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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太湖烟波·沉船 ...

  •   自萧景珩带沈清辞去了燕子矶沉船处之后,沈清辞心心念念全是“漕运官银”这四个字。
      在太傅府家里稍作休息两日,便前去苏家在长安的别院。
      嘉永坊青石巷,青石巷在阳光下宁静温馨,巷口的樱花正盛开,远远看去如一抹粉色云彩,巷边的柳树已绿叶满枝,马车在别院南门前停下,门庭并不张扬,仅一扇红木门,门上的两个大铜环大得有点夸张,门边拱墙沿路东西而建。百步后方向北折去,门前悬着两盏粉纱灯笼,灯光温润,映照着门楣上一方小小的匾额,上书“栖梧”二字,笔意清雅,是青辞之父沈太傅所书,推门而入,过一道精巧的月亮门,门下以卵石镶砌成浅涡纹路,颇具古意。
      过了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两进院落,极见章法。地面以青石板与白砾交错铺就,洁净如洗。一侧倚墙立着几竿翠竹,疏落有致,风过时飒飒轻响,更衬得庭院幽静。鲜花间着绿草地错落有致,另一侧则设有一方的水池,池水清清,一池新荷碧翠生绿,偶见几尾红鲤悠游其间,池底点缀着块浑圆的青黑色石头。
      清辞步过池上拱桥,穿过前厅时,有几位小女仆笑盈盈:
      “小姐回来啦,”
      “小姐可回来啦”
      清辞颌首回应后,径直轻盈登上二楼书房,
      侍墨小侍女慧儿已笑盈盈守在门外,她推开书房门时,清辞听见窗前那串几片梧桐叶铜制风铃发出一阵清越之音,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了。坊间的尘嚣似乎便被那扇红木门上的大铜环悄然隔断在外。
      书房阔大而沉静,充盈着书卷墨香与檀木的幽香气息。四壁皆是顶立的紫檀木书架,其格栅间塞满了账册与线装典籍,画册等等,偶见书脊题签犹有墨色淋漓。
      书房中央是一张宽大花梨木书案,其上陈列着青玉笔山、一方端砚,以及数支羊毫。书桌前地上铺着暗青色波斯毡毯,吞没了所有足音。
      清辞在书案前坐下,提笔在素笺上细细写了一列日子,交由小侍女找出相应日子的账册。
      一盏茶的功夫,账册已摆放在书案上。她放下账册,便轻轻地出门并轻轻关上房门。
      小侍女慧儿与沈清辞年龄相仿,苏婉娘见她智慧,自小让她与清辞伴读以便照顾婉娘,她不但能识字算术也了得,更与清辞情同姐妹。
      沈清辞翻开账册,开始寻找漕运官银的所有线索。
      期间,慧儿送来的茶点没动一口口。直至子夜过后,账册已全部看完,依然没发现任何不合理之处。沈清辞无奈合上账册,走出书房,见小侍女慧儿还在门口等着,心里一热,什么话都没说,拉着她一同下了楼。看着她们各自回房的夜值房门已睡眼惺忪……
      沈清辞一觉睡到辰时方起。
      回想昨夜所查账册并无异常,又回书房,寻思良久,让小侍女慧儿找出4年前的账册,慧儿说:小姐要找的,可否由小妹代劳,你昨夜至今还未曾用过餐饮,太辛苦了”
      沈清辞想了想:“就再看看“漕运官银案”里那些罹难漕工工钱及补贴吧。
      慧儿欣然答应,极其细致,化了一天时间,近三百名罹难漕工的姓名、工种、年龄补贴数额一一列成表格,最后一格那项还标注着他们的住所。
      沈清辞看到一半时,发现其中有一项“无名氏”发放家属既没签名也无指印,沈清得知,那笔钱,至今还没有人领
      又命慧儿立即与当日所雇佣漕工名册核对,核对后其他状况皆能得到核实,唯独多出个罹难人,心中顿时十分凝惑,又末能发现端倪,便把此事记在心里。
      清辞一边想:“漕运中所丢的官银无非与漕运相关的事件有关,无外乎:运船(漕船)、人(漕工)、码头(就是沿途停靠过的地方丿。
      一边让慧儿翻找当时的运船记事册,
      清辞仔细察看:苏家当日起航北上漕船共有十三艘,全是新购船,五艘粮食,一艘是豆、油、茶叶。三艘是上一年度由、南各省府交内务库的税银,三艘是杂项,含瓷器、丝绢等,还有一艘在所运东西那一栏填写的仅仅两个字:杂项!无其他任何明细!漕运行有名确规制:每艘船对所运东西是必须有实名记录的。
      一丝疑惑掠过沈清辞眉心,未作停留,她便去找同期的账册,查看支付所购漕船账目。
      由于漕运路途遥远不定,漕船每年订购数目不等,此次共支付款十八支漕船款,由淮河造船司收款。其中:还有三艘船于二十日后交付。
      萧景珩派人此时送来书笺:明日前去太湖,可愿同去?
      沈清辞想了想便写下回执:“广运潭,晨时”交与送书笺仆人。
      一边让小慧去安排好此番南行快舟。
      晨时,广运潭码头已热热闹闹起来,脚夫开始御货装船的,卖早货的,岸边的饭铺、酒肆也人气渐旺…萧景珩一身素色锦服,脚蹬白皮六合靴,远远望去干净利落,很是显眼,在岸边的饭铺里边喝茶边等沈清辞。
      小慧从码头走近,把他接到一艘快舟上,这快舟比平常的要大些。长有二十丈许,上下两层,上层有四间厢房,一间厅房。舱内设施一应齐全。
      沈清辞早已等侯在厅房门口,与萧景珩行礼:“殿下,请上坐。”
      萧景珩一半认真一半调侃:“哪来那么多礼节?本王是客,客随主便。”
      接着又说 “何况此次是微服出行,礼节都免了,叫我景哥哥可好?”
      沈清辞想了想随即说:“可否称殿下为景先生呢”
      在她看来殿下是阴晴不定的殿下,她目前还拿不定主意如何把控局面,她太想知道漕运官银沿船真相,还有与母亲所相关的全部信息,既要与目前的殿下相处融洽,却不可太过亲密!
      时值初夏,快舟迎着朝阳沿渭河顺流而行,两岸稻田青翠,水网如织。远远看去似乎可以看到禾叶上晶莹透亮的晨露在阳光下熠熠闪烁。
      舱厅内沈清辞与萧景珩相对而坐。
      “ 小女查阅账册未曾发现更多可疑之处,只有一罹难漕工,至今无人认领怃恤。”
      “另外,先母在淮河造船司购制三艘漕船至今未见交货。”
      清辞继续道。“小女此行,正是要去造船司查察此事。”
      朝阳透过窗棂,照进清辞侧脸,她肌肤本是白皙如玉,此间变得一半通透,一半晕粉,挺直秀气的鼻梁下,双唇水润,几丝秀发在阳光中散发着金色光泽。
      面对此景中美如天人的沈清辞,萧景珩心旌摇荡,却揶揄道:“也难怪这几天变得更丑了,许是查账累得……”
      萧景珩随即起身走出厅门,站在舱外,看似欣赏风景,实则目扫视着周围船只。
      出了长安已有些时候,周边看似平静如常。
      “有尾巴了。”
      沈清辞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船老大说的”。
      这个 “船老大”老周实际上是苏家别苑管家,一直跟随苏婉娘多年,曾掌管过漕运行多年,婉娘见他年纪越来越大,两年前才做了管家,,曾有外号叫“水狐狸”,个子不高,眼里有股精明劲儿,不仅谙熟水性,对南北水道了如指掌。
      她假装为萧景珩披上外袍,指尖不着痕迹地指向后方一条乌篷船。
      那船保持着一贯距离,不近不远,看似寻常客船,但细观之下,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载了不少人,且船头那汉子虽作渔夫打扮,双手却无常年拉网的茧子,反倒是虎口处厚厚的硬痂,分明是长年握刀所致。
      萧景珩唇角微扬:
      “齐王倒是惦记我。”
      他转身问老周:
      “从何时跟上我们的?”
      老周不加思索:“应是今晨进黄河时便缀上了。”
      萧景珩语气平静,“他们倒沉得住气,一路上都不动手。”
      沈清辞蹙眉:“想必是在等我们进入人烟稀少的水域。”
      萧景珩颔首,目光掠过前方河湾处隐约可见的集镇:“前面是云水镇,我们在那里停靠片刻。”
      云水镇是水陆交汇的繁华之地,码头上舟楫云集,人声鼎沸。快舟靠岸后,萧景珩与沈清辞假意下船采买物资,暗中观察那乌篷船的动静。果不其然,那船也在不远处泊下,船上下来两人,混入人群中暗中监视。
      集市上,萧景珩在一处绸缎庄前驻足,假意挑选布料,实则借柜台上的铜镜观察身后。沈清辞则在不远的摊贩前挑选蜜饯,眼观六路。
      “他们共有八人,分作两批,一批留守船上,一批跟着我们。”回到船上后,沈清辞低声说道。
      萧景珩沉吟片刻,忽然提高声音对船夫道:“老周,我方才听说前方的青龙峡风光绝佳,不妨绕道一观?”
      老周一愣,青龙峡水流湍急,暗礁丛生,寻常商船避之不及,何来“风光绝佳”之说?但他毕竟是老江湖,见萧景珩眼神暗示,当即会意:“公子好眼光!青龙峡的落日确是黄河一绝。”
      暗处的探子们闻言,果然神色微动。其中一人悄悄退回乌篷船,想必是报信去了。
      快舟再度启程,却不再是原定的路线,转而驶向一条支流。水流顿时湍急起来,两岸山势渐陡,人烟稀少。
      沈清辞不解地看向萧景珩,后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后方那乌篷船忽然加速追来,船头赫然站着四五名劲装汉子,刀光闪烁。
      “他们要动手了!”沈清辞握紧腰间软剑。
      就在此时,萧景珩却命令老周:“靠岸。”
      快舟迅速靠向右侧河岸,那里竟有一处隐蔽的小码头,码头上早停着另一艘与他们的船几乎一模一样的快舟!
      “换船。”萧景珩简洁地命令,率先跃上那艘新船。沈清辞与老周虽疑惑,却也迅速跟上。
      新船上的船夫是个陌生面孔,见到萧景珩却立即行礼:“公子,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他们换船的同时,原快舟上竟下来了三个与萧景珩、沈清辞和老周衣着体型相似的人,迅速隐入岸边林中。而新快舟则迅速离岸,继续顺流而下。
      追来的乌篷船显然被这金蝉脱壳之计迷惑,犹豫片刻后,竟分作两批,一批追向林中,一批继续追船。
      沈清辞这才恍然大悟:“殿下早有安排?”
      萧景珩轻笑:“既知齐王叔不会轻易让我探查,岂能不做准备?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后面的乌篷船穷追不舍,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后方那艘乌篷船虽分兵去追林中诱饵,但剩下的人依旧死死咬住他们这艘新换的快舟,速度竟比方才更快了几分。船头那几名劲装汉子目光凶狠,已然抽出了明晃晃的兵刃,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他们识破了?”沈清辞心头一紧,手再次按上腰间软剑。
      萧景珩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未必是识破,或许是接到了死命令,宁追错,不放过。”他目光扫过前方河道,“老周,还有多远?”这个船夫也姓周,只是更年轻,更壮实些。
      新船上的船夫——显然是萧景珩早已安排接应的人——沉声应道:“回公子,前方三里便是‘鬼见愁’礁石群,水流最急,河道最窄,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好的动手地点。”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尖啸,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他们船尾的桅杆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这是警告,也是攻击的开始。
      “低头!”萧景珩低喝一声,一把将沈清辞拉低身形。几乎同时,又是几支弩箭嗖嗖射来,有的钉入船板,有的落入水中。
      老周和那接应的船夫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立刻操控船只左摇右摆,进行规避。但河道渐窄,水流越发汹涌,船只颠簸得厉害,躲避起来也越发困难。
      乌篷船借着顺流和人力加速,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看到船上杀手们狰狞的表情。
      “殿下,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一旦被他们缠上……”沈清辞急道,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萧景珩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岸。两侧是陡峭的土石崖壁,难以攀爬,并无退路。他忽然问道:“准备的‘东西’呢?”
      接应船夫立刻从船舱底部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枚黑乎乎、拳头大小的球状物,还有几个裹着油布的包裹。
      “火药?”沈清辞一惊。
      “分量不多,不足以炸船,但制造些麻烦足够了。”萧景珩快速取出两枚,掂量了一下,“老周,稳住船!清辞,你会水吗?”
      “会!”沈清辞立刻明白过来。
      “好!等我信号,听我命令,立刻跳水,顺水向左侧岸边的礁石后面游!”萧景珩语速极快,同时将一枚火药球递给沈清辞,“看准他们的船头,用火折子点燃引信,数三息再扔!记住,要快准!”
      说话间,乌篷船已追至不足十丈,甚至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萧景珩和沈清辞同时擦燃火折子,点燃手中火药球的引信。嗤嗤的火花迅速燃烧。
      “一、二、三!”
      两人同时奋力将燃烧的火药球向追来的乌篷船船头掷去!
      那乌篷船上的杀手见状,脸色大变,有人惊呼:“小心!是火器!”
      但水流湍急,船只高速前行,想要立刻转向规避已然不及!
      两声并不算特别剧烈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轰!轰!”
      黑烟伴随着火光在乌篷船船头腾起,虽未造成毁灭性破坏,但爆炸的冲击力和飞溅的木屑碎片顿时让船头一片混乱。惨叫声、惊呼声响起,掌舵的杀手被碎片击中,惨叫一声倒下,船只顿时失去了控制,在水流中猛地打横!
      “就是现在!跳!”萧景珩大喝一声,拉住沈清辞的手,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冰冷的黄河水中。
      老周和接应船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弃船跳水。
      那艘失控的乌篷船在原地打旋,狠狠撞上了一块隐藏在水下的暗礁,发出令人牙酸的木头断裂声,船体开始剧烈倾斜进水。船上的杀手们自顾不暇,乱作一团,哪里还顾得上追击。
      萧景珩和沈清辞奋力向左侧岸边一堆犬牙交错的礁石游去。冰冷刺骨的河水裹挟着他们,水流的力量大得惊人。沈清辞感到一股暗流扯着她向下沉,就在她呛了一口水,力道渐弱之时,一只强健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猛地向上一带。
      “别慌!跟着我!”萧景珩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这种关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水性极好,即使拖着一个人,依旧能巧妙地避开漩涡,利用水流,很快便带着沈清辞躲到了巨大的礁石之后。
      两人趴在冰冷的礁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回头望去,只见他们那艘快舟无人操控,已被急流冲向下游。而杀手的乌篷船则彻底倾覆,正在快速下沉,几个幸存的杀手在水中挣扎扑腾,但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流卷走,生死不明。
      河面上只剩下翻滚的浊浪和弥漫的硝烟味。
      “暂时……安全了。”萧景珩抹去脸上的水珠,看向沈清辞,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却紧紧咬着牙,眼神依旧清亮坚定,没有丝毫慌乱。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的后续人马或许很快会到。我们需尽快离开河岸。”
      沈清辞点头,努力平复呼吸:“殿下……接下来如何行事?”
      萧景珩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炊烟:“云水镇是不能回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弄干衣服,再从长计议。齐王叔这份‘大礼’,我记下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走,必须立刻离开水边!”他拉起沈清辞,两人踉跄着爬下礁石,沿着泥泞的河岸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彻底远离了方才的厮杀之地,萧景珩才停下脚步。眼前出现了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废弃小道,似乎通向远处的丘陵。
      “不能再走了,你需要 warmth。”萧景珩看着沈清辞苍白的脸色,衣裳还是湿漉漉的,果断道。
      他找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凹陷处,命令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声,我去去就回。”
      不等沈清辞回答,他已迅速转身消失在芦苇丛中。沈清辞蜷缩在土坡下,冷得牙齿打颤,心中却因他最后那句不容置疑的命令而生出一丝奇异的安心感。
      不过一刻钟,萧景珩便去而复返,手里竟拿着两套半旧的粗布衣裳,甚至还有一块干硬的烙饼和一个水囊。
      “换上。”他将那套明显小一号的衣裳递给沈清辞,自己则背过身去,“从那边一个晾衣绳上‘借’的,留了银钱。”他的语气平淡,仿佛顺手牵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清辞也顾不得许多,迅速换下湿透的冰冷衣物,粗糙的干布贴在身上,带来一丝宝贵的暖意。萧景珩也换好了衣服,虽不合身,却掩去了通身的贵气,更像一个落拓的江湖客。
      两人分食了那块并不美味的烙饼,喝了点水,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现在呢?”沈清辞问,声音依旧有些发颤。
      “齐王的人必定在云水镇和各大路口设卡盘查。我们不走大路,也不进城镇。”萧景珩摊开手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铜钱和一小块碎银,“用这些,我们走小路,搭顺风车,或者……用点别的办法。”
      初夏荒野,野花朵朵开,两人沿着青草间开满小花朵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沈清辞体力渐有不支,萧景珩肩伤亦隐隐作痛。幸而身后传来吱呀车轴声,一辆堆满干柴的牛车慢悠悠驶来。驾车的是一位满脸沟壑的老农。萧景珩上前,递过两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嗓音沙哑:“老丈,行个方便,捎我们到前头村子可好?”老农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这对看似落难的“兄妹”,默默点了点头。
      牛车缓慢颠簸,终于在日落前到了小村落。谢过老农,两人不敢进村,反而在村外荒山上找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歪斜,神像蒙尘,四处结满蛛网。萧景珩仔细检查并无危险,才让沈清辞进入。
      夜里寒风灌入破庙,两人靠着冰冷的墙壁,分食了最后一小块硬如石头的烙饼。无人言语,萧景珩让沈清辞先睡,自己则握紧一枚尖锐碎石,守在门边睡去。
      翌日清晨,饥寒交迫。沈清辞目光掠过村边一户升起炊烟的人家,毫不犹豫地拔下束发的一枚素银簪。她走向那户农家,片刻后,用簪子换回了一瓦罐热粥、几个粗面馍馍和一壶清水,还有一双半新的、却厚实耐磨的布鞋。
      她将食物和水递给萧景珩,正欲换上鞋子,却见萧景珩沉默地拿起那双布鞋,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自己则弯腰紧了紧脚上那双早已破旧不堪、鞋底几乎磨平的靴子,转身道:“走吧,路还长。”
      历经近十日的风餐露宿,两人已到太湖西。依据扶湘提供的家乡方位,沈清辞与萧景珩一路寻访,终于在晌午过后,找到了位于太湖西南岸、淮水支流畔的一个宁静村落。村子不大,白墙黛瓦错落有致,掩映在葱茏的水杉林中,显得格外幽静。
      几经询问,他们停在了一处临水而建的整洁小院外。竹篱笆上爬着些苍翠的藤蔓,院内晾晒着渔网,几只鸡鸭在院角悠闲踱步,处处透着寻常渔家特有的安宁气息。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叩响了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秀丽脸庞。正是扶湘!她穿着家常的粗布衣裙,发间随意簪着一朵野花,比起在苏府时的伶俐沉稳,更多了几分乡野少女的鲜活与灵动。
      待她看清门外风尘仆仆、衣着朴素的两人,尤其是认出沈清辞那双依旧清亮却难掩疲惫的眼眸时,扶湘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小…小姐?你真的來了?怎么还有三殿下?!”她慌忙侧身让开,下意识地便要行礼。
      萧景珩抬手虚扶:“非常时期,不必多礼。”
      沈清辞一步跨入院内,握住扶湘的手,快速低声道:“扶湘,我让你提前回家探亲,本来计划等我回苏府时你再上工的,眼下我遇到些麻烦,可否进屋细说?”
      扶湘虽惊疑不定,但见二人形容憔悴,尤其是自家小姐眼中难以掩饰的倦色,立刻重重点头:“小姐说的哪里话!快,快进来!家里就我和娘亲,爹爹和哥哥出船去了,要过几日才回。”她急忙将两人让进院内,又警惕地探头看了看外面,迅速闩上了院门。
      小院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闻声从灶间走出,扶湘连忙低声解释:“娘,这是苏府我伺候的小姐和…和她的朋友,路过此地,来家里歇歇脚。”
      老妇人虽有些茫然,但见女儿神色郑重,来人虽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便也热情地招呼:“哎哟,快请进屋里坐!湘儿,快去倒茶,把早上蒸的糕饼拿来!”
      坐在简朴却温暖的堂屋,喝着热腾腾的粗茶,吃着软糯的米糕,连日的奔波劳顿似乎才真正找到了片刻的安歇之处。
      待老妇人回避后,扶湘才急切地低声问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何事?您怎么会和三殿下这般模样来到此地?春狩之后,京城是不是出了大事?”她离京较早,对后续的惊变一无所知。
      沈清辞与萧景珩对视一眼,简略地将春狩遇刺、齐王发难、一路被追杀至太湖的经历择要告知,只隐去了官银案等最核心的机密。
      扶湘听得脸色发白,双手紧握:“齐王竟然……竟然如此大胆!小姐,您受苦了!”她看向萧景珩,眼中也带了敬意与同情,“殿下您的伤……”
      “无碍了。”萧景珩摇摇头,神色凝重,“扶湘姑娘,我等在此之事,绝不可对外人泄露半分。”
      沈清辞接着问道:“家中可有纸笔?我需写一封短信,你能否设法尽快送往苏府?”
      “有!我这就去拿!”扶湘连忙应道,快步取来笔墨和一张干净的竹纸,“小姐放心,我们这村子偏僻,少有外人来,左邻右舍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安稳得很。我这就去寻邻家张叔,他常有快舟往来苏州城送鱼鲜,最为可靠。”
      沈清辞凝神提笔,迅速写下一封短笺:让苏府管家安排舟船与人员,并带上一应物品食饮。仔细封好交给扶湘。
      扶湘动作极快,不到一个半时辰,院外便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和水波轻荡的声音。沈清辞与萧景珩警惕地透过窗隙望去,只见扶湘引着三个人正站在院门外的小码头边。其中一位是面色黝黑、精神矍铄的老船夫(张叔),另两位则身着苏府护卫常穿的青色劲装,眼神精亮,步履沉稳,一看便是好手,他们身后还系着一条轻便快捷的梭子船。
      扶湘轻轻叩门,将三人引入。两名护卫一见沈清辞和萧景珩,立刻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属下苏勇/苏武,奉忠伯之命前来听候小姐、殿下差遣!”他们虽极力掩饰,但语气中的激动与恭敬难以言表。忠伯收到小姐亲笔信,得知两位贵人安然无恙且已抵达太湖,立刻派来了最得力可靠的心腹和最快的船。
      “快请起,要辛苦诸位了。”沈清辞连忙道。萧景珩亦颔首:“非常时期,不必多礼。苏管家可有话带来?”
      为首的苏勇恭敬回道:“忠伯让属下禀报小姐和殿下:府外近日确有不明人士窥探,府内一切安好,请小姐和殿下万分珍重,一切以安全为上。忠伯还说,苏家在这太湖之上,尚有几分薄面与根基,但有所需,我等及湖上弟兄皆听调遣。”
      萧景珩与沈清辞对视一眼,心中一定。萧景珩沉声道:“漕运上有三艘沉船,地点标在纸上。”并从胸口掏出牛皮小袋,展开后,是太湖水域图。
      苏武仔细看了看,并用竹签量了量后:”图上所标的位置应是在靠南边的芦花荡深处,这地方不难找。”看看屋外天色临近黄昏:“今天恐怕晚了些,下到水底就看不清了。”
      “这样如何?明日天亮后,我等需尽快前往查探。”苏勇与苏武心意相通,同时看向萧景珩与沈清辞。
      苏勇毫不犹豫继续说道:“殿下放心,芦花荡水域复杂,但我等熟悉。张叔更是湖上的活地图,定能寻到!”
      众人略作商议,为让行动隐秘,决定次日黎明前出发。
      次日拂晓,天色尚未大亮,前方水面渐宽,湖面上弥漫着朦胧的雾气。梭子船悄无声息地滑离了小码头。张叔在船尾熟练地操橹,船行稳而快。苏勇、苏武一前一后警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雾气昭昭的湖面。萧景珩与沈清辞坐在船中,扶湘也跟了来,她心思细密,对湖上情况也熟,可帮忙辨认地方、打掩护。
      小船如同利箭,破开晨雾,向着东南方向的芦花荡疾驰。越往深处,芦苇愈发茂密高大,水道变得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若非有张叔这样的老向导,极易迷失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芦苇的清香和湖水的水腥气,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哗啦声和偶尔的水鸟啼鸣。
      萧景珩根据记忆中皇帝提供的坐标,结合张叔的经验,不断调整着方向。所有人的心都提着,既期待能发现线索,又担忧遭遇伏击或一无所获。
      在芦苇荡中穿梭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亮起,雾气稍散。湖水看起来更清透了些。
      忽然,张叔操橹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公子,小姐,前面水色有点不对。”
      众人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水域,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沉一些,水面上漂浮着些许极细微的水泡,若不仔细根本难以察觉。而且,周围的芦苇有大规模倒伏后新生的痕迹,与远处天然的芦苇丛迥异。
      苏武从船边掬起一点水,放在鼻下嗅了嗅,脸色微变:“有股极淡的铁锈和腐朽木头的气味。”
      萧景珩眼神一凛:“靠近些,小心戒备!”
      梭子船缓缓向那片异常水域靠近。随着距离拉近,眼尖的沈清辞忽然指着水下某处:“看那里!是不是……有截断裂的桅杆?”
      众人凝神望去,果然看到水下约一丈深处,一截粗大的、裹满淤泥和水草的木头斜插在湖底,那形状,分明是船只的桅杆!
      discovery! 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难道陛下提及的沉船……真的就在这里?!
      苏武、苏勇迅速潜水到湖下查看沉船内的物品,发现沉船内只有一些粗糙的瓷器。
      听到苏武的发现,萧景珩与沈清辞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深。一艘在陛下口中可能与官银案有关的沉船,为何舱内只有粗糙瓷器?这太过不合常理。
      “我下去看看。”萧景珩沉声道,说着便开始解外袍。
      “殿下,水下情况不明,还是让属下……”苏勇急忙劝阻。
      “正因情况不明,才需亲眼确认。”萧景珩语气坚决,“若真有蹊跷,你们未必能看出。”他精于水性,更相信自己观察细节的能力。
      沈清辞也上前一步:“我也去。”见萧景珩欲反对,她立刻补充道,“多一人,多一双眼睛。况且,我对船只结构、货物装载比你们更熟悉些。”她自幼接触苏家航运业务,此言非虚。
      萧景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她心意已决,且言之有理,便不再阻拦。他转向张叔:“张叔,船上可有能助在水下换气之物?”
      张叔略一思索,拍了下脑袋:“有!有牛皮下脚料做的中空皮管,本是给娃子们玩水憋气用的,虽简陋,但胜在能透口气!”他很快从船舱角落里翻出几根用油浸过、韧性颇佳的牛皮管,长度约摸能伸出水面一尺有余。
      事不宜迟,四人迅速准备。萧景珩与沈清辞将皮管一端含在口中,另一端由苏勇苏武牢牢固定在水面之上。两人深吸一口气,对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湖水微凉,能见度并不高。水下世界的光线幽暗而扭曲。两人拉着彼此的手,借着皮管缓缓换气,努力适应着水下的视野,向着那艘沉船潜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艘船体积不小,但样式普通,就是常见的货运船。船体倾斜地陷入湖底淤泥中,部分已被水草和贝类覆盖。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船游动,观察着破损的船舱。
      舱内果然如苏武所言,散落着一些破碎的、质地粗糙的陶罐和瓷碗碎片,看起来毫无价值。萧景珩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找错了?还是信息有误?
      沈清辞却比他更细心。她游到一处舱壁旁,伸出手指,抹开附着在上面的厚厚淤泥和水垢。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动作一顿——这木板的光滑度和厚度,与旁边用于隔断的粗糙木板截然不同!她示意萧景珩过来,两人一起动手,清理更大面积的污垢。
      很快,一片明显是后来修补上去的、颜色与纹理都与原船体有细微差别的木板呈现在眼前!修补的工艺很高超,在水下极难发现,但沈清辞对船只太过熟悉,还是看出了端倪。
      萧景珩眼中精光一闪,用手势比划了一下。两人合力,试图推动那块木板。木板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后面卡住,异常牢固。萧景珩示意沈清辞让开,运足力气,用脚猛地一撞!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水下扩散开来。那块修补的木板应声向内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缝隙中涌出,带动水流旋转——里面竟然是中空的,而且没有进水!
      两人心中巨震,稳住身形,透过裂缝向内望去。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舱室!而是一个经过巧妙改造的、狭长的密闭空间!借着从裂缝透入的微弱光线,他们看到了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一只只密封的、刷着桐油的沉重木箱!箱体上,似乎还残留着模糊的、属于官府的朱红色印泥痕迹!
      真相大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装载粗瓷器的普通沉船!而是一个精心伪装的、用于在水底秘密藏匿巨额官银的障眼法!那些粗糙瓷器,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道具,甚至这艘船的沉没,都可能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萧景珩与沈清辞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互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了然。他们强压下激动,仔细记下内部结构和箱子的数量、排列方式,然后不敢久留,迅速上浮。
      “哗啦”两声,两人破水而出,扯掉皮管,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水珠不断滚落,眼神却亮得惊人。
      “怎么样?”苏勇苏武急切地问道。
      萧景珩抹去脸上的水,声音因激动和寒冷而略带沙哑,却斩钉截铁: “找到了!官银……就在水下!”
      苏武、苏勇立即带着绳索潜到湖下沿船舱内。绑好一只箱子,拽了拽绳子,一会儿船上的人便把箱子吊出水面,合力搬到船上,费尽心机终于打开了箱,只见箱内:满满的一箱子水!
      一番辛苦,冒险下水探查,最终只在那些密封箱体上发现了苏家漕运船只的标志和编号,再无其他信息。这个结果,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众人头上。
      萧景珩让苏勇、苏武二人小心地将那处破损的暗舱木板恢复原状,并细致地覆盖上湖底的淤泥和自然脱落的水草,尽可能消除被查探过的痕迹。
      船板上,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一阵湖风吹来,带来一丝清凉。
      众人没有花很多时间,就寻找到了另两艘沉船,查看一翻后,并未发现任何更多的线索。
      扶湘一路跟来,只得记下三艘船只的编号。
      苏勇还在低声自责:“属下无能,并未发现更多线索……这是新船,”
      苏武接着道 “本来应该有漕工们的一些衣裳用品之类的,也才两年多,至少麻布衫之类的还没全部腐烂啊……”
      萧景珩摆了摆手,他虽眉头紧锁,眼神却依旧冷静:“不必自责。对方处心积虑,岂会轻易留下明显把柄?这苏家的标志,本身就是一个信息。”
      沈清辞用干布擦拭着湿发,接口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思路清晰:“殿下说的是。这标志的出现,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此事确与苏家内部某些人脱不了干系,利用自家船只做下这瞒天过海之事;其二,更可能的是,有人刻意嫁祸,利用苏家的船只和标志,一旦事发,便可顺理成章地将所有罪责引向苏家。”
      她顿了顿,看向湖面沉船的方向,目光深邃:“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对手极其狡猾,且对漕运、对苏家运作极为熟悉。”
      萧景珩颔首,沉声道:“清辞所言不错。如今打草惊蛇,此地不宜久留。
      梭子船很快调头,在张叔熟练的操作下,迅速而安静地驶离了这片隐藏着巨大秘密的水域。
      回程的路上,气氛比去时更加沉重。既没找到官银,但线索似乎也戛然而止。苏家的标志像是一个清晰的箭头,却指向了一片迷雾。
      萧景珩凝视着前方浩渺的湖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决断:“看来,我们需要换一个方向查了。或许,该从这些编号入手,查一查这艘‘沉船’,在出事之前,究竟归哪一队管辖,经手过哪些人,又执行过哪些任务。”
      沈清辞眼神一亮:“殿下英明。从内部查起,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这件事,或许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她想到了苏家庞大的人际网络和情报系统,或许,可以从那里打开缺口
      众人驾船回苏府,船行数里开外,湖面上快速驶来两只船,看似寻常捕鱼,实则封住了去路。
      “前后夹击,好算计。”萧景珩冷声道,脸上却不见慌乱。
      船夫立即改变航向,不向太湖开阔处驶去,反而拐入一条狭窄湖汊
      那湖汊芦苇丛生,水道蜿蜒。快舟驶入后,萧景珩令船夫放缓速度,悄然泊在一处芦苇密集的河湾。
      前方水面上,不知何时漂来一叶小舟,舟上站着个披蓑戴笠的渔翁,正慢悠悠地撒网捕鱼。在这紧张时刻,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两船交错之际,那渔翁突然抬头,蓑笠下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同时手中渔网猛地撒出,却不是投向水中,而是直向萧景珩罩来!
      萧景珩同时身形一闪,已跃上那小舟,剑尖直指渔翁咽喉。
      电光火石间,沈清辞软剑出鞘,剑光如水,瞬间将渔网削成碎片。
      “好快的剑!”渔翁惊叹,却不慌乱,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卑职皇城司副指挥使赵乾,奉陛下密旨,暗中护卫殿下。”
      萧景珩接过令牌仔细查验,确是真品,却仍存疑虑:“既是护卫,为何方才不出手相助?”
      赵乾躬身道:“陛下有旨,若非殿下性命攸关,不得现身。方才那些杂鱼,相信殿下自能应付。卑职现身,是因前方三里处的芦苇荡中,齐王埋伏了十艘快船和五十名死士,那才是真正的杀招。殿下若径直前往,必入罗网。”
      萧景珩与沈清辞对视一眼,心惊胆寒!
      “殿下不必担忧,”赵乾继续道,“卑职已安排妥当。请殿下即刻换乘卑职的小舟,沿来路返回三里的柳庄,那里有接应之人。您的船继续前行,引开追兵。”
      计划既定,萧景珩与沈清辞迅速换上赵乾准备的渔夫装扮,乘上那叶小舟,悄然往回划去。赵乾则登上快舟,令船夫继续向前。
      小舟悄然抵达柳庄渡口,那里果然已有马车等候。车夫出示皇城司令牌,接应他们上车。
      马车驶上小道,远离水道。萧景珩掀开车帘回望,见远处湖面上隐约有火光闪烁,隐约传来喊杀声,显然是赵乾成功引开了追兵。
      “赵大人不会有事吧?”沈清辞担忧道。
      “皇城司副指挥使若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也太辜负他的名声了。”萧景珩淡淡道,眼中却有一丝凝重。
      马车疾行,两个时辰不到,他们已到苏府后门。众人从后门快速进了苏府。
      刚入坐,有密使送来赵乾的消息:追兵已尽数剿灭,但留下了几个活口,招认是齐王府派人行事。赵乾已按计划制造了三皇子船沉人亡的假象,让齐王以为得手。
      “如此,齐王必会放松警惕,方便我们暗中查探。”萧景珩对沈清辞道。
      沈清辞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殿下在云水镇时,如何能料到他们会在那段水路动手?”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铺开,指向他们遇险的水域:“这区域水深流急,两岸偏僻,正是伏击的理想地点。更重要的是,”他手指移向不远处的一个标注,“这里有个水师废弃的营寨,齐王的人可以提前埋伏其中,不被察觉。”
      沈清辞由衷佩服:“殿下神机妙算。”
      “不是神机妙算,”萧景珩苦笑,“是多年来在宫中步步为营,练就的警惕。齐王叔的手段,我儿时便领教过了。”
      言罢,他望向窗外,夜晚的江南水乡“暗藏杀机。
      “接下来的路恐怕更加凶险,沈姑娘若是...”
      沈清辞虽未走南闯北,历年来,在家师与管家督导下也勤勉习武,此令她胆量倍增:“殿下不必为小女担忧”
      窗外,朝阳初升,阳光下江南水乡烟波浩渺,看来,一场真正的智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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