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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橛瑜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那个几乎要嵌进屏幕里的身影。

      烟灰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刚被轰炸过的鸟窝。一件洗得发白、印着抽象涂鸦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随意地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过分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带着天然戾气的唇线。

      少年整个人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蜷在电竞椅里,一条腿盘在椅子上,另一条腿则嚣张地踩在旁边的机箱上,随着屏幕里激烈的战况微微抖动。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疾风骤雨般敲击,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每一次敲击都带着一股要把键帽砸进电路板里的狠劲。鼠标更是被他甩得虎虎生风,塑料底盘摩擦着廉价鼠标垫,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暴躁。
      极其暴躁。
      隔着十几米远,橛瑜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烦躁和攻击性,像一头被强行按在笼子里、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幼兽。

      他的屏幕,正是橛瑜无比熟悉的《巅峰战场》游戏界面。少年操控的是一个极其冷门、操作难度爆表的刺客型英雄——“影舞者·夜枭”。这个英雄以飘忽鬼魅、刀尖舔血著称,是职业赛场上都鲜有人敢轻易触碰的禁区。但在少年手里,夜枭却如同他肢体的延伸,在混乱的团战中穿梭、跳跃、闪烁,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敌方英雄血条的骤然消失,精准、冷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

      然而,他身边的队友……用“猪队友”来形容都算抬举了。

      屏幕上,己方的辅助像个无头苍蝇在野区乱逛,被对方埋伏瞬秒;中单法师技能放得歪到姥姥家,一波关键团战零输出;上单更是离谱,传送下来直接送了个双杀。左下角的团队聊天框里,少年这边的队友正在激情互喷,各种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污言秽语刷屏般滚动。

      少年显然也在打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火星四溅。橛瑜视力极好,清晰地看到聊天框里跳出一行字:
      `[全部] 夜枭(瑜晟镧):下路双人组是刚出院的脑瘫?辅助眼□□妈坟头上了?ADC输出还没老子养的狗放屁有劲!`

      字里行间,戾气冲天。

      就在这时,己方那个操作稀烂的ADC不知怎么想的,一个闪现冲进了对方五人包围圈,瞬间蒸发。整个队伍彻底崩盘,敌方五人带着大龙BUFF,气势汹汹地推上了高地。

      “操!”一声短促而暴躁的怒骂,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撕裂感,从少年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一甩鼠标,动作之大,差点把旁边那半瓶喝剩的可乐瓶子带倒。

      橛瑜抬步,径直走了过去。羊绒大衣的下摆拂过沾着不明污渍的地面,他就像一尊移动的冰山,所过之处,嘈杂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几个离得近的玩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在橛瑜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和角落里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煞气的少年之间来回逡巡。

      他停在少年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浓重的烟草味混杂着少年身上那股说不清是汗味还是洗衣粉残留的、带着点野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屏幕上,“失败”两个猩红的大字无情地跳了出来。少年操控的夜枭,战绩是刺眼的15杀2死7助攻,输出占比高达恐怖的47%。然而,败局已定。

      少年猛地向后一靠,电竞椅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呻吟。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廉价头戴式耳机,随手砸在油腻腻的键盘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鲜红的“失败”,像一匹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周身弥漫着浓烈的不甘和无处发泄的暴戾。

      橛瑜的目光扫过他屏幕右上角那个毫不起眼的ID:[爷灬傲视群雄]。

      很土,很非主流,但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

      就是他了。

      橛瑜没有绕弯子,低沉的声音在嘈杂的网吧背景音中清晰地穿透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陈述:

      “瑜晟镧?”

      声音响起的瞬间,瘫在椅子里的少年像被按下了某种开关,身体猛地一僵。下一秒,他以一种与其颓废姿势完全不符的敏捷,“唰”地转过身来!

      动作太快,力道太猛,带起一阵风,差点撞到橛瑜身上。

      橛瑜纹丝不动,墨镜后的视线平静地落在少年脸上。

      帽子被甩开,露出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脱稚气的脸。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却生得异常锋利。眉毛很浓,斜飞入鬓,带着天生的桀骜不驯。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眼窝略深,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纯粹的黑,此刻因为惊愕和被打扰的极度不爽而瞪得溜圆,像两颗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燃烧着两簇熊熊的、毫不掩饰的怒火。挺直的鼻梁下,是紧紧抿着的、略显单薄的唇,唇角天生微微向下撇着,透着一股“别惹老子”的生人勿近。

      他嘴里果然叼着一根棒棒糖。橙色的,廉价的塑料棍露在外面一小截。随着他凶狠地瞪过来,腮帮子还下意识地用力鼓了一下,那根棒棒糖棍也跟着危险地上下晃了晃,像某种小型野兽呲出的獠牙。

      “你他妈谁啊?!”少年开口了,声音果然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带着浓重的戒备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他上下打量着橛瑜,目光在他昂贵的大衣、墨镜和那张被遮住大半的脸上扫过,眼神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滚远点,没空搭理你!”

      网吧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围几排机子的玩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好奇又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偷偷瞄向这个明显是“大佬”和“刺头”即将碰撞的角落。

      橛瑜像是没听到那恶劣的驱逐令,也完全无视了周围投来的视线。他微微侧身,将旁边一个试图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黄毛青年挡开,高大的身影在少年面前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稳定力量,清晰地砸进少年耳朵里:

      “橛瑜。”

      少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黑眼睛,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橛瑜!
      这个名字,在整个《巅峰战场》的圈子里,尤其是在任何一个打野玩家的心中,都重若千钧!那是无数教科书般操作的开创者,是屹立于世界之巅数年的传奇,是“野区之神”的代名词!

      少年的呼吸明显一滞,叼着棒棒糖的动作都僵住了。他眼中的怒火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寒冰,瞬间冻结,随即升腾起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死死盯着橛瑜那张被墨镜遮挡的脸,试图从轮廓中找出那个曾在无数比赛视频和宣传海报上见过的影子。

      “橛……橛瑜?”少年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变调,沙哑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橛瑜?”

      “是我。”橛瑜平静地确认。

      短暂的死寂。

      少年眼中的惊愕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复杂的情绪——怀疑、审视、一丝被巨大名头砸中的茫然,但更多的,是重新燃起的、更加尖锐的、仿佛被冒犯的怒火!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冷笑从少年鼻腔里哼出来。他猛地从椅子里坐直身体,身体前倾,像一头被激怒准备扑击的小豹子,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锁住橛瑜墨镜后的位置,里面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轻蔑,“橛瑜?那个刚在世界赛上被人三比零剃光头、灰溜溜退役的橛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尖锐的嘲讽,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网吧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退役了没事干,跑网吧来装大尾巴狼?找老子签名合影啊?不好意思,没兴趣!老子只认冠军,不认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被他狠狠掷出!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声!几个认出橛瑜的玩家更是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敢当着橛瑜的面骂他废物?!这小子疯了吗?!

      橛瑜周身的气压,在“废物”二字出口的瞬间,骤然降至冰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网吧角落这一小片区域,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远处角落还有零星的键盘声,显得异常突兀。

      少年瑜晟镧毫不畏惧地迎上橛瑜冰冷的“视线”(尽管隔着墨镜),下巴挑衅地扬起,嘴角扯出一个恶劣又嚣张的弧度,叼着的那根橙色棒棒糖棍嚣张地晃动着。他像是笃定了这个“过气大神”不敢把他怎么样,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对方会怎么样。

      橛瑜没有动怒,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浑身是刺的少年。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缓缓抬手。

      少年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神更加警惕,以为对方要动手。

      然而,橛瑜只是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当那张无数次出现在各大电竞媒体头条、出现在世界赛舞台特写镜头里的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网吧昏暗浑浊的光线下时,周围的抽气声更大了。即使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橛瑜的五官依旧带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俊美和冷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凿般分明。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聚光灯下的神采飞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蕴含着风暴的沉静。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瑜晟镧。

      被这样一双眼睛锁定,瑜晟镧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绷得更紧,但他眼中的桀骜和挑衅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浓烈,仿佛在说:看什么看?老子说的就是事实!

      橛瑜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瑜晟镧紧绷的神经上:

      “你的夜枭,垃圾。”

      “什么?!”瑜晟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劣质的电脑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比橛瑜矮了大半个头,但气势却凶悍得像要扑上去咬人,“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的夜枭垃圾?!你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刚才那局输出47%!47%!你他妈懂不懂什么叫输出?!就凭你那个被人当猪宰的野核?!”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橛瑜脸上,棒棒糖棍随着他愤怒的话语疯狂抖动。

      橛瑜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等瑜晟镧吼完,他才慢条斯理地,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调补充道:

      “意识,垃圾。”
      “大局观,垃圾。”
      “心态,垃圾中的垃圾。”
      “除了手速快一点,一无是处。”

      “砰!”

      瑜晟镧彻底暴走了!他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机箱上!劣质的铁皮机箱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凹进去一大块!屏幕也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

      “橛瑜!我操你大爷!”少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抄起手边油腻腻的键盘,想也不想就朝着橛瑜那张可恶的、居高临下评判他的脸狠狠砸了过去!“你他妈算老几?!敢说老子垃圾?!”

      键盘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周围的看客吓得惊呼出声!

      就在键盘即将砸到橛瑜面门的瞬间,橛瑜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根本看不清具体的轨迹!只见他左手闪电般探出,没有去挡键盘,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握住了键盘最上方边缘的塑料外壳!同时身体微微一侧,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五指张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瑜晟镧那握着键盘用力砸来的右手手腕!

      “啪!”

      一声清脆的、骨头与骨头撞击的闷响!

      橛瑜的右手如同铁钳,瞬间扣住了瑜晟镧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的手腕!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传来,瑜晟镧只觉得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箍住,剧痛伴随着麻痹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他砸键盘的力道被硬生生扼杀在半途!

      “呃!”瑜晟镧痛得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极致的苍白和惊骇!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精英白领、刚在赛场上“灰溜溜退役”的家伙,反应速度和力量竟然恐怖到这种程度!

      而橛瑜的左手,则稳稳地握着那砸过来的键盘,手臂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他手腕微微一抖,一股巧劲送出。

      “咔哒”一声轻响。

      瑜晟镧只觉得手里一轻,那个油腻的键盘竟然像变魔术一样,被橛瑜轻描淡写地卸了下来,稳稳地拿在了他自己手里!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只看到瑜晟镧脸色惨白地被橛瑜扣着手腕,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屈辱而微微发抖。而那个刚刚被用来当凶器的键盘,此刻正被橛瑜随意地拎在手里,像拿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玩具。

      网吧角落,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干净利落到近乎凶残的制服手段惊呆了,看向橛瑜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橛瑜微微低头,冰冷的视线落在瑜晟镧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他握着少年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

      瑜晟镧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仿佛要将橛瑜吞噬的火焰!那是被彻底羞辱后、野兽般的愤怒和不甘!

      他猛地抬头,因为疼痛而微微喘息,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听你妈!橛瑜!有本事你他妈放开我!我们Solo!用夜枭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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