作，心里在想那不叫有缘分。
　　那叫有缘无份。
　　过去的事情就像是尖刀，他的心是石头，尖刀在石头上刻字，要很多很多年才能消失。
　　也可能永远也不会消失。
　　已经是下午五点，到了换班的时候，李乘歌拿下围裙，跟同事打了招呼就离开奶茶店。
　　大二的期末周，听起来是很平常的日子，但是大三开始就要实习，同寝室几个人就很难在凑到时间一起吃饭了。
　　其他三个人惦记着赶在放假之前聚餐，跟李乘歌提议了一下，对方乖巧地应了。
　　倒不是不带他一起讨论，而是知道他只有一个人，怕他有压力，就想着试探着问问。
　　当时的李乘歌笑说夸张，自己一个人反而没有什么压力。
　　等到了饭馆，李乘歌提着几杯下班前带包的奶茶落座。
　　“你还带奶茶了？”蓝山茗扒拉着袋子急吼吼拿了杯爱喝的，“想得真周到啊，天天喝碳酸饮料我都腻啦。”
　　魏来听了打趣他：“可乐吗？少喝点啊弟弟，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可乐杀米青。”
　　真是奇怪，自从遇到过一次左仓，很多之前听过的东西也在被反复提起。
　　李乘歌把奶茶递过去，反驳道：“可乐杀米青没有科学依据。”
　　“听到没！”蓝山茗得了便宜就卖乖，“没依据！”
　　听他这么理直气壮，李乘歌忍不住说：“但也没有支持你多喝的意思。”
　　耳边是蓝山茗沮丧的叹息和魏来的哄闹声，李乘歌没在意，把最后一杯奶茶插好吸管放在身边人的手边。
　　夏之时柔声说了谢谢又问：“怎么突然带奶茶？之前林婷婉问你要你都没给。”
　　林婷婉是他们系的一个女孩子，之前做作业一起组过小组。
　　“那不一样啊。”李乘歌没在意，随口解释道，“我这是自费买的，她问的是能不能送她一杯。”
　　说完，又想起林婷婉之前大庭广众表白自己的事情：“而且，我不喜欢她，送她奶茶很奇怪，会误会吧？”
　　“你不喜欢她？”夏之时问。
　　“嗯。”李乘歌应声，“我不喜欢女生。”
　　夏之时顿了一下复读：“不喜欢女生？
　　“啊，你不知道？”
　　这会儿轮到李乘歌意外了。
　　他和夏之时交集不算多，大多都是聚餐时才会遇到。
　　但是大一刚开学时他就已经在寝室很明确表示过他不喜欢女生这个事儿了。
　　“嗯，喜欢男的。”李乘歌指指自己，“我。”
　　夏之时不说话了。
　　李乘歌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忙了一天他是真的很饿。
　　不过关于他带奶茶这个事，李乘歌是有打算的。
　　因为多带奶茶，可以少A点钱，四杯奶茶而已，比不上一顿饭钱，何况奶茶还是有员工优惠的那种。
　　果不其然，一顿饭吃完魏来和蓝山茗说李乘歌带了奶茶，要不然就少A点钱。
　　没等李乘歌说话，夏之时先说了句不用。
　　“我来付吧。”夏之时推推眼镜，“我有会员。”
　　有人付钱买单在学生时代简直是再生父母，魏来和蓝山茗一顿夸，连义父都大言不惭叫出来了。
　　吵吵闹闹的餐馆里，李乘歌置身事外，偏开脑袋想要拿点纸巾，结果在转身时看见了一道很熟悉的身影。
　　这道身影贯穿了他不值得怀念的高中两年。
　　李乘歌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脑袋，只是头转开了，心思却还在上面。
　　他越想越在意，出了门后还在惦记着。
　　“嗯…我有点事要去处理。”回去的路上他犹豫着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解决完事情就回去了。”
　　说完，摆摆手往回跑。
　　其他人来不及多问，就看他已经跑走。
　　李乘歌本想是跑回餐馆去看看那道身影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但还没跑回去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见了那道人影。
　　仅仅一眼，李乘歌就确定了他是谁。
　　“左仓！”没来得及反应，他直接喊了一嗓子。
　　人影抖了一下，莫名其妙就飞奔出去。
　　跑得很慢，但是他一跑李乘歌就跟着跑，知道李乘歌在后面追着他就想跑快点。
　　等发现这是循环之后李乘歌停在原地喘气，前面的人也停下。
　　“你跑什么？你不是哮喘？”李乘歌上气不接下气，“跑那么快找死啊！！”
　　左仓停在他不远处，也撑着腰喘气：“你追我……”
　　李乘歌试探着走过去点，见左仓没再躲了才气势汹汹过去给了他一脚。
　　狠狠踩在他脚上，最后还是不解气往他背上拍了一下。
　　“你跑什么？我追你不是因为你跟踪我吗？我能吃了你吗？”李乘歌气不打一出来，又几拳打在左仓背上，“多大了啊还玩这一套！！”
　　左仓任他打也不躲，等着他打够了才解释：“没跟踪…我们昨天比完赛没着急回学校，在这边呆了一天，刚刚吃饭偶然看见你，我才跟着出来的。”
　　说完，他又急急忙忙补充：“但是打球真的是偶然！我没有再查你了…”
　　李乘歌本来都不气了，听他这么说火气又上来了：“你以前查过我？！”
　　左仓支支吾吾地要应不应：“你，不知道？”
　　这事儿他不主动说自己怎么知道！
　　李乘歌又被自己脑补生气了，看着看着又打了左仓一下。
　　左仓自知有亏，也不敢躲。
　　两个人谁也没动，在原地歇了一会后李乘歌先问
　　“什么时候回去？”
　　“过一会。”
　　像是没想到他会走的那么匆忙，李乘歌愣了一下。
　　“哦…”
　　气氛又静下来，李乘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冲上来追人了，整个过程都没有过脑子，等真反应过来他已经和左仓面对面了。
　　“怎么加入篮球社了？”李乘歌问，“哮喘好了？”
　　“好很多了，本来也只是轻微的而已。”左仓沉默了一下回答，“我只是替补，不经常上场。”
　　听到这个回答，李乘歌意外地转头，“那为什么加入篮球社？”
　　“你以前…喜欢打篮球。”左仓喉结滚了滚，思考着说，“而且，我不想，再发生以前那样，你有危险，我不能很快赶到的情况了。”
　　过去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被冷不丁提起来，李乘歌感觉心里很别扭，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突然不想再和左仓聊下去。
　　本来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在两年后遇到居然就这样一起坐在路边聊起了过去的事情。
　　两年啊，长不长短不短，李乘歌已经快要忘掉高考结束发生的事情了，就像梦一样，可他又无比清楚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他没办法自己骗自己说都过去了，那些事他记得比谁都深刻。
　　现在左仓说他也记得。
　　李乘歌不知道作何反应，静默片刻他开口：“宿舍快关门了，我走了。”
　　左仓明白，这不是提醒，是通知。
　　这一次重逢没能改变什么，两个人就像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很偶然地遇到，聊聊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点点头，说了句再见。
　　这一别又是两年，李乘歌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