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抢来的》莫妨吟

4、朋友

　　“已经来了，还要走吗？”

　　一股温热的气息袭向述与的后脖颈，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捂住了那片肌肤，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杞岁聿离他很近，却又处于合适的范围，并不会让人觉得冒昧。

　　那么刚刚的触觉，是否是因为自己过于敏感而草木皆兵？

　　这个答案不重要。

　　杞岁聿换了一身衣裳，上身穿着一件白T恤，配有一条装饰的项链，形状是一朵不知道是西兰花还是什么菜花的花，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样式很简单，穿在他身上倒是修饰十分得当，半分多余褶皱都没有。

　　述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扫了一遍杞岁聿，对视仅不到一秒就侧过了头。

　　“这是一棵树。”

　　听见声音，述与有些疑惑地抬头，只见对面那人拎起颈间的项链跟他解释。

　　述与：“？”
　　述与：“……我没说话。”

　　杞岁聿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是我想让你更了解我。”

　　述与再次无话可说。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碰面和约谈，自己可是有任务在身上的。述与哄了自己半天，终于抬头，还未开口就又被对方捷足先登。

　　“来都来了，吃个下午茶吧。”

　　述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悄无声息地微微后退两步，杞岁聿带给他的冲击力终于消减了些。

　　杞岁聿自然没错过述与的小心思，内心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低头一瞟，述与的裤脚有些湿，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纸，就势要蹲下。

　　“别。”
　　述与制止他，大跨步又退后两步，径直退离杞岁聿的臂展区域。

　　不知怎的，他就是十分明显地看出了杞岁聿的意图，当时脑子里除了“不妥”两个字再无其他。

　　杞岁聿勾唇笑了笑，把纸巾递给述与：“那你自己来，用纸巾吸吸水挽起来，一直这么拖着会感冒。”

　　述与承了他的好心。
　　“多谢。”

　　局面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不得不吃的下午茶。
　　杞岁聿在前面走着，自觉地跟述与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后者正在手机上跟路其修掰扯。

　　【路其修：？你人呢？我就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人去楼空了。】

　　述与叹了一口气：
　　【山石寿司：此事说来话长。】

　　【路其修：嗯嗯嗯来个省流版。】
　　【山石寿司：在外赴约，等会儿救我一命。】
　　【路其修：？】

　　路其修在那边百思不得其解，述与模棱两可的话让他不禁胆寒，脑子里天马行空，又想到自己在网上看见的好友求救信号应不应该做出反应。思考了一会儿，路其修决定先按兵不动。

　　可这一切当一个问号扣出去半天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路其修已经在脑子里思考会不会在某个菜市场遇见述与的某些组织结构了。

　　当然这只是最坏打算。

　　恍然不知担心的主人公只是被一个坎绊住了。

　　杞岁聿走在前面，为了体谅在路上没有试图跟述与搭话。

　　咖啡店叫指北，全然不在意在南街这个地方叫指北有什么突不突兀之处，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天气不太明朗，咖啡店暖黄的灯光就像冰冷中幽幽的烛火，自然而然将火焰和温暖释放出去，吸引了不少过客。

　　指北面向外街的一面是全是玻璃幕墙，属于双面透视，灯光将里面的构造映照得更加清晰。杞岁聿路过玻璃门，借着反光偷看了一眼身后之人，见对方没有毫无预兆地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述与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如今的状态，脑子里不断设想着如何再次开口彻底断绝他们之间那个尴尬的话题。
　　想得太过于入神，脚下一个台阶磕绊，大脑一片空白。

　　“小心！”

　　杞岁聿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的跟前，才能在第一时间捞起他半截身子不至于和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看着沾了水渍和脚印的台阶，述与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和这些脏污融为一体，不然他可是会要难受一整天了。

　　杞岁聿见他站稳之后就松开了箍在他要件的胳膊，稍稍退开半步给对方缓冲。

　　心神稍定之后，述与扯了扯身上因为大开大合的动作而缩上去的衣角，礼貌道谢：“谢谢你。”

　　被道谢的人摆摆手说不用，三两步跨到前面去带路，二人重新在杞岁聿先前选定好的位置落座。

　　“喝什么？”杞岁聿将菜单递给述与，眼神避开他。

　　述与没说话，随手指了一杯柠檬水：“这个吧，谢谢。”

　　咖啡厅前台的墙面有一个巨大的指北针，镂空的金属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述与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头，他突然发现，除了那面巨大的指针标志，每一张桌子甚至杯子上都被烙上指北的logo。

　　数量之多，看起来有些好玩。

　　沉浸在天马行空思想中的述与没注意到仅一桌之隔的那位已经偷偷瞧他不知道几十眼了。

　　杞岁聿现在很紧张，半杯水几乎都下了肚，那股温热终究还是流向了肝胆。

　　“你会讨厌我吗？”

　　对面的人突然出声，强行拉回了述与散发的思维，下意识反问：“什么？”

　　“莫名其妙说一些很冒犯的话。”

　　述与食指弯起，用指背推了推玻璃杯。水杯轻微移动了几厘米，带动着其中清澈的液体晃动。
　　听见杞岁聿的话，述与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你也知道很莫名其妙啊！

　　不管怎样，述与都是一个体面人，面上波澜不惊：“不会讨厌，一时冲动而已，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可以接受。”

　　杞岁聿意味不明地问：“是吗。”

　　述与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显然没必要，而现在坐在这里，是有事情要解决的，必须得有个结果。

　　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杞岁聿倒是暂时和他共脑了：“今天的事情很抱歉，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你就当做是我在和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有了这么一出。”

　　“这样想来是不是好一点？”

　　述与点头：“嗯。”
　　其实并没有呢。

　　多余的话述与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甚至他来这一趟好像也没必要。他正要开口对这次短暂的会面做出一个告别，在心里打好告别的草稿，却没机会按照既定的想法走。

　　“可以做朋友吗？”

　　述与抬起头，在他的视线里，杞岁聿的眼睛一半明亮一半暗沉，和店里的光影完美契合。而俊朗的面庞上所透露出来的认真和遇到他时如出一辙。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是还在意这件事对吗？”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述与：“……”

　　弄了半天，他一句话没说，对方倒是直接给他架起来了。眼下这个情况，好像他不答应就真的不行了。

　　其实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以后只会躺列而已。

　　“好。”

　　“我叫述与，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想通了很多东西，述与率先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杞岁聿勾起唇，弯着眼眸：
　　“我叫杞岁聿，很高兴做你的……朋友。”

　　话音刚落，杞岁聿握上述与伸出的手。

　　二人掌心相贴，属于彼此的温度通过肌肤这个媒介传递给对方，散进各自的身体，找不到踪寻。

　　述与听出来了杞岁聿短暂的停顿，他笑了笑没说话，使了点劲想缩回自己的手。
　　谁料对方比他动作更快一步，述与心里的那点异样很快消散。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请便，有事的话随时欢迎打扰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杞岁聿站起身跟述与交代：“刚刚给你点了甜品，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按照热销随便下单了，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他猛然靠近述与，后者下意识身体后仰了下。

　　杞岁聿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身体继续逼近，几乎要到了有些不合适的地步。

　　述与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只见杞岁聿停住动作伸手落在自己的视线上方。

　　随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拨了拨，没几下就恢复了平静。

　　“抱歉没忍住，”杞岁聿不好意思地说：“你头发乱了。”

　　述与回了回神，呆愣地哦了一声。

　　见他这副模样，杞岁聿不自觉地笑了笑。
　　真可爱呀。

　　“那我走了，你请便。”

　　述与点点头，看见那人背对着自己逐渐远离视线。高大的身体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一点点退离视觉范围。
　　当杞岁聿推开咖啡店的店门时，述与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他眨眨眼，那人已经消失在初春的雨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良久，述与端起那杯早已失去温度的水杯，贴上脸颊，半晌不动作。

　　-
　　述与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对于甜品类的东西一向控制得很好，在当天已经吃过福团的前提下是不会再吃同样的东西的。

　　于是带回去的甜品最后都进了路其修和其他舍友的肚子。

　　杞岁聿点的东西太多，分给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路其修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没来得及吃东西，根本没想起来下午跟述与聊天时对方提过的救自己一命，见对方一直没给信号就自己下定义是危机解除了。
　　实际上确实是这样。

　　述与本以为和杞岁聿的谈话很难推进，不料对方意外地正常，很快就谈妥了，还爽快地做了个口头朋友。

　　嗯，忽略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的话，述与总会骂自己是自己想太多，述与叼着一袋牛奶复盘今天的滑稽。

　　宿舍是四人寝，其余两个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感谢述与送来的甜品一份，连平时吝啬的爸爸都叫得十分干脆。

　　伴随着宿舍里的聊天打游戏声，述与敲开了手机，给甜品的真正投资人发去感谢：
　　【山石寿司：很好吃，谢谢。】

　　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消息秒回：
　　【杞岁聿：不客气，你下次吃到好吃的能想起这个味道就是最好的答谢＾ｖ＾ 】

　　述与：“……”

　　那可真是，幸好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