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播猫都不干》紫色太阳花

26、五百人大关

　　SOT大厦六楼的最深处，藏着一间被工作人员遗忘的直播间。这里狭小得如同沙丁鱼罐头，墙壁上还留着上一个男团贴的集体海报残影，一角已经泛黄卷曲。此刻，这个本该只容纳四五人的空间却硬生生塞进了七个人——五位1899的成员，以及运营芒果和主持人牛油果。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发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闷热。

　　牛油果算是旧人了，也算是芒果从其他团挖过来的主持人。他的嗓子也算是别具一格总是带着十几年的烟龄，不过当直播间的主持人还是游刃有余。他看起来比其他人年龄大许多，有些格格不入。

　　"往左边点，你踩到我脚了！"峰年小声嘀咕着，他那188的大个子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格外局促。

　　"别动，我头发要乱了。"良宸冷着脸，小心地护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浅亚麻色短发。

　　原本应该是六人阵容，但玉龙因急性胃炎缺席。临走时他苍白着脸抱着玉箫，气若游丝地说："等我回来……"那画面悲壮得像是战士在交代遗言，徐柏甚至默默往他手里塞了包胃药。

　　每天的黄昏六点半，这间角落直播间会准时亮起微弱的光。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城市的霓虹刚刚点亮，而这里，只有一盏老旧环形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牛油果端起职业微笑，检查好麦克风等设备，笑容灿烂得像是要驱散所有阴霾："各位亲爱的家人们，欢迎来到1899的直播间！"他的声音透过劣质麦克风传出，带着细微的杂音。

　　屏幕上显示的在线人数，却只有可怜巴巴的"27"。这其中还包括他们自己开的三个小号，以及疑似保洁阿姨误点进来的账号。

　　众人看不见电子屏幕上那渺小的数字显示的人数，只能看到一些不连续的小礼物。阿卡今日其实是极其兴奋，不仅仅是自己拍摄了第一支切片。而是他隐约觉得自己在这个小直播间和1813不一样，虽然没有更大的空间展示，没有炫酷的变幻背景作为衬托。可是他能感觉到众人的心是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灯光早已经准备好，当《Lucifer》的前奏响起，一切忽然变了。狭小的空间反而让他们的动作显得更加充满张力。利落的转身，灵活的扭胯，一切的努力和汗水都得到了回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彷佛早已经排练了千万遍。

　　然而——

　　"这舞跳得绝了！"

　　"C位小哥哥杀我！"

　　"黑发小可爱眼神太勾人了！"

　　稀薄的弹幕里，赞美如同星火闪烁。后台的芒果盯着数据，眼睛亮得吓人。他抓过对讲机，语速快得像是要着火："良宸，峰年记得看屏幕！阿卡不错继续保持。"

　　就在舞蹈进行到高潮部分时，意外发生了。峰年一个大幅度的动作，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电源线。顿时，灯光闪烁了两下，伴奏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稳住！"良宸低喝一声。阿卡顺势改变动作，做了个柔美的wave，巧妙地掩饰了突发状况。徐柏则不动声色地用脚把电源线踢回原位，灯光重新稳定下来。引流环节结束之后，为了留住观众，芒果想出了新点子——迷你走秀。1899不仅是爱豆风的男团更是男模式的男团。

　　一块从仓库翻出来的白色背景布，不到一米长的通道，就是全部舞台。更离谱的是，所谓的T台其实就是几块拼接的复合地板，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第一天的走秀堪称灾难：三人走得有些碰碰撞撞，不着调的样子。外加粉丝送的脸上特效，很难不让人露出八颗牙齿。这谁能憋得住，特别是良宸的八颗牙齿可以说是经典标志了。

　　"卡子这是在演商务谈判现场吗？"

　　"峰年宝贝妈妈抱抱！"

　　"徐柏小哥哥，走秀不是军训啊！"

　　"这个地板声音好像在我家老宅走楼梯！"

　　尽管笑料不断，在线人数始终在几十徘徊，像条濒死的鱼，无力地拍打着水面。下播后，五个人瘫倒在直播间的地板上，连卸妆的力气都没有。

　　"我觉得我像个滑稽演员。"峰年闷闷地说，把脸埋在外套里。

　　"总比没有人看强。"良宸难得地安慰道，虽然语气还是冷冷的。

　　阿卡盯着天花板发呆，忽然说："你们听见了吗？刚才背景布后面有老鼠在跑。"

　　众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一起笑出声来。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周，每天重复着希望与失望的循环。他们学会了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互相整理衣领，在队友忘动作时不着痕迹地掩护，在冷场时默契地接话。渐渐地，直播间里开始出现一些固定的ID，会在每天六点半准时出现，发着鼓励的弹幕。

　　直到某个星期六的夜晚八点。因为阿卡苗疆切片才剪辑好，所以今晚开播的时间也延迟了一会。

　　当时钟指向八点整，在线人数突然开始跳动——100，200……

　　"破了！破了！"后台的芒果激动得差点把对讲机捏碎，"稳住！都给我稳住！做好准备，马上播放切片。"

　　刹那间，镜头诡异地一转！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的干冰制造出廉价的雾气，在五毛钱特效般的灯光折射下，泛着一种可疑的、仿佛中毒般的紫色。在这片魔幻的紫雾中，阿卡宛如一个刚从苗寨跑出来少年。

　　他那头银白色的假发上，缀满了叮当作响的银饰流苏，随着他一个僵硬的抬手动作，那些流苏疯狂乱晃，发出类似“哗啦啦钥匙串”的声响。

　　层层叠叠的金属项圈死死箍在他纤细的脖颈上，在灯光下闪烁着冰箱内壁般的冷冽寒光。那身蓝染衣袍倒是飘逸，就是腰带勒得极紧，勾勒出的细腰。最绝的是那双黑色手套，在他耳边那么一摩挲，配合他努力做出的、眼底那抹如同红墨水没晕开般的“朱砂”神色……

　　很好，一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抓住别人目光的妖孽诞生了！

　　江夏，便是被这“妖孽”抓住目光的茫茫人海中的一员。她是个连“团播”俩字都认不全的互联网原始人，平时只看科普纪录片。但此刻，她的手指却像被施了定身术，怎么也点不下那个退出键。进进出出直播间无数次，每次都会被那张在“妖娆”和“快要碎了”之间反复横跳的脸庞勾回来。

　　“这帅哥的眼睛……是会发电报吗？”江夏盯着屏幕，喃喃自语，“一会儿像是没睡醒的漫不经心，一会儿又像是赶着去投胎的从容不迫……真是真切地带着独属于他的——一种不太聪明的气质。”

　　“这种级别的帅哥要是在现实里遇到，”江夏一边疯狂点击那个快被戳烂的点赞按钮，一边客观分析，“我肯定是在内心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后，迅速低头假装看手机，然后同手同脚地溜走。”她转念一想，理直气壮起来，“但现在是在网络上！四舍五入就是我的电子宠物！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骚扰一番！”

　　于是，她手指翻飞：

　　“C位这个漂亮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啊？在线等，急！”

　　弹幕立刻被带歪：

　　“阿卡！他叫阿卡！”

　　“姐妹有眼光！这是我们卡子！”

　　或许是因为阿卡的美实在有点“超脱性别”，弹幕开始被同一个哲学问题刷屏：

　　“所以C位到底是男是女？”

　　“这真的是男团？？我不信！”

　　“肯定是女孩子吧！这脸这腰！”

　　无数条如同复读机成精的评论涌入直播间。主持人牛油果举着话筒，嗓子都快喊劈了：“是男生！真的是男生！我们1899是纯·男团！如假包换！”然而弹幕依旧我行我素，执着地进行着性别探讨。

　　直到——阿卡手持麦克风，大概是太紧张，开口发出一声气吞山河、宛然开水壶烧开了般的嘹亮猪叫！

　　世界安静了。

　　弹幕凝固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狂潮：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破案了！是男的！”

　　“这声音……跟我二舅家杀年猪时一模一样！”

　　“对不起卡子！妈妈不该怀疑你的性别！”

　　这一套“苗疆少年受难记”妆造，后续又拍摄了几套古风舞蹈，虽然动作依旧带着点“僵尸复活”的僵硬感，但架不住脸好看啊！当真应了那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笑到肚子疼，还想再看一次。

　　引流环节还没正式结束，直播间的人数就跟坐了窜天猴似的，开始直线上涨，晃晃悠悠地突破了五百活人的大关！

　　后台，芒果和牛油果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摇摆不定的数字，心脏跳得比阿卡刚才的舞步还快，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蹦极。

　　“稳……稳住啊！”芒果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血压和人数正在赛跑。

　　牛油果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背直播话术。

　　第一个注意到人数突破五百的，是正在偷偷抠手套线头的峰年。他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了“O”型，一声响彻云霄的“嗷——”眼看就要脱口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徐柏一个精准无比的“死亡凝视”甩过去，冰山脸上写满了“敢叫出来就灭口”的威胁。峰年吓得一个激灵，硬生生把那声嚎叫憋了回去，差点把自己呛到，只能疯狂用眼神表达内心的澎湃：“五百！是五百个活人啊！”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间隙，阿卡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拿到手机。解锁屏幕的瞬间，他差点被那汹涌而来的信息洪流冲晕过去——无数条私信从五湖四海、天涯海角发送过来，红点密集得像出了麻疹。他那个原本只有薇薇和几个熟面孔的、安静如鸡的粉丝群，此刻也变成了人声鼎沸的“5A级旅游景区”，消息刷得比火箭还快。

　　铺天盖地的夸赞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在这“甜蜜的负担”里。每一个ID后面，似乎都跳动着一颗无比真诚的心。

　　“卡子！你太美了！”

　　“圣子看看我！我给你摘星星！”

　　“阿卡勇敢飞，果仁永相随！”

　　阿卡看着这些或真挚、或搞笑、或带着错别字的留言，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有些不知所措。一颗颗滚烫的心被捧到你眼前，他怎么忍心辜负呢？这一刻，他突然就共情了郭蕊蕊当年和粉丝见面时为什么会哭——这谁顶得住啊！

　　他笨拙地点击了“一键通过所有入群申请”，看着群里薇薇像个熟练的客服总监，游刃有余地解答着“卡子喜欢什么颜色？”“卡子平时吃什么牌子的猫粮？（？）”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恍惚间觉得，命运的齿轮，好像真的开始……往一个奇怪但有趣的方向转动了。

　　“一年了，”徐柏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却带着点力量，“我们居然，真的做到了点什么。”他从那双人擂台赛的失败里走出来，敏锐地察觉到了阿卡眼中的懵逼和不敢置信。

　　阿卡回过神，喃喃道：“徐柏，我们居然……都快来这破公司一年了。”

　　“嗯，”徐柏点头，“现在，也算是在苦水里泡出点甜味了，虽然这甜味有点像劣质糖精。”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然后看向其他成员，提高了音量，“所以，有没有信心，下次跳到一千人以上？！”

　　“有！！”峰年震耳欲聋、毫无保留的咆哮。

　　“有。”。

　　“有~”胡萝卜带着阴柔气息的、小小的附和。

　　“有。”。

　　“有！！！”这是阿卡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把这一年的委屈和此刻的激动都吼出来的呐喊。